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晚上，林如海和賈敏逗著林瑛玩，聽賈敏說了要教黛玉大梁律的事，林如海有些好笑，「雖說女兒家多讀些書沒有壞處，可學什麼大梁律啊，難道你還打算讓我們玉兒去當官判案子嗎？」

「誰說學了大梁律就要當官判案了？我無非是想讓玉兒明白律法的嚴苛，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可不想養出一個無知妄為的蠢婦來！」賈敏一說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身為外嫁女，又不好寫信回去質問母親，只能獨自生悶氣。

其實這也是賈敏深思熟慮之後做的決定，一則她想讓老爺將玉兒當做兒子一樣教養，二則，也可趁這個機會，讓他們父女多些時間相處。林瑛再好，到底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將來如何，還未可知。她總要為玉兒多考慮一二。

林如海想想榮國府的二太太，以及她的妹妹薛家太太的所作所為，嘆了口氣，的確，有時候無知的確是件很可怕的事，罷了，多學點東西也不是件壞事。

「好吧，聽你的，明兒我就開始教玉兒學大梁律。」林如海笑道。如今江南官場還算安穩，甄家也安靜了許多，他也能抽出時間來多陪陪妻女了。

等到林如海興緻勃勃的捧著大梁律和自己寫好的學習規劃去了玉兒住的惜芳年的時候，卻發現玉兒已經捧著大梁律讀到第二卷了。一個姓蘇的嬤嬤正在教導她。

「奴婢曾是宮裏藏書閣的女官，不巧恰好度過大梁律。大梁律也在殿下為姑娘制定的學習規劃里，如今不過時間提前了而已。」蘇嬤嬤恭敬的說道，「不過如今大人有時間教導姑娘，奴婢也能放心了。殿下說過，大梁律枯燥無味，如要學習，結合實例學習效果最佳，奴婢乃內宅之人，無法接觸這些。此事還需大人費心了。」

「你說殿下給玉兒制定了學習規劃？」林如海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蘇嬤嬤看了韋氏一眼，見韋氏沒有反對，便將蕭清源制定的學習規劃拿了過來。

林如海隨手掂了掂，有點厚啊。然後翻開一看，詳細到了每天什麼時辰該學什麼東西。林如海仔細翻看着，寫的的確不錯，由淺及深，勞逸結合，隨着年齡的不同，每日學習的內容也不一樣。看完之後，林如海不得不承認，這份規劃書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又看書房裏的桌椅板凳皆是按玉兒的身材特製的，連筆墨紙硯都是如此。

林如海感嘆於蕭清源對玉兒用的心思，隨即又想到，長孫殿下才多大，竟然能寫出這樣一份規劃來，果真是天縱奇才啊！

蘇嬤嬤見林如海看完之後沉默不語，有些莫名其妙。

林黛玉放下了手裏的書卷，看向遠方，她要注意用眼，可千萬不能近視，這裏可沒有近視眼鏡啊！

「爹爹，您來了？」這一放鬆，便看到了林如海。林黛玉趕緊從椅子上下來問好。

「爹爹來看看玉兒，怎麼樣？讀大梁律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嗎？」林如海拋開心思，笑着問道。他看過玉兒的功課，很好，林如海自問自己和玉兒同樣歲數的時候，未必有這樣的聰慧。比起不知道能不能長大的林瑛，林如海還是更看重這個聰慧的長女。

「恩，爹爹，我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律法其實很枯燥的，就算林黛玉在聰慧，她這個年紀學這個，也實在有些不合適。看不下去啊。只能死記硬背了。

林如海莞爾一笑，「你這個年紀，學大梁律的確早了些。沒關係，以後爹爹每晚過來給你講一刻鐘。你娘要你學律法，只是為了讓你明白律法的嚴苛，不能行差踏錯，又不是指望你去衙門判官司斷案。不必太過在意。」

「多謝爹爹！」林黛玉笑了，林如海曾經給她講過幾次課，不得不說，比蘇嬤嬤講的好多了，各種典故以及真實案例隨手拈來，生動有趣，寓教於樂。唯一可惜的就是林如海很忙，鮮少有時間給她講課。「爹爹有時間嗎？如果爹爹忙得話，就算了。」

林如海欣慰的笑了，伸手摸了摸女兒頭上的髮髻，「玉兒放心，給玉兒講課的時間爹爹還是有的。」

林黛玉開心的笑了。

看着女兒孺慕的眼神，林如海只覺得身心舒暢，他發現，自從那位長孫殿下走後，自己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

可是沒等林如海高興多長時間，江南風聲又起，變故頻發。甄貴太妃鬧着要給早死的兒子忠孝親王過繼子嗣，甄家的人開始四處活動，跳上跳下。好在林如海早有準備，從容應對。

只是，一場秋風過去后，賈敏和林瑛都病倒了。整個林家都緊張起來了，沒法子，在這個醫學落後的時代，一場小小的風寒都能奪人性命。由不得大家不緊張。

林黛玉不得已，接過了管家的事，好在她身邊能人不少，韋氏為首的幾個嬤嬤侍女，全都對她忠心耿耿，再加上還有湘紅、蘇紫的幫忙，一切都很順利。

林黛玉每日早晨都會親自去看過賈敏和弟弟，服侍過賈敏服藥，然後叮囑了林瑛的乳母幾句，再去花廳理事。之前賈敏管家理事的時候，她在旁邊旁聽過，大概流程她差不多知道。這幾日自己接手管家的事，白天她聽人說，晚上就在韋氏等人的指導下看賬本。

好在林黛玉聰慧，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這些，但幾晚上的時間，就弄清楚了。

韋氏等人十分欣慰，長孫殿下讓她們伺候林姑娘的目的，雖沒有明說，可她們心裏都有數。雖然殿下開竅早了些，可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可不得早點開竅嘛！不得不說，長孫殿下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林姑娘，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要聰慧有聰慧，雖然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可林姑娘年紀還小呢！尚有很多時間可以成長的。

蕭清源和林黛玉並不知道身邊人都是這樣的想法，他們彼時還是純潔的兄妹情。可是多年後，他們彼此發現了心中真實想法，想要誠實面對內心的時候，原以為身邊人會不贊成，誰知道大家個個都是原因如此的態度。二人着實詫異了一陣子。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了。

即使林家上下照顧的再精細，先天不足、胎里又帶着毒的林瑛還是在兩年後夭折了。林家人雖然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可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還是受不了這個打擊。賈敏病未痊癒，又再次病倒。林如海內外夾擊，也病倒了。唯有林黛玉，雖然也傷心，但在韋氏等人的勸慰下，打起了精神。

「爹爹，該吃藥了。」林黛玉從丫鬟手裏接過葯碗，親手捧到了林如海跟前。

這一個月，林如海老了很多，兩鬢斑白，他看着自己女兒，明明才四歲，卻跟個小大人一樣，才一個月，精心養了幾年的玉兒就瘦了一圈了。，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好！林如海接過女兒手裏的葯碗，看着女兒被燙紅的手心，老淚縱橫，「都是爹爹不好。」

看到林如海終於哭了出來，林黛玉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總以為，自己和哥哥的出現，改變了這個世界，可是弟弟的死讓林黛玉明白，有時候天命如此，非人力能改變。她很害怕，接下來是不是就是賈敏和林如海了？雖然哥哥有寫信安慰自己，可是她還是有些害怕。

「爹爹，玉兒害怕！」林黛玉抽泣道。

看到女兒傷心害怕的樣子，林如海終於振作起來了。他安慰了林黛玉許久，然後去看了賈敏，

「敏兒，瑛兒死了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還有玉兒。就算為了玉兒着想，我們也要振作起來。或許這輩子我們就是無子的命！為了玉兒着想，我想着在林家旁支里挑個孩子過繼吧。免得你我百年之後，無人給玉兒撐腰。」之前林如海從未想過過繼的事，在他看來，過繼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可是眼下，為了女兒，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賈敏之所以病的厲害，一方面是因為捨不得林瑛，另一方面，則是心疼女兒。雖然之前長孫殿下答應照拂玉兒，可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她還是擔心。如今聽林如海這麼說，賈敏紅了眼眶，「都是我對不起老爺。」

林如海嘆了口氣，「命中如此，不該強求的。你放心，我肯定會給玉兒安排好一切的。」

賈敏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林如海振作起來之後，立刻着手選擇過繼的人選。最後選了幾個人選，和賈敏商量過後，選擇了其中一個，這孩子叫林澤，十歲了，是庶出，父親死後，和寡母幼弟一起被嫡兄趕出了家門，母親也在三個月前病死了。如今和幼弟相依為命。他答應過繼的唯一條件就是帶着幼弟一起。

林如海親自去了姑蘇，和林澤細談之後，答應了他的條件。將二人的名字記上族譜之後，林如海帶着二人回了揚州。

接到信后，賈敏的精神好了許多，林黛玉有些不解，過繼個兒子回來，就要分家產，雖然林黛玉並不在乎這些，可是賈敏怎麼會願意的。她不是一心想將林家都留給自己嗎？

賈敏笑着摸摸女兒的頭，「你爹爹已經和林澤商量好了，他過繼林澤兄弟，只是為了讓你能有個依仗。日後我和你爹爹不在了，林家家產你和林澤兄弟一人一半。玉兒，不要在乎這些錢財方面的得失，你很快就會知道，有個兄弟的好處了。」

這林澤是個有良心的最好，若是個沒良心的，也不怕，橫豎還有長孫殿下看着呢。賈敏這樣想着，終於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