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相愛相殺

第080章 相愛相殺

幾人來到府外大街,瞿寒見王睦有與秦慎同行的意思,知機的策馬遠遠墜在後面。

「秦將軍今天是否應該好好感謝我一番?」拐過一條長街,默然無聲的王睦忽然看向他,嘴角含笑的打趣言道。

「嗯?」秦慎茫然的側首相看,片刻后一臉不解的道:「請恕末將難明執法此話何意。」

王睦沒有答話,只是嘴角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甚至帶上了一絲嘲弄的味道。

「唉!」秦慎與他對視少傾,始回首目視前方輕嘆一聲,忽然道:「執法是否很喜歡邀功?」

王睦聞言一愣,有點難以揣摩此話究竟何意。

秦慎淡笑著掃他一眼,再回過頭去看向前方,目帶思憶道:「方才執法的神情,忽然讓末將想起了孩童無意中做對某事後的歡喜雀躍,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大人討要糖果的模樣,執法歷經世事無數,竟難得的還保有如此童真,倒是真讓末將沒有想到,更為執法感到欣慰。」

王睦一陣無語,臉色都幾至憋成了豬肝色。

說完后的秦慎沒有等來回應,微感詫異地扭頭間瞧見他這個模樣,卻也並無畏懼的洒然聳肩一笑,回首解釋道:「執法莫要以為我是在譏諷於你。」

說著笑了一笑,輕嘆中感慨道:「在這世上,只有孩童的心靈才是最為簡單,快樂,而又純粹,執法不妨試想我等,一番世事磨練下來,又有幾人能保住本心?誰又不是或多或少的做過幾件迫不得已的違心之事?或許一朝醒來,我等曾為身著錦衣華服而感到高興,為前呼後擁的風光氣勢而感到驕傲,可是當我等靜下心來,誰又不是悵然若失,落落寡歡,直至憶起童年的美好回憶,才會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王睦默然,眼中現出一絲追憶之色,更有幾分迷茫之色。

就此過了片刻,始從情緒中抽身出來微微一嘆,眼神複雜的看向他道:「難得秦將軍竟有此番領悟,倒讓我生出你乃久經世事磨練之人的感覺。」

言罷再是一嘆,就似甩掉所有包袱般的目光再次變得灼灼起來,轉而道:「比起當日武泉相見,今日之秦將軍可謂是鋒芒畢露啊!或許這才是真正之你吧?倒與我曾經追捕之人很是相似。」

真是賊心不死啊!

秦慎心中無奈一嘆,深看他一眼后無限感慨的喟然道:「執法執掌繡衣十餘年,當比我這從軍不過數月之獵戶更知廟堂更或世間險惡,但若你表現出稍許懦弱,眾人便恨不得撲上來將你啃食到骨頭渣都不剩半分,你唯有露出兇狠之態,據理力爭,才能勉強獲得半寸立足之地,就如面對執法,若是我當日稍有退讓,恐怕早已是劍起頭落了吧?」

為他話語所感,王睦再次露出不勝噓噓的感同身受之神情,卻見他說著說著突然又扯到自己身上,頓時比吃了只蒼蠅還難受的憋得心慌不已。

王睦有點無語的膩味看他片晌,終於憋出一句:「秦將軍似乎很以嘲弄我為樂啊!」

「卑職不敢!」秦慎呵呵一笑。

如今王睦可謂是聽到他說出「卑職」二字就忍不住的心中一頓抽搐,連忙只作沒有聽見的強自壓住這種不適的感覺,疑惑道:「你真是獵戶?」

「諾。」秦慎應了一聲,側首道:「執法若是不信,大可遣人去漁陽查證,不過依卑職猜想,執法恐怕數日前便派人前去了吧?」

王睦沒有答他,只是就此默然片刻,始沉吟道:「秦將軍若是獵戶,又從何處得來如此多感悟?依我看來,這可並非尋常獵戶所能感知。」

「呵!執法此言未免有點太高高在上,而瞧不起我等獵戶了吧!」

秦慎說著趁他臉色一變尚未發作之際,接著道:「老子亦曾有言道法自然,世間萬物皆逃不過自然規律,我打獵閑來無事之時,便會遠眺橫亘山脈,細察飛禽走獸,仰望浩瀚星空,從中體會出些許做人的道理,又有何奇怪之處?」

「呵!『道法自然』。」

對他的反問王睦沒有加以理會的兀自輕吟一遍,猛然逼視道:「至少在我十餘年的執掌繡衣中,還從未見過如秦將軍這般引經據典,信手拈來之獵戶!」

「那又如何?」秦慎反唇相問,與之對視的目光毫不避忌,顯得坦蕩至極。

直至過了片刻這才回身洒然聳肩,旋又臉色一黯道:「末將先祖每有節餘,便從山外帶回一些書簡,嘗對我言,人若只知吃喝睡覺,又與山中禽獸有何區別?在先祖督促之下,我學會一些知識,懂得一些道理,難道這在執法眼中竟也是異類?」

王睦啞然,有心戳破他的謊言可又毫無實據,就此悶悶半刻,始憋出一句或許連自己都覺得有幾分滑稽的評價:「你這先祖倒是奇人,比起許多先哲亦是不遑多讓。」

「多謝執法對先祖讚譽。」秦慎一臉真誠地拱手言謝,旋又黯然道:「若是先祖尚在世上,聽到執法此評定會倍感欣慰。」

王睦聞言再難忍住的猛地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又無奈地憋了回去,一臉悻然。

秦慎斜眼瞟了過去,強忍滿腹笑意。

沒錯,他是獵戶,還必須是有一定文化一定思想的獵戶。

若非如此,長久相處下來遲早總會露出破綻,今日王睦送上門來給他一個這樣自證身份的機會,他如何能不抓住?

而有了今日的鋪墊,日後他就算成為史無前例的最大文抄公,也將只會被譽為百年難遇的舉世名士,再無人質疑他一個獵戶如何有這般思想,這等文采?

繡衣的驗證,將成為他身份最好的擋箭牌。

心頭大石落定,秦慎也有了閑情雅緻,淡笑道:「敢問執法,數日前執法言之鑿鑿說在雲中等我,為何直至此刻仍不見任何動靜?莫非方才助我一臂之力就是你所言之事?」

「我可以將這理解為你最終還是對我表示感謝否?」

王睦自動忽略掉他話語中的些許嘲諷,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反問,而久居上位拋掉所有心緒變得平淡的他一舉一動間自有一股洒然風采。

秦慎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王睦也未繼續作答,只是就此將他注目片刻,眼中漸漸泛出一絲嘲弄的笑意,忽然反問道:「秦將軍怕了?」

還真是三句不離本行,百折不撓啊!

秦慎忍不住發噱,失笑中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道:「執法,為何你如此執著於我?依我看來,你實不該叫王執法,而該稱王執著,誒!別急!」

正說著見他臉色又是轉沉,連忙將其制止,接著嘆息道:「我身正,心正,又有何懼?只不過是對執法又想出甚麼伎倆感到好奇罷了。」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不只好奇執法為何對我緊追不放,更好奇執法所查之人究竟所犯何事,竟勞動執法大駕不惜千里追捕,如此做緊,究竟……」

說著目帶探詢的朝他看去,一副翹首以盼靜候佳音的神情。

「無可奉告!」王睦瞅他一眼,丟下簡單而略顯僵硬的一句回答,然後看著他吃癟的樣子忽然心生一種終於扳回一城佔了上風的揚眉吐氣之感。

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依稀中上一次似乎還是在鬥倒大司空之時。

然而眼前不過是一個小小雜號將軍,我為何竟有這種感覺?王睦自得之餘,又生出一種並不值得如此的淡淡失意。

「好吧!執法既然不願對卑職言明,自然有其中道理,那就當卑職從未問過吧。」秦慎情緒看起來無比低落的悻悻收回目光,一時無言。

而王睦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樣,兩人就這樣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你該得意夠了吧?默默行進中秦慎眼見城門在望,狀若無意的瞥了眼依舊一臉掙扎之色卻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的王睦,忽然笑道:「執法這是要送我出城否?雖說我倆一見如故,儼成至交,可卑職不過小小雜號將軍且正式任命尚未下達,又如何敢當執法如此大禮?」

王睦回神一愣,勒馬停在當地,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得。

看著他這難堪的模樣,秦慎心中一陣竊喜的抱拳丟下句「執法好走,卑職先告退了」,然後輕夾馬腹率先離去,空留王睦呆愣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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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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