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各有心思

第071章 各有心思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面對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種煩心事,秦慎終於忍不住的爆發出來。

人都說樹大招風,可他這棵樹還未算長大,如今就惹來妖風陣陣,先是盧芳迫不及待的想要伐木取火榨取名聲,此刻再來一個恨不能將他連根剷除之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必須還以顏色,以堵住所有人的妄動之心,他摔盞而起,怒然發聲。

盧芳一怔道:「子毅請講。」

秦慎微一拱手,傲然道:「卑職自幼所習便是獵殺之技,從不知表演為何物,既然這位兄台有意較量,不如就以三箭為約互射對方,生死無怨,如何?」

廳內眾人聽后頓時大感興趣,議論紛紛。

盧芳面色一變的看了王睦一眼,見他不作任何回應,又回頭為難的道:「箭矢無情,若如你所言非弄出人命不可,豈非喜宴變成喪事。」

秦慎不以為然的否道:「殺敵,本就是以命相搏,而戰爭之道,亦是生死之道,卑職看這位兄台亦似征戰之人,當知我等只精於殺人之道,憑箭演武反不擅長,使君若是同意比試,就不該加以任何限制。」

見他言語上處處咄咄逼人,盧芳臉色青一片紫一片,難看之極。

秦慎卻毫無退讓之意,繼續道:「就如先前所言,或許在眾人眼中卑職是有幾分薄名,然而這卻是武泉近半將士以命相換,卑職雖愧不敢受,但也容不得旁人有半點玷污,若有人妄圖踩著我來拔高自身,還請先從我身體上踏過再說不遲。」

「彩!」滿廳將士見他說得鏗鏘有力,頓時拍案叫好,群情激揚。

眾人此刻總算有了幾分揚眉吐氣的味道,我武泉關在數萬匈奴強攻下屹立不倒,又豈是你這泛泛之輩所能挑釁?

盧芳陰晴不定,五味雜陳。

待喧鬧稍停,秦慎寒芒似電的逼視臉色青紅變換的對方,狠厲道:「足下若還有意比試,就如上所約,如何?」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對方下定決心正要應戰——

盧芳冷冷看他一眼,道:「兩位不妨先請入座,本郡自有分寸。」

秦慎與那人置若罔聞,對只是毫不相讓的對視著。

「莫非本郡之言都難入兩位將軍耳中?」盧芳的臉色愈發陰沉,終散發出上位者慣有的攝人氣魄。

王睦斜眼微瞥他一下,臉上現出几絲不滿之色,似乎很為錯失一場好戲感到惋惜。

秦慎與對方互為不服的瞪視一眼,朝盧芳微一拱手,重歸於座。

短短片刻,盧芳再次體現出他見慣風浪的一面,面色緩和的持盞起身道:「今日比試就此作罷,讓我等為諸位在座的勇士共同賀上一盞!」

這話說得還算漂亮,諸位在座的勇士,是誰?

秦慎?那人?王睦?再或者他自己?更或廳內所有人?

無論你怎麼解讀,它都可以特指三兩人,也可泛指全部,然而對廳內每個聽入耳中的人來說,他們只會對號入座又或付諸一笑,但絕不會有人將其否認,自認懦夫。

是以眾人一起歡呼暢飲,氣氛熱烈。

盧芳欣然坐下,只是忽然間他也不由的開始思索,自己費盡心思的極力將秦慎調至雲中,這個決定究竟是否正確?

「將軍可知他是何人?」只待他落座並無人留意此處,曹進連忙湊過來朝那人使了個眼色輕聲問道。

秦慎一怔,旋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屑道:「管他何人!我這箭下,但有來犯,無名之輩也不放過。」

「將軍果然英雄氣概,俺卻是怎的也學不來。」

曹進笑著捧了一句,還是盡下屬之責解釋道:「此人是掌管雲中四門的校尉柳光,甚得盧老賊器重,被倚為左膀右臂,自左部被盧老賊暫時兼任后多交由此人打理,俺聽聞他亦是箭技了得呢,因此才被盧老賊屢次提拔。」

秦慎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忽然側首目帶疑惑道:「我倆幾乎同進同出,為何我對他一無所知,你卻無所不知呢?」

「將軍向來不喜俗事,若俺們再不打聽,恐怕只會變得又聾又啞,殊為不利。」

曹進面有得色的隱隱表揚自己一番,又不好意思的看向瞿寒道:「其實這些都是瞿兄曾經言及,俺覺得很有道理便留心記下,開始四處探聽。」

秦慎嘴角微揚,朝瞿寒頷首道:「瞿兄有心了。」

瞿寒回以淡然一笑,旋又聳肩表示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做。

及后廳內再無他事發生,眾人飲至最後,酒意下喜氣洋洋,宴席盡歡而散。

至少表面如此。

竇義等人將王睦盧芳恭送至武泉關門,秦慎借武泉尚有許多事情還未處理交接婉拒了盧芳相約同行的盛情邀請,立在一旁。

不遠處一道冰冷的目光時不時的投視他身,滿是怨恨。

秦慎心知肚明,卻連回應都懶得欠奉半分。

今日筵席,柳光無疑是最為失意之人,未能一展身手尚且不說,方才背地裡盧芳還將他狠狠斥責一頓,命他以後沒有示意不得擅自做主。

悄立無事間,王睦毫不起眼的步到他身前,笑中帶諷的目光在他身上巡梭片刻。

「秦千人今日當真威風得緊,功名到手,人心盡得,八面玲瓏,真是羨煞旁人,讓我亦另眼相看呢。」

秦慎看著他的眼睛,不卑不亢道:「執法若換一種眼光相看,只要想到卑職這些全可統稱為麻煩不斷,自然就避之不及,再無艷羨之情。」

王睦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對方所指的麻煩正是自己,不由嘴角輕揚,面帶神秘的傾身靠近少許快速道:「我在雲中等你。」

嗯?裝神弄鬼?

秦慎微一疑惑的難明他此話之意,表面卻裝作對他這稍顯曖昧的動作和言語表示厭惡的還以一個嫌棄的眼神。

王睦不以為意,只是臉掛高深莫測的笑意看著他。

「唉!卑職連執法此來何意尚不得知,執法又何苦糾纏於我?」短暫思索無果,秦慎目光坦蕩的看向他自辯一句,又嘆道:「此次我從漁陽歸返,路途所見所聞皆是亂民四起,執法該將心思放在此等事上,儘快稟明今上,早做應對。」

王睦眼中閃過剎那失神,片刻恢復如常道:「這些事我早已上奏陛下,還毋須你來憂心,你還是多憂慮自身吧。」

說完只是仿若洞悉一切般的目帶譏笑相看於他。

還真是賊心不死啊!秦慎一陣無奈,坦然相對中深嘆道:「我自問所有行事皆問心無愧,執法若非要認定於我,我亦莫可奈何,只是在此我少不得奉勸執法一句,如此行事小心南轅北轍,讓真正嫌犯反倒逍遙於外。」

王睦微一沉吟,明白他的典故出處后目光耐人尋味的看他一眼,回道:「是否至楚而北行你我心中最為清楚不過,或許今日我奈何你不得,不過……」

頓了一頓,拿眼斜睨他再神秘而斷然的道:「待至雲中,自有分曉。」

他這話究竟什麼意思?雲中,回到雲中,難道他要做一次案件重演嗎?面對他看似智珠在握的再次重申,秦慎一陣狐疑。

「秦千人終於怕了?」

秦慎收回思緒對上他滿是嘲弄的表情,沒好氣的不甘示弱道:「我心中無愧,為何要怕?」

言罷想起剛才對方那讓人忍不住生出些許雞皮疙瘩的言語動作,又惡作劇的將頭一努,示意道:「執法還不去嗎?你……盧使君正在翹首以盼的等你呢。」

看著他說完后臉上掛著的難言其味的奇怪笑意,王睦朝盧芳張望一眼,臉上現出一絲迷茫之色又轉瞬即逝,然後再回首意味深長的看他一下,上馬離去。

他到底什麼意思?

兩人都為對方的怪狀吸引,陷入沉思。

「子毅,我們走走。」一把淡然的聲音將他驚醒,舉目看去,王睦等人的身影已經遠至只剩一團黑影,再扭頭相看,卻是竇義。

紅日斜掛。

凜冽寒風掃過關外枯黃的廣袤草原,捲起漫天草屑在空中狂飛亂舞,給這個清冷的冬日再添幾分蕭瑟之意。

竇義負手佇立目視遠方,靜默無言。

用心品味著四下里的呼呼風聲以及草屑的細微交擊之聲,落後半身的秦慎有種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子毅是否仍在怪我?」半晌,竇義深然長嘆,終於開口。

你可總算想起此處還有個我!

秦慎暗誹中明白他所指之事,連忙恭聲道:「屬下怎會對都尉心中有怨,反倒是屬下未與都尉商議便擅自做主,還望都尉莫要責怪。」

「我又怎會責怪你。」竇義的聲音飄忽忽的帶著幾分無力,顯得興緻並不是很高。

言罷停頓片刻,反思般淡淡道:「或許是我以前真的太過執念,平白讓無數將士因此而葬送性命,子毅,今次我應該謝你。」

秦慎愕然看著轉身直視自己的對方,一時弄不清他這話到底是正是反。

盧芳目光灼灼的細審他片刻,勉強淡笑一下回應,再避開目光回身遠眺前方,似訴心事般道:「我厭倦朝堂無休止的紛爭,自請遠避邊塞,卻不曾想還是難逃其中,不知不覺又深陷爭鬥而不自知。」

說完臉上儘是揮之不去的厭煩之色,懨懨至極。

秦慎終於明白他所言是正,而為他情緒所引,回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或大或小的各種勾心鬥角,一時感同身受的陪著他默然不語。

時間流淌不知多久,盧芳嘆息一聲甩掉心事,打起精神轉入正題道:「你對盧芳其人可有了解?」

秦慎一愣,心知稍後述及之事對自己前路影響甚大,遂舉目看向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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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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