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求活路

司門前，地處邵陽、新化、漵浦三縣中心地帶，此處山勢險峻，隘口要塞，可攻可防，可進可退，天布羅網，地布暗防，自洪武三年開始，就在司門前城北三里的壽廟旁邊建了一座營城，駐紮著一個百戶所的兵力也就是一百人。

其實所謂的營城，也就是幾排房子弄成的一個圍起來的院子。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此處的營城內多了一個倉庫，一個很大的糧倉。邵陽縣是雙季糧食主產區，而隆回司這邊正好駐紮有一個百戶所，所以每年隆回司上繳國庫的糧食都會臨時存放在此處，然後再運往京城。

由於其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司門前一年四季的常集貿市，平時的司門前都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各種小販小賣鋪佔滿著整條街道，商業非常的繁華。而今，十家店鋪能有一家開著就已經不錯了，整個街道基本都是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人也都是匆匆而過。

巡檢司司衙的狗頭居然還在門口站著，看來姓魏的和姓趙的還在裡面，這樣可不太好啊。姓趙的這些年霸佔著巡檢司的位置養了不少的狗腿子，整個巡檢司裡面基本都是他家的家奴。

劉家的米鋪居然還開著，天殺的也不怕生兒子沒小弟弟，居然賣到二百文一斤大米了。就是離巡檢司有點近啊，跑起來這倒是個問題，不好下手啊。

王名一邊觀察著整個街道一邊朝著百戶所營城走去，現在整個街道還開著的也就劉家的米鋪和錢莊、趙家的豬肉鋪、和魏家的糧油鋪子了。毛球個球的，居然在北門旁邊還看到幾個在街邊賣娃子的，才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啊，劉家的那死禿頂的管家居然還掰開人家小孩的嘴看牙口，看性口才看牙口呢。

幾千年來的封建思想，人分三六九等，九等賤級不如牛。沒有人生來就是特權階級，可所有的人在享受了特權階級帶來的好處后，就會忘記他們也曾被人分成三六九等。

剛到百戶所營城，就看到和自己小隊的隊正周齊匆匆忙忙的從裡面走出來，這個周齊也是七都的，在隔壁村子。說起來，這個周齊和自家還是親戚來著，記得好像是四叔家大女兒就嫁的周齊的一個表哥。在這個小隊中一直也挺照顧自己的，自己能進當上著旗兵也是幫了忙說過好話的。

「周哥，你急急忙忙的幹啥去呢？」王名喊著差點撞上自己的周齊道。

「哦，麻子啊，你嫂子要生了，我這不來找百戶大人借點米，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王名仔細一瞧，周齊果真還背著一個小麻袋，看樣子大概也有個三四十來斤的樣子。

「周哥，恭喜啊，這是喜事啊。」

「喜個屁，這個年頭，生下來也是受罪。」周齊罵罵咧咧的道。「麻子，告訴你，現在千萬別娶女人，娶回來又是一口人，家裡留點糧食吧，這該死的天氣還不知道什麼下雨呢。」

「嗯，我知道，周哥，你快回家吧，別讓嫂子在家等急了。這路還挺遠的，你路上注意安全啊。」王名看著周齊白皙的臉和更顯瘦的身材點了點頭道，本來一個一米七八的狀漢子現在都快瘦成弱不禁風了。

營城內總旗大人門口，隔著老遠就聽到裡面總旗大人的叫罵聲。這死胖子不是聽說跑路去邵陽縣城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借，借，借個毛錢，我還想借呢，人家周齊是家裡婆娘生娃，你們看看一個狀漢子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要是你們也家裡婆娘生娃，我也幫你們去求百戶大人，借你們糧。現在都給我滾，該幹嘛幹嘛去。」

只見其它四個小隊的旗正都在總旗大人的房間里，而此時的總旗大人正在裡面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叫罵著，看來是其它人看到周齊借到糧食也想去借點。

「總旗大人，小的們也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家裡上下好幾口人呢，都等著小的吃飯呢。咱去年的俸祿就沒有發全，現在又是三個月過去了。總旗大人，你也知道的，我家那娃子現在也才二歲。」其中一個旗正說著，好像是第二小隊的隊正范正華。其它幾個隊正也都七嘴八舌的說著，一團亂。

「住嘴，一個個亂鬨哄的，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百戶所，不是菜市場，不想干就滾。」總旗大人怒道，

王名沒有再聽下去了，而是去了自己第五小隊的營地。本來還以為旗正大人沒有回來，順便去看看軍備庫和糧倉，看來是不成了，有可能百戶大人也回來了。不過還好，百戶大人不會住在營城，除了白天會在營城，晚上還是回到城裡家裡住的。

大明兵制，一衛所轄五個千戶所，一千戶所轄十百戶所，一百戶所轄兩總旗，總旗下設五小旗，小旗轄十人。王名就是在第五小隊，第五小隊的人基本都是七都、八都的難兄難弟。加上第五小隊的人又都是周圍村寨的人，所以也都認識熟悉。

「麻子，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啊，還以為你也不來了呢。」同隊的周明一看到王名進來就叫喊著道。

王名一愣，不解的看著周明。周明是周奇的表弟，來自一個村。

「看你樣子，還不知道吧，除了咱隊，第一、二、三、四小隊都有人回去后就沒有來了。第二總旗那邊聽說全部人加起來能湊齊個小旗就不錯了。聽說百戶大人這幾天都在發脾氣，。我估計我們百戶所這兩總旗，可能會合併到一個旗了。」周明望了眼門外小聲的對著王名道，「本來還以為我們隊你也跑了，這下好了，我們第五小隊的難兄難弟算是又齊了。」

原來如此，難怪總旗大人回來了。王名點了點頭，心中想著，著總旗大人和百戶大人肯定是在寶慶府挨罵被趕回來了。看總旗大人剛才那暴躁的樣子就大概明白了。

「麻子，我前幾天回家經過你們村時，你們全村又是砍樹又是要弄什麼圍牆的，到底在幹啥呢，不想著去縣城和寶慶府避難，搞什麼呢？」家住八都的郝水問道。

「耗子，你爹娘是不是都去縣城了？」王名臉色一變。翻過自家村子後面的那山就是八都郝家寨，郝水小名耗子。

「還沒有，不過寨子裡面很多人倒是有這個想法，怎麼了，麻子？」郝水聽到王名的臉色一變不由的心裡就是一緊。

「麻子，怎麼了，我們村子好多人也都在準備去寶慶府那邊躲災去了，聽說那邊有官府免費供應的粥鋪喝。」

「是啊，我們村子的有的人前幾天就帶著家人朝縣城那邊去了。」

王名沒有先急著回答耗子等其它隊友的問題，而是望著他們問道：「你們還有誰家人去縣城和寶慶府了嗎？」

見其他人都搖了搖頭，王名才道：「縣城和寶慶府的城門早就關起來了，只需出不許進，至於官府的粥鋪早就不發放了。從北方下來的逃難人群實在太多了，加上咱整個寶慶府的災民，粥鋪早就不夠發了。我估計總旗大人是被叫回來防止難民暴亂的。」

其它人一聽頓時就急了，「麻子，你從哪知道這消息的。」

「難道你們沒有發現最近的難民越來越多了嗎？你們村寨周圍就沒有發現哄搶偷盜的事情發生？還粥鋪，那是什麼時候的消息了，都半個月前的事情了？」

「不行，我得趕緊回家趟，告訴我爹娘他們一聲。」

都是一些老兵了，沒有見過豬肉也都見過豬跑。城門一關都知道意味著什麼，外面還有那麼多的難民，還有很多地方在發生哄搶食物的，立馬就急了。

「猴子，別急，你爹娘沒有看到你，是不會走的。你先別急，百戶大人今天剛說了，所有在外的小隊都要回來，回來的也不得出營城，不然就是軍法處置。」郝水趕緊叫住一個同在八都叫侯林的人。

「耗子，你說百戶大人說了讓所有的小隊都得回營城？」王名叫住郝水問道。

「對啊，哦，對了，你剛不在，周隊正和我們說瞭然后又走了，說是總旗大人有任務。」

「那看來沒錯了，肯定要讓咱各小隊幫忙下去維護治安，我估計會按照我們以前的任務一樣，咱第五小隊還是負責七都、八都，到時大家離家近，自己兄弟，到時回家趟說下就行，再說，等下也可以問問總旗大人。」

王名安慰著道，都是想靠著做個旗兵本來想領點俸祿好養活家人，不知道等下會不會發俸祿，要想讓人幹活總得給點好處吧。不然估計那另外四個小旗的隊正不會答應吧，都是有一家子人的，現在誰家也都沒有餘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