10.第十章

10.第十章

郁暖體弱多病,全長安的貴人們皆有所耳聞。倒也不是大家管得太寬,重點還是郁大小姐到走到哪裡都是面色蒼白,柔弱不勝的樣子,端的叫人憐惜,私下說她愛裝的貴女也不在少數。

時下長安,皆以瘦為美,郁大小姐的身體本來就不算好,又拚命節食,結果就是身體變得更差。自然,這種事情冷暖自知,也無人可置喙。

崇北侯府養的大夫,自然醫法高明,隔著輕紗診完脈,擼著鬍鬚皺眉道:「恐是胸痹之症,又因陽虛而帶厥心痛,貴人怕是胎中所帶,加之常常受寒,少有進食,辟穀過度而有損心血……」

秦恪之聽得雲里霧裡,略有不耐道:「你就說,現下要如何治便是!藥方子你也開了,具體又得如何做?」

大夫尷尬低頭道:「這個……古法有雲,心痛之症,法不在救,是以……不可救也。貴人應當調養生息,多用五穀糧食,平心靜氣者,延年益壽。」

大夫的話,非常有道理,但就像沒說一樣。

翻譯一下,具體治療法子有,膳食健康,多調養身子,不要想太多。然後等死就可以了。

秦恪之本來已經烏青的面色更青了,他緊皺著眉頭擲地有聲道:「不論如何,你都要給我找出法子!不然要你何用!」

大夫有些為難,一把年紀了還要給個不懂醫術的小子為難,但也只好嘆氣:「世子莫要為難老夫了,即便是尋遍長安城,老夫敢斷言,再沒有大夫能醫這病症的……老夫雖無能,但讓貴人多活幾年,還是能的。」

其實不是沒法子,法子還是有的。有傳聞道,本朝皇室私庫藏有前朝留下的金馗古籍,乃是前朝醫聖所著,聞名遐邇,卻流失已久,裡頭的方子專治絕症。

但傳聞也只是傳聞,這幾個貴族少年,雖皆出身於勛貴之家,但卻連皇帝的袍角都摸不著。

同他們講這些不過是徒勞無功,不說也罷。

大夫都如此說,可見郁大小姐是真紅顏薄命,即便再名動長安,也不過是空餘回憶。

秦婉卿在一旁聽著,很識趣地不聲不響。

她可不想在這種時候觸霉頭,再是開心也得自個兒偷著樂,私底下回屋裡,蒙著被子放肆地笑也沒人知道。而現下露馬腳怕不是傻的,這幾個男人都緊張著呢,她可不要當他們眼裡的惡毒女人。

郁暖也算是死得其所,婊里婊氣,早死早超生。

人都是這樣,討厭一個人的時候,她身上所有的缺陷都值得厭惡。很明顯,秦大小姐並不覺得自己也同樣婊里婊氣,事實上若論手帕交,恐怕她和郁大小姐才該惺惺相惜。

郁暖在裡頭緩緩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崇北侯府廂房裡頭,綉紋繁複的床帳。

侍候的清泉有些喜悅道:「大小姐,你可醒來了!」

郁暖點頭,面上沒有甚麼表情,只是淡淡道:「侍候我更衣罷。」

清泉勸道:「大小姐,大夫說您體虛,要您多躺會子,不若照著世子的安排,再在侯府小憩兩日再走吧?馬車顛簸,只怕您身子……」

郁暖輕聲打斷,只是整理著髮絲,平視銅鏡道:「不必了,今日就走。」

以郁大小姐的心性,定然不希望旁人瞧輕了她去。雖然以她現在的處境,嫁給秦恪之是上乘選擇,但以病為名,賴在旁人家裡休養,這種死皮賴臉的做法只有蠢人才會做。崇北侯府和忠國公府,並無多少深厚交情,她因病留宿,怎麼說都說不通了,又不是人事不省了。不能因為想嫁給秦恪之,就崩了高貴優雅的白蓮人設。

郁暖自己沒有感想,倒是真的。嫁給誰都無所謂,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更何況,現在只是開始。

等她被逼無奈嫁給戚寒時,那才是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開始。

呃,是她單方面作死,而男主非必要,從來不對女人動手,這點在她看來還挺優雅紳士。畢竟郁大小姐作的死,實在已經不能簡單囊括了。

她面色蒼白地被丫鬟扶著出來,對著面色焦急的秦恪之道:「方才,是我唐突了,不曾顧好自己的身子,反倒讓世子和大小姐你們為我擔憂……是我顧慮不周。」

秦恪之皺眉,有些急切道:「大小姐萬萬不要如此說,大夫說你身子太虛,還是先躺一會子才好。」

他想好了,千萬不能告訴郁暖她有心疾。她這個毛病,恐怕南華郡主夫婦也非是不曉得,只是沒人告訴她罷了。

只怕郁大小姐得知自己薄命,便消極凄涼,對身子更加是不利。

然而就是有這種出頭鳥,防不勝防。

秦婉卿誠懇擔憂,美眸泛紅,拉著郁暖的手道:「我竟不知,郁大小姐有心疾,過去皆是我錯怪你了,也望你好生保重身體才是。」

郁暖僵了僵,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面色變得更蒼白,微微睜大眼,顫抖著唇瓣道:「心疾……我真有心疾么?從前娘親請來的大夫,從沒這般說過的……難道他們都瞞著我。」她說著眼角微紅,原本淡淡的神色也變得無助起來。

秦恪之沒想到妹妹竟然若口而出,不由面色轉驚,立即回絕道:「怎麼可能!她瞎說的,你不要信她。」

郁暖怔然,柔弱輕聲道:「罷了,亦不必再說。」

秦恪之欲言又止,卻怕自己火上澆油,忍不住含著厭惡瞪了妹妹一眼。

郁暖轉身,抬頭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周涵的眼睛,不自覺地心慌,不由倉促垂眸,輕聲道:「我想回家了,世子和秦大小姐,請允我先行離開。」

男人眸中寒星寂寂,略有興味,卻仍舊沉默不言。

這隻柔弱的獵物,提起心疾絕症這樣的字眼,眼眸深處可並沒有驚惶。除了表面的恐懼蒼白,她的眼裡甚至古井不波,眼神平淡地像是在談論天氣,似乎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精緻的面容實則安靜恬淡。

有趣,他在心中散漫微笑起來。

畢竟,他難得有這樣閑暇的興趣,想了解一個女人。

郁暖去意已決,無人敢阻攔,於是這幾人帶著各色心思,把她送上了馬車。

今日之事,稍稍攪亂了原本的劇情。原書中若是不出意外,郁大小姐也不會因為頭疼而昏厥過去,所以大約到了後來,才知道自己的病已經嚴重到了那個程度。

哦,那又怎樣略略略。

她可以裝作仍舊不知道的嘛。反正除了秦婉卿沒人告訴她,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認定,是秦婉卿杜撰來害她的?聽上去邏輯也能自洽呢。

那就這樣好了,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誰告訴她她有心疾就是心懷不軌!那真是非常棒棒。

捂住耳朵掩耳盜鈴,聽上去很愚蠢的行為。但由於郁暖在旁人眼裡過分柔弱,故而甚至連鈴聲都響不起來罷?

不過,以讀者的角度,郁暖覺得男主對郁大小姐,絕對不會是真愛。

雖然說,她的確是男主所謂的白月光,具體體現在,郁大小姐死後,乾寧帝甚至將她追封為貴妃,以皇貴妃之禮下葬,甚至為她立了牌位,保證一年四季香火不斷。

於是,孝淑和貴妃郁氏,一向是男主後宮嬪妃心中的恨。

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出現在男人的生命里,只恨郁氏死得太早,他沒有見她容顏老去的那一天。每個人都爭著模仿郁氏,但似乎皇帝都不怎麼喜歡,所以導致大家都覺得乾寧帝非常專情。

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為男主根本不愛郁大小姐,最早頂多就是以欣賞精美物件的態度看她。

不過,男主直到尾聲,都不曾立皇后。

原文中有一個段落,讓她印象深刻。直到現在,仍舊能依稀記起。

......

雨夜,冰冷而清寂。

皇帝獨自坐在窗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捻著玉白的棋子,正百無聊賴與自己對弈。女人披著紗衣從龍床上走下,婀娜的腰肢像是春日的嫩柳,展露出無限遐想,又半掩半露,滿是天然的嫵媚。

她眉眼含情,秀口微張,卻沉默苦笑起來,頓了頓,還是鼓起勇氣問道:「陛下,這麼多年過去了,您為甚還是一個人?您知道的……您從來沒有立后。」甚至,彷彿都沒有什麼偏愛的人。

即便最受寵愛的秦氏,也不過是寵愛而已,他沒有半分情深的樣子。

年輕的皇帝的眼眸寂寂,薄唇微勾,散漫優雅道:「那個位置啊......尚且無人配得上。」

——節選自《為皇》第八百二十二回

郁暖當時讀到這裡,有點起雞皮疙瘩。

幸好男主到結局都沒立后,不然她真的很可憐那個被他看上的那個女人。

畢竟當一個蛇精病突然純情專一,那該是多可怕?

不敢想,惹不起,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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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佛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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