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7.第七章

晉.江.獨.發

第七章

黑熊扭頭,暴躁地朝後側望去。

即將到嘴的食物,它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敢跟它搶?

一陣風晃動平靜水面。

波紋層層疊疊推移,打亂了水中那抹矯健精瘦的倒影。

溪畔草地,一隻灰狼靜靜佇立,它視線緊盯着不遠處襁褓中的嬰孩。

落在黑熊眼裏,毫無疑問,這就是覬覦搶奪的意思。

很好,開戰吧!

黑熊打了個鼻息,眼神幽暗。

它是一隻即將成年的黑熊,已經有了讓百獸臣服的實力。

倘若此時面對的是一群狼,黑熊有可能會放棄這美味的嬰兒。

單區區一匹狼,它還不至於放在眼裏。

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黑熊不時做着些展示實力的小動作恫嚇對手,希冀能不費吹灰之力將之趕走。

祁景遷一心兩用,騎虎難下。

現在沒人在意麵子問題,逃跑不可恥,但扔下這個嬰孩逃跑是不是太過殘忍?

狼能打得贏黑熊嗎?

祁景遷估算著概率,然而他是皇帝,操心的都是國家大事,何曾關注過動物們的戰鬥力?

如何是好?

先拖延拖延時間吧!

默默注視黑熊,祁景遷不退不進,就定在原地。

場面靜止,奚念知怔住。

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灰狼是來爭奪食物的?

兩惡霸相爭,對她來說,或許是個契機?

眼前一亮,轉身就往山下跑。

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跑得這般快了!

中途奚念知有看見石寶他們,本打算視而不見,卻突然改了主意。

她是一隻貓,從來沒有人認為貓能預警能求助。

但狗可以。

直直朝他們衝上去,奚念知對着大黑狗瘋狂叫喊。

動物們並沒有共通語言,不過聲音動作總能傳達一二。

大黑狗剛開始以為這是挑釁,慢慢它察覺到了奚念知的恐懼和慌張,也變得恐懼慌張起來,再加上它確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危險。本來沒怎麼在意,可這會兒不一樣了。

一貓一狗瘋了似的。

石寶像意識到了什麼,赫然回神:「我妹妹呢?」

其他男孩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和害怕。

完了,他們好像已經走得很遠了,石寶妹妹還丟在溪邊呢!

「我得回去找我妹妹。」石寶快嚇哭地往回跑。

傻瓜,你現在過去送死嗎?

奚念知猛衝上去,咬住他褲腿,卻被奔跑的石寶在地上生生拖了半丈遠。

「小黃你幹嘛?」自家的貓還是認得的,石寶現在知道錯了,他停下來,紅着眼眶可憐巴巴看腳畔的黃狸貓,「怎麼辦小黃,要是妹妹有事,我爹會用竹棍打死我的。」

是我我也想打死你。

奚念知凄厲地大聲喵叫,轉身就往山下跑。

大黑狗不知是真懂了,還是純粹湊熱鬧,也跟着撒腿沒命地跑。

「是不是出事了?」大黑狗的主人一拍腦袋,煞有其事說,「我家小黑只要這樣,肯定就是出了事。」

「是啊是啊,它們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都逃命了!」

石寶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嗚,該不是我、我妹妹……」

男孩們不再說話,六神無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他們攛掇石寶帶妹妹出來的,一旦出事,誰都撇不開責任。

剎那間,所有人想到即將面臨的後果,都嚇得臉色慘白。

「我得回去找妹妹。」石寶擦了擦眼淚,還是堅持折返。

這時,森林中好像發生了什麼變故。

溪河方向,有成群的鳥兒撲簌撲簌朝這邊飛來。

「嗷……」隱隱還有狼的咆哮隨風傳來。

男孩子們聽見了。

不知是誰慘叫一聲「狼來了快跑」,大家紛紛拔腿就往山下奔。

不過一眨眼,石寶身邊已經沒了任何人。

他看了眼身後,又轉頭望着即將沒入叢林的夥伴們,猶豫了一瞬,石寶大哭着朝夥伴們追上去,他內心恐懼到了極致,啞著嗓子無助地喊:「等等我,你們等等我。」

奚念知運氣不錯。

村子裏劃分到的田地有限,有的村民就在山下草地開墾了小塊田,用來種地瓜番薯作糧食。

一路俯衝下山,絆倒了根枯藤。

奚念知連滾帶爬摔進村民的農田。

這個正在播種的漢子住在洪家村村東。

他滿頭是汗地握著鋤頭,與站在旁邊的媳婦兒在笑。

兩人都看到了奚念知搞笑的樣子,樂得合不攏嘴。

奚念知爬起來就馬不停蹄湊到他們跟前拚命叫:救命啊,張保全家的女兒要被吃了,就在山上溪澗邊,你們快去救人。

大黑狗緊跟着滾下來,「汪汪」狂吠。

它的聲音確實太有爆發力。

彷彿存心在奚念知面前展示似的,它叫得天都在震動,一聲比一聲凄厲高昂。

夫妻二人後退幾步,面色乍變。

狗是十分忠誠的動物,既然不是要傷害他們,那就是?

夫妻對視一眼。

奚念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它轉身往山上跑,是指路的意思。

大黑狗成了她的擁簇者,掉頭跟上,不忘繼續狂吠。

「大牛,這是九娃他們家的狗,山上是不是出事了?」

「叫成這樣,肯定是出了事。」被稱作大牛的壯漢臉色緊繃,不知聯想到什麼,他眸色劃過一絲焦切,扭頭便問妻子,「福生早上是不是去找九娃他們了?」

「大牛你別嚇我,他們該不是進山了吧……」女人傻傻愣住,霎時面色慘白地跌坐在泥地。

「快,你去附近找幾個幫手,我先跟着上山看看。」

扛着鋤頭和鐮刀,壯漢赤着腳就往山上狂奔。

奚念知心底焦切,人的腳程太慢,哪怕大牛鉚足了力氣飛跑,也還是慢啊!

女嬰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怎樣了,按她預估,灰狼應該打不過黑熊,畢竟黑熊往那兒一蹲,就是座龐然大物,它隨便翻個身,就能壓死灰狼。

此時此刻,她由衷期冀灰狼能堅持得久一些,請拿出持之以恆偷雞蛋偷雞的毅力吧!

只要它們兩隻惡霸互相撕咬殘殺,就能給他們這邊爭取更多的時間。

奚念知奔跑在最前頭,大黑狗緊隨其後。

實在是挂念女嬰,奚念知不再等落後的大牛,她沖大黑狗咆哮一聲,猛地加快速度。

大黑狗沒有領會到她的深意,拔腿緊跟一陣,它意識到後面的人類遠遠落在身後,這才緩緩放慢速度。

在它靈魂深處,自始至終鐫刻着對人類的責任和忠誠。

所以,它要等大牛。

抄小路逼近目的地,奚念知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四肢僵硬麻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但還是在不斷地跑着,彷彿是下意識的動作。

漸漸地,越來越近了,她已經能感受到硝煙瀰漫的緊張氣氛,空氣里縈繞着肅殺狠戾,四周死一般的靜寂。

狼與黑熊是叢林兩霸,它們站在食物鏈頂端,是小動物們忌憚避諱的存在。

如今這兩位霸主單挑,附近的鳥兒兔子們都有多遠跑多遠,連圍觀都不敢,生怕殃及池魚牽連自己。

奚念知喘著粗氣沿溪澗往上。

終於,她能看見它們了。

灰狼身上掛了多處彩,一隻耳朵被撕裂,鮮血淋了半張臉。

身上腿上更是零零碎碎添了不少爪痕,有的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反觀黑熊,大體沒受什麼傷,只尾巴被咬下小半截。

它尾巴本來就短,這一被咬近乎禿尾。

所以它更暴躁了,雙爪拍胸,咆哮著就往灰狼撲去。

灰狼一個閃躲,堪堪避開。

它也是有技巧的,專門在黑熊視線顧及不到的範圍里打游擊戰,抓一下它屁股,或者在它受傷的尾巴根再撒把鹽,一副要將它尾巴根全咬掉的樣子。

黑熊氣得雙腳剁地,它可不能做一頭無尾熊。

喉嚨里嗚嗚咕咕,好像在咒罵:嘿,好你個大灰狼,有本事咱們正面來打,總躲在人家屁股右面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我鄙視你我唾棄你我瞧不起你!

灰狼對它的激將法視而不見,它靈活地擺動軀體左躲右閃。

然後伺機而動,輕盈地躍上黑熊脊背。

黑熊個大肉厚皮還糙,祁景遷知道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他似乎再次判斷失誤,他原以為黑熊會比較笨拙,但並不是。與黑熊較量,無異於自尋死路。

倘若他死在黑熊掌下,緊接着,女嬰也會遭遇不測。

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背水一戰,只能勝不能負。

張開嘴,趁黑熊還沒來得及把它甩下,祁景遷用盡全身氣力朝它脖頸狠狠咬去。

尖利的牙像是遭遇灌滿沙子的肉,黑熊的皮就跟老樹皮似的。

慢慢嘗到了鮮血腥臭的味道,祁景遷不退反進,牙齒繼續往內撕咬。

吃痛,黑熊猛地站直身體,它暴吼著晃動身體。

灰狼一下子被它甩到兩丈遠,狠狠摔入灌木叢里。

黑熊生氣地恨恨盯着那不能再動的狼,想着是把它弄死還是先品嘗等待已久的美味。

最終,食慾佔領主導地位。

黑熊砸吧了下嘴,炫耀着勝利般地挺直了背,看向它的勝利品——女嬰。

女嬰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黑熊聽得很煩,它大步走來,眼見離女嬰不過咫尺之距。

「汪汪汪……」遠處林子裏狗吠突然響起,一聲聲,此起彼伏,氣勢如虹,聽起來不止一條狗。

躲在一邊緊張到窒息的奚念知終於緩了口氣,趕來了,村民們應該都趕來了。

但能來得及嗎?

黑熊也意識到了。

它瞳孔收縮,加快動作。

現在時間很充足,吃掉女嬰再逃走根本不難。

所以黑熊沒在怕的,經過鬥爭贏來的食物更加美味,它張大嘴,準備一口咬下女嬰的腦袋。

下一瞬——

身後那股討厭的氣息再度傳了過來。

這下是真的生氣到了極點。

一而再再而三,當它黑熊好欺負嗎?

灌木叢中,滿身是傷的灰狼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如閃電般彈射出去,它用身體狠狠撞向黑熊,哪怕以卵擊石,也已經能達到目的。

村民們趕來了。

只要黑熊一擊未成,絕對會嚇得逃竄。

動物終歸對人類是存有畏懼之心的。

果不其然,趔趄了下的黑熊有些慌了。

它想叼走嬰孩,但傷痕纍纍的灰狼正不要命似的狠狠瞪着它。

黑熊明白,想得到食物,就得繼續戰鬥,直至殺死灰狼。

可它沒有時間了。

遠處人類的哄喊驅趕聲越來越近,黑熊踟躕不定,猶豫了一會會,它惡毒地望着灰狼,暴吼著朝相反方向逃竄,很快消失在密林。

安全了。

祁景遷渾渾噩噩盯着腳畔的嬰孩。

她還在哭,嗓子都嘶啞。

沒事了,別哭了,祁景遷想安慰她,可他已經沒有力氣,「轟」一聲,他倒在嬰孩身邊,身上鮮血染紅了綠油油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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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居然被只貓飼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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