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17)

約會(17)

現在黃浦被一個念頭折磨得難受,要不要送張平之後就從另一個樓洞里上樓,給她一個突然襲擊。一直到了張平叫著讓他轉彎——停車——到家了,還在那個念頭上轉悠著出不來。直到張平向這個魂不守舍的人打過招呼要走,看他那個熊樣,調侃了一句:要不要一起上樓呢?黃浦知道張平這個人一切明白如水,儘管在幾人中他總是很少泛出水花,弄得自己看起來深沉的樣子。經這樣一說,黃浦就做出瀟洒的樣子,將手伸出車窗,打了個響指,迅速地倒著車就開走了。好像只有這樣,才算給張平表現出了黃浦的本色。車子開出了院子后黃浦就停下來打電話,響了幾下,那邊就掛斷了。再打過去,手機里確實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卻不是圓波的,一個女人機械地告訴他:對不起,對方的電話已經關機。黃浦恨不得將手機甩到車窗外面,就這樣欲罷不能地保持著姿勢,黃浦的心裡疼極了,他知道他犯了一般男人的錯誤,為了一時輕鬆,將自己搞得沉重了。圓波其實是在家裡,如果黃浦在與張平告別的時候抬頭張望,一定會因了那屋內誘惑的淡黃的燈光飛蛾一樣地飛過去,當然,也就因此會把圓波從痛哭之中驚醒,進而繼續兩人的歡娛之行。回顧黃浦得意的時候,圓波對他進行的誘惑。圓波其時又在哭泣,她好像與淚水有緣,是淚海里自由自在的一條魚。究其原因又是因為北京「大師」的信。前次信中「大師」說明天要研究圓波的腿,導致了與丈夫的分離。圓波一直為自己的腿而自得,細長而豐腴,加上腿的鄰居那圓潤誘人而富有彈性的臀部,圓波在鏡子里幾乎被自己所迷惑。總編和評論家的雙層身份使「大師」對於一切所見所思擅長縷析描繪,他無中生有,製造出作家本人都沒有想過的深刻含義,何況對於一個活生生的女人的身體。就像他閱讀小說成為職業那樣,對於女人的博覽足以讓他舉一反三,浮想連翩。在黃浦走後的那天「大師」的信翩然而至,說起圓波的腿。時間自從那次黃浦走後過得有些慢。圓波幾乎用所有的時間進入創作狀態。她將「大師」想象成一個騎士,一個貴族,一個帝王,一個登徒子,一個浪人,一個騎著驢子在墓地里引吭高歌的藝人,一個被眾人捧到城牆上的英雄,一個正在謀劃一次政變的革命家,一個在圓波的夢裡挖掘寶藏的賊,一隻停駐在圓波窗前的青鳥,一根掉落在床上的皺紋,一枚成熟的李子,一張被風吹到天空中寫滿了字的手紙,一處無法破解的迷宮,一塊壓在身上讓圓波喘不過氣的石頭,一個已經失去了性功能卻駕馭著圓波到天堂的聖人,一個將圓波撕裂成碎片哈哈大笑的瘋子,一個進入了圓波身體里的院落並且毫不愛惜地亂擤鼻涕的人……如此等等不一。圓波想象的樹枝太繁太多,只能將部分與「大師」相對應的骨幹作為信的內容寄出,將其它的作為另一個小說的部分內容。圓波興奮異常,圓波發現自己同時創作著兩部小說,甚至在黃浦走過的第二天她發現黃浦已經進入了第二部小說,第三天發現他在其中的分量加大,第三天黃浦居然試圖成為小說的主人翁了。其實對於黃浦圓波頗有些好感,這是個對於女人體貼入微隨時會誘發激情的男人。對於生活和男人,圓波都喜歡採取主動的姿勢,無論在小說之內還是之外,黃浦卻從這兩個方面不免讓她略感失望。往往自己努力所得的東西比別人的施與更加讓人珍惜。她於是暫時疏遠了現實中的黃浦,一意與書中越來越清晰的黃浦親近並且想著如何將在書中不老實的男人黃浦再一次俘虜。這樣說圓波同時談著三個戀愛:一是與北京的「大師」,在信里,二是在小說之中與黃浦,三是在現實之中與另一個黃浦。圓波對於現實中的戀愛採取凍結賬號的形式,使另一個人,她的戀愛故事中的合作者,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痛苦到了痙攣的地步。就這樣黃浦與再一次浪漫失之交臂,而他在那裡獃滯了一陣子之後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當開車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圓波結束了哭泣運動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這個時候她多麼需要一個現實中的男人,以他的寬厚的胸膛接住她那還在抽抽噎噎顫抖得快要掉下來的嘴唇。黃浦近一時期實在失敗,女人們以各自的方式告訴了女人的神秘和不可小覷。黃浦覺得多年的情場馳騁原來只是在平地里騎木馬,真的到了遼闊的大草原自己只能啃驢子的蹄子。早晨就地坐在桌子前開始辦公,倒是方便得很。一會兒黃浦的老婆打來了電話,說日本人對中國的**疫情宣傳得太恐怖了,好像比他們的爺爺侵略中國時製造細菌武器還可怕。問他原來定好回國的休假該怎麼辦。黃浦本來就對**不當回事,順口說,這裡哪有什麼**呀,再見不到老婆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老婆聽了感動,帶著哭聲地表示堅決要回來。雖然很多日本朋友都勸她不要回來,但因為黃浦其實無意的幾句話,搞得她將這次回國提高到了表達愛情忠貞的政治高度,這讓黃浦非常為難。他接著的話語其實真的出自真心,卻相對無力,老婆是堅決不願意聽了。他懇切地說,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的,況且你在飛機上不知要遇到什麼人,還是不要回來了吧。老婆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且為了表達自己斬釘截鐵的態度,徑自掛上了電話。黃浦在辦公桌前木了一陣子,將頭放在桌面上,玻璃的涼意從額頭上傳到腦仁里,他可以感覺到那種清澈的涼爽分成了幾根線從額頭出發,又如何明確地在腦袋的中央交匯,砰地撞出了火花,並且有股火藥的味道傳導到嗓子里。張平再打來電話的時候黃浦都要罵娘了。張平慌張地告訴黃浦,侯三石嫖娼被抓了。什麼什麼?黃浦就覺得這世界真是荒誕得很,昨天晚上明明侯三石是和古典美人相攜而歸,怎麼可能去嫖娼呢?張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侯三石是從公安分局打來的電話,讓帶錢過去。想問原因,那邊電話就掛上了。看樣子侯三石是失去人身自由了。黃浦立即就將自己的一切煩惱置之度外,黃浦是個夠義氣的男人。他跑出辦公室,在電梯上見到了另一個姑娘,那姑娘對他也笑了笑,黃浦就覺得不懷好意。張平讓黃浦開車去接他,這種事情不能見人的,張平當然不能帶著司機。張平看到黃浦的汽車,匆匆地鑽進去,額頭撞到了車門框上,咣當!張平捂著頭咧著嘴坐上車,用手朝外指。黃浦一腳將油門踏死,汽車跳著就衝過了馬路牙子,朝上猛顛了一傢伙,張平的頭又撞到了車頂蓬,再次——咣當。在車上張平告訴黃浦,他已經託人在擺平此事,總的原則是,罰款多少沒有什麼,不能給弄去勞動教養。張平抓紀檢工作,單位總少不了出這種事,知道處理的結果:對於嫖客,除了罰款五千,還要送去勞動教養一年。張平這個人講起話來動不動原則長原則短,弄得一本正經,現在他正在做和讓別人做的事情本就違背原則,卻還是照說不誤,使得原則問題變得不原則了。快到公安分局了,催著急急趕路的張平卻讓黃浦將車速放慢,用手摸著還有些發紅的額頭,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想了一會,就讓黃浦把車子停靠在分局對面的停車場,拿起手機給人聯繫。講過話后就將靠椅往後放,擺成極端舒適的樣子眯了眼。黃浦那個急呀,翻著白眼看他。他知道張平處理這種問題上比自己有些關係和城府,也就不問,任由他安排得了。手機響的時候黃浦還在對車外女人的關注之中,直到張平喊他接手機才收了神。是圓波的電話。圓波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邀黃浦晚上到她家裡去。黃浦本來已經淹死了,突然發現自己西裝革履地坐在喜宴上吃酒,就想多用筷子夾幾塊肉,放在嘴裡,證明自己不是做夢。真想在你的懷裡好好地哭一下。圓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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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鳥》:非典時期的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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