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驚聞賭局
翌日大早,當如詩如畫輕輕為他撫平衣裳上的最後一絲褶皺,秦慎身著勁裝,外披氅衣,手提彎弓,腰懸長劍踏出屋外,神采奕奕的朝大帳行去。
他必須保持在巔峰狀態。
而對他今日如此之早就要外出兩女自然心有疑惑,不過皆被他以軍務為由敷衍過去。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直至此刻依舊還未停歇。
四周屋舍樹木銀裝素裹,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頭頂雪花飄舞,踏足之處,鬆軟的白雪咯吱作響。
身至帳內,早已等候在此的曹進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心事重重,失神間見他到來亦是毫不遲疑的起身,兩人就此默默朝馬欄行去。
然而才不過踏出數十步,身後驀地傳來輕微的沙沙足音。
兩人轉頭看去,瞿寒與薛玉並肩穿過茫茫大雪,漸漸出現在視線之中。
秦慎疑惑的看向曹進,卻換來了對方的微一搖頭。
兩人頃刻便至身前,瞿寒將他深看一眼,淡淡道:「此等大事,竟也要瞞我?」
「既然已來,那就同去吧。」秦慎沒有解釋的向他微微一笑,接著道:「一夜未睡,可還熬得住?」
「無論你相信與否,我曾有過五日五夜不眠不休的經歷。」瞿寒沒有直接答他,但風輕雲淡就似在講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之事的話語又給了他最好的答案。
秦慎亦未加以任何詢問,只是淡淡一笑道:「走吧。」
四人就這樣默默再朝馬欄行去,誰也沒有提昨日之事,更未曾問今日勝算幾何,數月的同生共死,讓幾人有了一種肝膽相照的支持以及心照不宣的默契。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特別是當一個人還未完全成長之時,更是如此。
策馬踏在前往雲中的官道上,薛玉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將軍,據我聽聞,昨夜柳光似乎並未在城樓出面,你又如何斷定他在城樓而向他約戰?」
秦慎聞言看了他一眼,卻並未做答。
「小子誒!」
曹進雖然表面渾當沒事,其實心中早是各種煩惱糾結至極,無處發泄時聽到他問起這等問題,心道好么,總算來了出氣之處!
當下不由睨他一眼,沒好氣的反問道:「你懼怕王執法否?」
薛玉聽著這莫名其妙的問題一愣,然後想了想道:「他職位比我高上許多,若說公事,我自然是怕他,不過……」
「諾!」曹進不等他講完就猛一將其打斷,再反問道:「那若是將軍讓你羞辱於他,你敢是不敢?」
「那自然是敢!」
這次薛玉回答的毫不遲疑,言罷卻只是見他瞧著自己呵呵冷笑,不由又摸不著頭腦道:「你這般瞧我做甚?」
曹進又冷笑了一陣,這才恨鐵不成鋼般的回過頭去,老神在在道:「俺笑你身在其中卻糊塗至極,就如你方才所言你敢,那城樓一眾兵卒若非得到某人指令,又豈敢來羞辱將軍?」
薛玉被他一頓反問說得好沒脾氣,垂首悶悶想了片刻,又質疑道:「縱然如此,柳光昨夜未曾真正出面乃不爭事實,他大可裝作不知此事避開死戰,如此我等大早前去,豈非空等一場?」
曹進聞言又是沒好氣的斜他一眼,然後捏起自以為很神氣的姿態道:「小子誒!今日俺便好好教你一番,俺且問你,你覺得將軍與柳光誰會勝出?」
「自然是將軍!」
「諾!」曹進點了點頭,看向他再道:「俺們不妨試想,若你是柳光屬下,且從未見過將軍技藝,憑著兩人如今各自在雲中的名聲,你又覺得誰會勝出?」
薛玉這下倒是遲疑起來,思索著沉吟道:「這個……」
「難以作答了吧?」曹進得意的看他一眼,接著擺出指點江山的氣概道:「正如你猶豫一般,你或許站在將軍的立場認為將軍能勝出,他柳光可未必,否則亦不會在武泉膽敢挑戰將軍,如今難得有這般機會,他會放過?再則就算他忌憚昨晚將軍的箭技,可是如今已是事成定局,他若置若未聞或怯戰不前,他今後還如何在雲中立足?」
得他一番詳細解釋,薛玉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接著又一臉崇拜的看著他,讓他更為自得。
看著他的裝模作樣,秦慎沒由來的一陣好笑好氣,終於睨眼似笑非笑道:「曹將軍今日慷慨陳詞,可是威風得緊吶。」
聽到這話,曹進神氣至極的神情立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馬上委頓下來,接著向他討好告饒的憨厚一笑,自己都很不好意思般的解釋道:「將軍也來笑話俺,其實俺也是想了一夜才想出點端倪,卻也不知對與不對,請將軍指教。」
秦慎聞言只是再淡淡看他一眼,接著又不動聲色的沒有任何回應。
曹進一時摸不著他心意,擔心他會責怪自己於此時刻依舊毫無正經,又補道:「其實俺們也是看將軍穩操勝算,才有這般閒情逸緻來胡言幾句,你可莫要怪俺。」
勝算?
秦慎一愣,先且不論曹進究竟是寬慰之言還是篤定如此,其實關於勝算,他並無絕對把握。
來到這個時代,他更加肯定了以前在電視中看到的都是假象。
當一個人受傷之後並不會馬上軟倒於地就此死去,狠厲之輩甚至會因此而爆發出無窮力量,而絕非像電視中那般隨便在哪割上一刀又或劃上一劍就魂歸他處。
當然,人的思維由大腦控制,力量由心肺控制,故此只需在要害部位給予致命傷害,對方的行動亦將戛然而止。
然而這在實戰之中,又是何其之難!
決鬥並非如偷襲般能出其不意,雙方皆是有所防備,而如果兩人實力相當,那麼最終得來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但是又正如他昨日所想,他不得不這麼做。
而他內心深處亦對這種殺或被殺的刺激行為感到莫名興奮,嚮往無比。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瞿寒看一眼惴惴不安的曹進,再看一眼默然無言的秦慎,忽然淡笑道:「秦兄,我這倒有一事,相信你絕對很感興趣。」
「哦?」秦慎收回思緒,看向他道:「瞿兄請講。」
「你或許想不到今日的雲中城會有如何熱鬧,且熱鬧來得如此之早,今早回營之時,大街上可謂是人頭涌涌,所議論者,莫非你與柳光死戰,而所前往者,你又可知何處?」
言罷目帶笑意的看著一臉疑惑的他,微微一頓,解釋道:「賭坊!」
「賭坊?」秦慎微微一愣,旋即陷入深思的模樣。
瞿寒再看他一眼,嘴角含笑道:「你是否也很奇怪消息為何散播得如此之快?就我一路所思,若非有人故意推波助瀾,普通百姓又如何能一夜得知此事?」
秦慎默然片刻,點頭道:「盤口……額,賠率如何?」
「賠率?」瞿寒微一疑惑,醒悟后目含讚賞的看他一下,回道:「大皆是二五之間,不過有兩家卻是奇怪之極。」
說完對著他投來的詢問目光,解釋道:「其中一家開出平局,這在眾人知曉你今後只有死戰的情況下乃極為反常之事,而另一家,其反常處則在於柳光之勝算乃以一博千,而你則是以一博一。」
「啊!」秦慎大吃一驚,接著難以置通道:「竟如此看好我?」
瞿寒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接著道:「要知就雲中而言,柳光箭技精湛之名未必便比你虛上幾分,因此去那處買柳光勝出者可謂門庭若市,嘖嘖……」
說著自己都覺可怖的嘖嘆幾聲,感慨道:「我都不敢想象萬一真是柳光勝出,他要賠出幾何,怕是傾家蕩產亦不夠支付。」
秦慎聞言心中苦笑不已,暗道究竟是誰呢?
他在雲中可謂是舉目無好友,相逢無至交,誰又會這樣不遺餘力的從行動來表達對他的支持?
盧芳?這絕對不可能!
嗯,若真說有的話,或許死對頭王睦勉強還算一個。
畢竟兩人每次相逢雖各有算計,卻也至少表面客客氣氣,言笑甚歡,仿若老友。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先且不論堂堂繡衣執法來雲中開賭坊買自己勝這種滑稽之事,光是對方恨不得自己去死就不可能這樣行事。
那到底是誰?又如此大手筆?
苦苦思索間,他的腦中終於靈光一現,有了几絲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