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七十章

70.七十章

晉.江.獨.發

七十章

一旦踏出第一步,後面要說的事情便順暢多了。

人貓各就其位,我畫你猜,着實考驗眼力。

祁景遷還沒緩過來,就要對着一堆墨團傷透腦筋。好在他也不是個傻的,結合洪山村的那些記憶,他不得不相信,這隻貓與黃狸貓身體里住着同樣的靈魂。而這靈魂不是別人,就是他牽腸掛肚的心上人,奚念知。

真相殘酷中透著幾許美麗,美麗中又裹着幾絲絕望。

祁景遷麻木地盯着肥貓潤潤,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想拿腦袋磕桌子的衝動。

袖下雙拳緊握,他好歹沒奪門而出,而是努力淡定地望着喵爪下的墨團。

「你被關在一處陰暗的地方?」祁景遷眯眸盯着墨團仔細辨別,沉聲問,「周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建築或者街道?」

奚念知版潤潤搖頭,那小房間不見日光,她並不能給出參考物。

但是——

她欣喜地「喵」了聲,把折來的梅花枝往前挪,又在紙上認真地畫了個包子。

為了能讓皇上認出來,奚念知也是煞費苦心,她想着,梅花餡兒的包子少見,算是一個突破口。

於是,她把梅花枝放入包子肚內。

說是肚內,也就只是紙上包子裏的空白處。

祁景遷:「……」

他瞥了眼肥貓潤潤,實在不太能懂這是什麼意思。

包子他算是能認出,把梅花枝放在包子上所為何意?

奚念知看着他那張迷茫的俊臉,很是絕望,她畫得多逼真啊!這都認不出來,想像力是有多匱乏?

瞧瞧,再認真瞧瞧。

她爪子用力在紙上點,有點生氣了!

這是包子,包子裹着梅花,梅花餡兒的包子啊!

一隻貓氣急敗壞的樣子,祁景遷算是見識到了。

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自然焦急,然而畫出這幅鬼樣子,能怪他眼力不好?分明是她畫得太過虛無縹緲,靈魂畫手無疑了。

所以她怎麼還好意思沖他生氣?祁景遷一邊腹誹,一邊着急。

「你再給點別的提示。」

奚念知都快氣成剛出鍋的包子,渾身冒熱汽那種。

她張大嘴,作出吃包子的表情,然後一口把枝上的梅花也吃了。

瞪大眼睛盯着他,奚念知連「喵」數聲,意思是這你都還不懂的話,那真是沒救了。

祁景遷望着她氣鼓鼓的貓臉,挑眉:「你想說,送來的吃食里有梅花餡兒的包子?」

奚念知立即點頭,望着他的眼神瞬間從惡狠狠變成了感動涕零。

「這用梅花做包子並不常見。」祁景遷沒空回應她的眼神,自言自語道,「如果是包子鋪肯定容易排查,就怕是自家做的,這滿京的梅花樹可不少。」

事不宜遲,祁景遷忙將任務安排下去。

首先排查所有賣包子的店鋪,沒有線索的話,再一一找尋京中京郊的梅花樹。

「你這幾日可還好?有沒有受傷?」等人都走了,祁景遷終於鬆了口氣,他本想將她抱入懷裏,又覺此舉過於放蕩,從前不知倒還好,如今知道了,也就是說,他抱潤潤,就是整個把她給抱了起來。想想還挺不好意思的,祁景遷乾咳一聲,默默把手從半空收回。

奚念知不忍他擔憂,便點了下頭。

事實上她一點兒都不好,那地方又冷又黑,她都發燒了,意識迷迷糊糊的。

不過,若不是她發燒,恐怕也不能睡得這般沉。

「朕會很快找到你的。」祁景遷伸手撫了撫她額頭,又想起來道,「至於你父親,你不用擔心。你被擄走的第二天,他便借疫情一事進宮向朕稟明始末,朕不會怪罪於他。」

這就好,奚念知鬆了口氣,她爹沒事,她就安心了。

對了,葯的事情呢?奚念知望向他溫柔的眸,用爪子比劃。

祁景遷:「……」

他咳嗽一聲,沒看懂卻裝懂道:「嗯,你也不用擔心別的事,幕後主使很快就能伏法,一切就會過去。」

這下輪到奚念知無語了,她有些想笑,但貓是沒法笑的。

既然真相他都已經了解,那葯的事自然一樣,她也就不必再操心了。

「你困了嗎?」祁景遷想了想,伸手輕輕將她從桌上抱了起來。

這感覺怪怪的,他有些不大自在,但還是把她摟在了懷裏。

奚念知點頭,又搖頭,她確實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虛弱深深困擾着她。可她不想睡,八角鹿消失了,這次恐怕是她最後一次以這樣的形態出現在他面前,她不想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地方,他胸膛多溫暖啊!溫暖得她都捨不得了。

任由她在他懷裏蹭了幾下,祁景遷嘴角微彎。

他喜歡她這般像是眷戀的動作。

「朕要謝謝你。」祁景遷抱着她坐下,掌心輕撫她毛髮,嗓音輕柔道,「在洪家村,嗯……」嘴角抽搐,祁景遷自動過濾掉那些不忍回首的黑歷史,「之前朕並不了解,如今才知道,原來你一直都在暗地裏幫助朕。」

「也不知那幾隻小狼崽如今怎樣了,朕偶爾怪惦念它們的。」

「狼大雖勇敢卻莽撞衝動,好在有狼二在它身邊,它們的個性倒和人差不多,是能夠互補的類型。相比於它兩,朕其實更擔心狼妹,她性子溫順,雖然有些小聰明,但……」

不自覺嘆了聲氣,祁景遷低眉看她。

奚念知聽得很認真,儘管她腦子混混沌沌的,大概是發着燒吧!也影響到了這具軀體。

目目相對,祁景遷微愣,緊接着,他不由自主地俯首,輕吻在她額間。

「要是困了便睡吧!不用強撐,朕會很快找到你,然後再不讓你離開朕的身邊……」

他是在貼她耳邊說的,聲音很低很輕,透著股撫慰人心的力量。

奚念知還想再撐一會兒,奈何眼皮沉重,四周的燭光閃爍搖曳,晃得她睜不開眼,慢慢地,眸子便疲憊地闔上了。

既然他這麼說,她就相信他一定能找着她,她會一直等的。

這一覺彷彿睡了許久許久。

奚念知知道自己大概病得越發重了,她的意識很不清明,整個人彷彿在水火中不斷交替,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間或能聽清萱月在哭着喊她,她強撐著應了幾次,再後來,她明明聽見了,卻沒有絲毫力氣再回應。

恍惚中,她看到好多畫面,像真的一樣。

她看到了朝她迅猛奔來的大灰狼,又看到了沖她輕笑的皇上,還有滄桑了好多的爹爹。

但他們都是假的,他們只是她的幻象……

奚念知咬牙撐著,她堅信他會找到她的,一定會的。

所以,她不能先倒下。

「姑娘,吃點東西吧!」萱月把饅頭撕碎,沾了水,嘗試着餵給她。

這裏光線極暗,奚念知躺在萱月懷中,就着她手艱難吞咽。

她燒得厲害,咽喉很痛,連喝水都有些受不了,更別說食物了。

「姑娘。」萱月一邊哭一邊喂,「怎麼辦?他們就是不肯幫忙請大夫,昨兒還拿走了我頭上的簪子,那是姑娘你送我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麼,簪子也拿去了,怎麼就不肯請個大夫呢?」

奚念知有心安慰,想必他們是拿信物繼續威脅她爹爹吧!但她渾身軟綿,吞咽食物已經很費勁了,實在使不出說話的力氣。

或許是病了,她也變得莫名脆弱起來。

這包子仍是梅花餡兒做的,淡淡的花香纏繞在舌尖,她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吃下小半包子,奚念知哭累了,渾身倦怠地再度陷入昏睡。

她睡得迷迷糊糊,又做了許多夢。

洪山村與皇宮輪番出現在她夢中,最後她竟夢見大灰狼來救她了。

大抵是日有所思吧!

大灰狼來救她的畫面與那日在森林十分相似,它猛厲地飛奔而來,蹲在她身旁,用那雙綠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彷彿在說對不起它來晚了。

奚念知知道自己在做夢,還想着,這夢太不真實了些。

以至於,她再看見皇帝祁景遷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竟變得十分淡定了。

還頗有興緻地想,這個夢好歹沒那麼多漏洞,場景人物都格外逼真。

這是她做夢做得越來越嫻熟的緣故嗎?

瞧,他穿着身很普通的便服,門是「轟隆」一聲被撞開的,大抵是夜半,外面也很黑。站在他身後的侍衛們都舉著兵刃,還有幾個手裏提着明亮的燈籠,用以照明。

就連萱月都好興奮,她又哭又笑,摟着她喜悅地喊:「姑娘,你看,有人來救我們了,這位大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得救了。」

奚念知也想笑。

萱月沒見過皇上,也不知道他就是大灰狼,所以她喊的是大人。

這個夢真的一點點漏洞都沒有,她頗感欣慰啊!

「她怎麼了?」祁景遷猛地大步上前,面色在燈籠映照下十分難看,眼中紅血絲比她上次見的更重,「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我家姑娘發熱生病了,都很久了,他們不肯找大夫來。」

「一幫混賬東西,還不立即去宣御醫,不,去把奚崇、奚院使叫來……」

奚念知暈暈乎乎看他生氣,她沒見他生過這麼大的氣,只見過他生悶氣。

他生悶氣時並不怎麼可怕,也就陰沉沉一張臉,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好比上次,她跟他說食鐵獸並未生病,她無須再頻繁入宮一樣。

可現在的他眸色陰騭,怒髮衝冠,像極了高高至上的九五之尊。

不,他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

但她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她為何會做這個夢?他為什麼要在她的夢裏這麼生氣?是因為她也渴望他那麼在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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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居然被只貓飼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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