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輪迴世界3

黑色方塊看起來像是金屬。

實際上更像是一種幻影,進入秋小寒的腦中后，直接變成了一些文字信息,留在了她的記憶里。

據黑色方塊所言,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魔族。

所有的魔族都是人類,沒有任何例外。

並且王國一部分權貴知道這個事實，但仍舊對外宣稱魔族是全大陸的敵人，要求將他們全部剿滅。

這部分人為何堅持剿滅魔族們,原因有，但無法顯示。

另外,拜倫也是知情人。

他的所謂知情，因為線索內容不詳，暫時不知道他了解到了哪種程度。

只知道他觸及到了「波段」。

至於波段是什麼，也因為線索內容不詳,無法顯示。

要不是秋小寒本身有對精神類的魔法免疫的身體體質,並且她這個體質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暗中活動的魔族餘孽,在對她進行洗腦。

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從拜倫口中能知道更多。

所以她同意拜倫跟她談話，就觸發了線索點吧。

更重要的是，艾爾提到積分的時候,說了「對方」。

也就是在這個世界裏，還有跟她一樣遇到這種事的人。

秋小寒心裏有種感覺，自己必須主動出擊,尋找真相。

否則晚了一步,就會輸。

輸了會怎樣,她現在心裏沒有底。

「你什麼時候到那裏去了？」拜倫走到了秋小寒身邊。

秋小寒拍了拍拜倫的肩頭，掌心向上，手指往裏微微一動，示意他靠近一點。

拜倫一臉茫然地望着她。

秋小寒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微笑，對拜倫低語道：「我的團長大人，雖然我被封為第一勇者，但你是不是忘記我本身是個女孩子？」

拜倫的臉稍微有些紅，他是個不滿25歲的青年，還是個在王國十分受歡迎的貴族，經常混跡花叢中，怎麼可能忘記對面彷彿明珠般珍稀而漂亮的少女是女性這件事。

有時候，他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成為戰友和兄弟的話，就能更加接近。

現在被秋小寒這麼直接指出來，他彷彿覺得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了，窘迫不已。

秋小寒說完，指著宮殿扶欄下方的一處花園石桌：「我畢竟還是女孩子，你跟我單獨在房間不妥，咱們去那裏談如何？」

拜倫逃似的飛快地起身，保持了跟秋小寒的距離，清咳一聲：「都可以。」

花園裏散發着迷人的花香。

對於拜倫來說，這種甘甜而誘惑的味道，與他跟前這個女人很像。

雖然她本人沒什麼自覺就是了。

「一直沒有感謝你，」秋小寒從隨身的牛皮口袋裏摸出了一塊雞蛋大小的東西，放到了拜倫面前，「背我走了三百里，全靠你我才能及時找到牧師救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雖然不貴重，但勝在稀有。」

那是一塊金色的石頭，晶瑩如水晶，在陽光下還能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拜倫辨認了數秒，驚詫道：「天啊！這是龍之眼！」

秋小寒咦了聲：「這不是普通石頭嗎？我去過寶石商人那裏，他們說這個不是寶石。」

拜倫不知道怎麼說眼前這姑娘了，他直接把石頭推了回去，鄭重地道：「這的確不是寶石，而是龍之眼，要說它具體是什麼，我也不能準確說出來，從我家的典籍里的記載來看，傳說龍之眼是真正的龍的眼睛化成，而且需要在極端的條件下，龍失去了身體的同時，才可能產生。與其用貴重來形容，不如說這東西價值連城，是稀世珍寶。」

秋小寒：「真的？」

拜倫：「絕對沒錯。龍之眼看起來像是石頭，但裏面有的龍之精華是活物。你在陽光下就能很清楚看見，石頭正中央會出現一條線，跟龍眼的瞳孔形狀一模一樣，而且會隨着光線的變化而擴散收攏。那是因為龍之眼裏的精華跟龍眼的狀態差不多，而不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秋小寒拿起這塊石頭，仔細看着，突然覺得它是很像夢裏那隻黃金龍的眼睛。

同樣的純凈無暇，但又帶着壓制一切的霸道光芒。

它在她的手裏，好像其他的萬物都失去了色彩。

「你也知道，我是被人從龍穴里撿到的，或許那時候我就悄悄順走了龍穴里的東西了吧。」秋小寒把龍之眼收了回來，貼身放好，「所以這東西自我小時候就一直跟着我。」

提到龍穴，拜倫好像想起了什麼笑話似的，看着秋小寒，他臉上蕩漾起笑意：「因為你這個經歷，之前軍團里很多人還猜測你是不是龍的化形，畢竟能一劍劈開一座山這種事情，我們人類可做不到。」

秋小寒理所當然地道：「那是因為我雙修魔法，我的劍帶着魔法的加成啊。」

拜倫點頭：「是啊，你自己告訴我們這個秘密后，才增強了軍團的總體實力，魔法師跟劍士第一次這樣搭配作戰，而不是各自處於一個陣營，在消滅魔族的時候，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比起你斬殺魔王的功勞，我倒是覺得你這點最讓人佩服。」

在這個力量至尊的世界裏，一般人是不會把自己的強大秘訣隨意透露出來的。

可是秋小寒毫不藏私。

就閃光的人格這點，拜倫覺得其他人永遠都比不上她。

秋小寒倒是覺得沒啥大不了的：「我們既然是同伴、是戰友，我當然希望每個人都能活着回來，能多一份希望也是好的。而且我倒是不擔心你們掌握了秘訣后，就比我強了，結果上來看，你們都不如我吧。」

拜倫想起戰場上被秋小寒救的數十次，露出無可奈何的笑：「雖然是事實，但你還是不要當着本人的面來打擊人呀。」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秋小寒話鋒一轉，直視着拜倫，「我想了想，如果是封地的問題，你有異議，當場就提出來了，想必王后也找過你了，我們都達成了一致意見，國王才會這樣當眾宣佈，免得我倆誰拒絕都會掃他的面子。這麼想來，你找我肯定不是為了這事。要說我還有什麼優勢，讓你找我商量，那就只有我比你強這點了。你是不是碰見了什麼自己不能解決，也無法找家族的為難事情？」

拜倫深深地凝視着眼前的少女。

粉色的薔薇花下，金色的陽光和碧綠的葉片中，她長發如墨，身段婀娜，紅寶石般的眼睛，讓她整個人都好像林中的精靈，那樣美好、精緻。

光從外表看，她就像是一國的公主，而不是力量強大的女戰士。

然而在軍團里，她獲得很高威望的原因，跟她的外表更沒有關係，她是個心思細膩如塵的人，不僅從力量上壓制了魔族，還從戰略上幫助了軍團獲得勝利。

他只是沒想到，僅憑一點點推論，她就可以猜到他的為難。

這樣的女孩……他果然還是捨不得。

「我，最近從家族的情報系統里，得到了一點消息。」拜倫緩慢地說着，好像在斟酌用詞。

秋小寒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他。

拜倫嘆了口氣，望向秋小寒，說了出來：「你好像有生命危險。」

秋小寒一愣。

拜託又搖了搖頭，說：「實際上，是勇者們，不止是你，還有我，還有……噗！」

一口腥臭的黑色血液，被拜倫嘔出。

非常突然的，他吐血了！

秋小寒一把扶住往地上倒下的拜倫，他的雙臂此刻都青筋直冒，雙手緊緊地卡住自己的脖子，因為力度太大而缺氧，他雙眼瞪得要凸出來。

她沒有多餘的廢話問他怎麼了之類，直接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半邊身子扛在了她瘦小的肩頭。

男人很高大，她沒法背他。

「趕緊把手鬆開！」秋小寒力量極大，扛着高她一個頭的拜倫，都可以飛跑起來，她冷聲喝道，「你要把自己掐死嗎？」

從他的癥狀來看，他一定是瞬間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條件反射，才會用手去掐住疼痛，想要緩解那份苦楚。

但是，放任自己的本能，就會真正傷害自己了。

「你的團長毅力只有這點嗎？」秋小寒乾脆地甩了個巴掌給他。

拜倫的眼睛露出了短暫的清明，他強忍着，顫抖著，把手從脖子上鬆開了一條縫隙。

黑血還在從他口中不斷往外冒。

「怎麼會？怎麼……現在……我到底……」

他的意識還是不清楚，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砰的一聲，秋小寒單腿踢開了牧師殿堂的大門，將拜倫扔到了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

「拜倫團長出事了！」她沖那些目瞪口呆的牧師喊道。

牧師們這才趕緊跑過來，七八個高階牧師圍着拜倫不斷地施加治療術和咒語。

秋小寒在旁邊冷著臉看着，她的氣息因為飛奔，稍微有些凌亂。

她眼睜睜地看着黑色的灰敗之氣從拜倫身上升起，而這些能瞬間讓斷腿復原的牧師們，束手無策。

「秋殿下，」其中一名牧師率先脫力，倒在了地上，一滴滴汗水從他額角淌下，他目露驚恐，「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強大的詛咒之力。」

「詛咒？你確定？」秋小寒問。

那名牧師想要點頭，又疑惑地搖頭，隨即再次點頭：「這不是毒，不是傷，只能是詛咒了，從他身體內部而出來的，直接破壞他身體機能的力量。」

拜倫突然痛苦地大叫起來。

他掙扎著，推開了身邊所有人，然後瘋了似的，在殿內猛撞。

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

他最後一頭撞碎了腦袋，倒在了光明神的神壇邊緣。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

秋小寒的速度可以跟得上，也可以阻止他。

但她邁出的腳，卻沒有能多走出那兩步。

因為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拜倫身上的時候，她背後傳來劇痛。

尖銳的刀鋒從她前胸的胸口透出，這是她看見的最後的景象。

作為王國最強的劍士，她居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后，刺殺了？

秋小寒很快再次陷入了黑暗。

視線和意識都是……

「嗨，秋，起床了！」

熱情的女聲灌入了秋小寒的耳朵里。

娜塔莉的聲音傳來之後，秋小寒沒有躺着，而是直接睜開了眼睛。

她抬手掀開了伏在她身上的侍女，披了件外袍就往外沖。

娜塔莉愣神一瞬，趕緊攔住秋小寒：「秋，封賞儀式就要開始了，你不能穿這種衣服出去，至少把禮服換上吧。」

秋小寒停住腳步，但是沒有回頭。

她對娜塔莉擺了擺手，吩咐道：「如果王后待會過來，你就幫我告訴她，不管她想說什麼，我都同意，沒有任何意見。現在我必須先去一趟牧師神殿，確認一件事後就馬上回來，不會耽誤儀式。」

「好吧，如果王後來了，我一定幫你轉告。」娜塔莉可惜地瞅了瞅手裏的兩件禮服，目送秋小寒的背影離開。

秋小寒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彷彿一陣旋風似的，刮過了王宮的迴廊。

跟之前那似有似無的夢境不同，現在她清楚記得自己被殺之前的所有細節。

準確來說，是被娜塔莉叫醒后，到死亡前的所有。

她又回到了之前醒來的這個時刻。

如果這一切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話，莫非她真的已經死過許久次了？

而這一次又有什麼不同，讓她不再記憶模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