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夜探敵營

第033章 夜探敵營

半月谷,顧名思義,半月谷就是一個形似半月的山谷。

三面環山,兩側是斜緩的山林,靠里則是高達十餘丈的懸崖峭壁,唯一能讓人出入無阻的地方,只有那另一面長達百餘米的出口連接著延伸至此的大草原。

接到右谷蠡王不無威脅的命令,哈薩珠匆忙收拾行裝,星夜兼程這才堪堪於子時之前抵達此處。

營地守衛看著坐在馬背毫無正經的他領著鬆鬆垮垮的部族朝里行去,只待他穿過自己身前,紛紛露出不屑的神色:這樣的人是如何才能成為大王子的左膀右臂?

對這表現各異的種種目光,哈薩珠瞭然於胸,卻也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的狀若無意卻實則細心的打量著四周的地形以及布防,而所見所感,就算他這個身處不同陣營之人亦是心中忍不住的暗暗稱讚。

身後傳來因他無視而惱怒中竊竊私語的「哈薩豬」之音,他知道草原上很多人這樣稱呼他,可他根本不在乎,就如皓月何必與螢火比光?

他從不願與蠢材計較,雖然他自己看起來就是一個蠢材,但是在這草原上,但凡還有一絲頭腦之人,就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一個真正蠢笨如豬之人能夠活到四十餘歲卻還屹立不倒,越爬越高。

這就是我與你等最大的區別!哈薩珠嘴角嘲弄的一撇,翻下馬背朝帥帳踏去。

「哈薩珠至!」守衛掀開帳簾小聲稟報之時,欒提皋屠昂正盯著簡易的刻漏處於一種看似失神的狀態。

刻漏中的存水已經所剩無幾,細密的流水已有轉變成滴答的趨勢,聽著那細微的水聲,庫雅喇永心的心頭蕩漾出陣陣波紋,他多麼希望就在下一刻,水聲能夠戛然而止。

然而期盼中守衛的稟報之聲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他極其失落的瞥了一眼帳外,迅速扭頭看向右王,就在這一霎間,他注意到右王的身體雖然依舊一動不動,臉上卻露出如釋重負般的輕鬆夾雜著淡淡失望的複雜神色。

儘管這種變化轉瞬即逝歸於平靜,卻難逃他留意觀察的雙眼,至此不由暗中無奈一嘆,心知哈薩豬至少今日仍能逍遙於世。

「哈薩珠拜見右谷蠡王。」哈薩珠踏入大帳隨意的行了個草原禮儀,旋即團團行禮與在座的各位部族首領言笑殷殷的打起了招呼。

隨意的行禮,大咧咧的寒暄,魁梧中稍顯肥胖的身軀,亂糟糟的發須,吃完烤羊隨手擦拭后油膩而皺巴巴的胡服,只看他這幅尊容,就沒有人能真正的與他置氣,於是盡皆強顏歡笑,紛紛抬手回禮。

因為至少從表面看,與一頭豬計較,難堪的又豈非是自己?

只是能夠坐在今日這個位置之人,都明白對方之所以能成為大王子的心腹,其心狠手辣在這草原上恐怕還沒有幾人能及,當他剝去偽裝的面具,露出兇狠的獠牙,比那山林中的老虎還要可怕。

「嘿!安德魯!好久不見,你這老小子又胖了不少,稍後我來你帳中飲酒敘舊,如何?」哈薩珠簡直就將這個帳篷當成了他的個人表演秀,眼睛眯笑成一條細縫之際,旁若無人的與一位部族首領極盡親熱的套著近乎。

安德魯聞言就如剛被賞賜吞了一隻蒼蠅般面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飛速的斜瞥一眼上首的右王,尷尬道:「哈薩兄真會開玩笑,大戰將臨,又談何飲酒敘舊。」

「欸!戰歸戰,卻並不影響我兄弟二人敘舊不是?」哈薩珠一臉不能認同的表情,說著又神秘莫測的壞笑道:「不瞞老兄,此次隨我前來的軍中,老弟可還帶了數十名嬌艷俏婢,到時……」

「啪」的一聲拍案之音,陡然將其話語打斷。

「哈薩豬!你的眼中可還有右谷蠡王?!」對他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右王眼前拉攏部族之人,庫雅喇永心至此已是忍無可忍。

「原來是庫雅喇千長!」哈薩珠緩緩轉過身子,仿若直至此時才發現對方般不冷不淡的言罷,眼中的笑意已然化為冷厲,微微佝僂的背脊此刻也變得挺拔無比,就如換了個人般直視著他,作為對他方才粗暴的打斷自己談話的回報,語含無限譏誚的迸出幾字:「手下敗將,何復言勇!」

聞聽此言,庫雅喇永心就似受到極大屈辱般眉頭一皺面現痛苦的騰然跳起,拔出腰間彎刀怒喝道:「卑鄙小人!可敢與我決一死戰?」

哈薩珠冷冷的盯著他沒有回話,只是那充滿不屑的神情卻分明無疑的寫著:你配么?

猶自進退維谷的庫雅喇永心至此再不堪忍受對方那儘是嘲弄的目光,胸膛急劇的起伏數下,舉刀便要踏步前沖劈下——

「夠了。」

一直默然旁觀的欒提皋屠昂仿若此刻才清醒般出言制止,低沉的言語中蘊含著讓人難以抗拒的不容置疑,言罷面無表情的看著永心微一猶豫后恨恨的就歸於座,始回首淡淡道:「哈薩珠的病可好些?」

面對詢問,哈薩珠又恢復那副豬頭模樣,笑容滿面的誇張道:「全賴右谷蠡王,哈薩珠今日得聞右王命令,驚出一身冷汗之餘,不意想病也竟然就此變好。」

皋屠昂對他話中冷嘲熱諷之意仿若未聞般的點了點頭,平靜道:「如此就好,哈薩珠身為兄長的左膀右臂,我亦有心多多倚仗,白日里聽聞你身染惡疾,不免讓我心急如焚才下此令,不過如今好了,不日攻城,我無需再愁何人為我擔任先鋒主將。」

「這……」哈薩珠被他這猝不及防的決定弄得一愣,旋即難以置通道:「右谷蠡王竟要以我擔任先鋒?」

皋屠昂還以疑問的神色,反問道:「怎麼?難道有何不可?」

「啊!不!不!」哈薩珠連連予以否認后,一拍腦袋猛然憶起般自嘲一笑,道:「唉!瞧我這記性,方才不過是哈薩珠在想事情罷了,就在今日,右王的兄長在王庭傳信與哈薩珠,讓哈薩珠轉達左谷蠡王預祝右王旗開得勝之意,而他日凱旋,左谷蠡王更會在王庭代單于設宴以賀。」

左谷蠡王,他還是先我一步么?皋屠昂心中湧出說不出的滋味,旋又被另一個並非左賢王的想法振作精神,淡淡道:「兄長好意,小弟敬謝。」

對方這種處之泰然的反應看在哈薩珠的眼中,讓滿心想看一場失魂落魄好戲的他不免有那麼一絲失望,外帶那麼一點失神,而伴隨著他失神響起的,還有對方那低沉的命令——

「時候不早,諸位早些歇息!明日卯時造飯,午時開拔,後日一早大舉攻城!」

目送薛玉牽著馬匹無聲無息的離去,秦慎與瞿寒隱身在懸崖峭壁這面山坡的黑暗之中。

選擇從此處潛入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所做的決定。

其他兩面雖然相對平緩易行,然而晚間在密林中行進極易發出動靜,經過斥候的早前偵測,兩邊密林皆有不少匈奴守衛,因此就算被發現時能夠順利的清理掉對方,也很有可能被匈奴的掙扎呼救讓其他人發覺。

而這一側則不盡相同,雖然靠里是懸崖峭壁,但外側不過是坡度略陡的山林,儘管匈奴也有防備,守衛卻又不是太多,兼且山頂距離營地高達十餘丈,哪怕稍微弄出動靜也不至於傳到匈奴大營之內。

殘月似鉤躍出東方。

淡淡的星月之光灑向大地,穿透枝繁葉茂的樹木,斑駁的映在漆黑一片的密林,給兩人此次的深入敵營增添了些許方便。

大軍恐怕更加難以隱蔽了吧?秦慎收回望向薛玉消失方向的目光,收斂心神看向身側的瞿寒。

瞿寒也正扭頭朝他看來,兩人心照不宣的相視著微微點頭,一同倏然鑽進茂密的山林。

借著微弱的淡光,兩人快速的穿行在密林之中朝上攀升,及至來到山腰,這才速度終於放慢下來,因為再往前走,將極有可能會與匈奴守衛相遇。

幸好兩人運氣似乎不錯,一路摸索著快要登頂,才發現前面的懸崖邊上,一小塊空地有火堆燃起。

人,永遠是如此的害怕黑暗與孤獨!哪怕看似兇狠如狼的匈奴亦不例外,下意識的想要靠近大營,尋找那其實並不存在的安全感。

微一感嘆,秦慎與瞿寒對視一眼,兩人極有默契的分頭行動包抄過去,直至腳步與枯枝樹木接觸發出的沙沙聲可能會驚動到對方,這才停了下來。

五名匈奴圍坐火堆,似乎正在說些污穢之事,不時發出聲聲銀笑,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所知。

而伴隨著每一次笑聲響起,秦慎便趁機小心的向前移動步伐,尋找最為有利的位置,直至最後還剩三十餘步的距離時,他再不敢向前躡步哪怕半分,因為如今的每一步都意味著得不償失的危險。

五人,三支箭,該如何是好?就在他思索究竟該如何應對時,另一側傳來了「咕咕」的野雞叫聲。

沒想到他還有這個本事!秦慎心中釋然的同時,由衷的笑意掛滿臉上。

匈奴扭頭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了過去,然後嘰里呱啦的互相說著什麼,再接著推搡著一人起身,拍打著對方的背部頭部以示鼓勵安慰,最後那人滿面不耐的嘟囔著朝叫聲方向走了過去。

還有四人,除非能一箭雙鵰,但是一箭雙鵰之下還要求兩人儘是脖頸,這又何其之難!秦慎無奈的搖了搖頭,也發出簡單的「咕咕」叫聲,卻並沒有瞿寒的那般相像。

匈奴再次聽到相應的雞鳴,那正在為一隻野雞不夠分的苦惱不翼而飛,又哪有心思再去認真傾聽分別叫聲是真是假?很快便有人自告奮勇的起身朝這邊小心的貓腰踱來,仿若生怕驚擾到即將到口的美味。

而身後三人則興奮的壓低聲音,似乎在祝他好運。

秦慎悄悄取下長弓,側身站在樹后留意觀察圍坐火堆的三人。

三人盤坐於地時而低頭,時而昂首,他必須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全部射中脖頸,才能讓對方毫無發聲示警的可能。

幾人又討論了片刻,似乎對周圍太過安靜覺得情況不對,便齊齊揚起頭朝瞿寒方向看了過去,其中一人喊道:「格魯巴。」

見此狀況,秦慎知道機不可失,若是錯過這次將再無可能,毫不猶豫中捏箭閃身而出,快速射出三箭后將弓一拋,大踏步朝尚在他三米之外的匈奴沖了過去,連長劍都根本來不及抽出……

對方被同伴的呼聲吸引正直起身子回看,只覺眼角連續幾閃似乎有何東西擦身而過時,卻見三人脖頸插上箭羽面目猙獰的雙手撕撓不由心中大驚,此時又聽到身後傳來動靜,正要大聲呼救便覺嘴被捂上撲倒在地……

所有事情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秦慎使出前世草原學來的摔跤手法將對方狠狠盤制身下,然而對方也是腰力極強,不斷扭動幾乎就要掙脫開來。

秦慎拼盡全力不讓對方掙脫的同時將盤住對方下身的雙腿慢慢上縮,一手快速下探,準確的從靴中抽出匕首狠狠扎在對方心口……

對方身體一陣痙攣,很快便再無半分動彈。

秦慎如釋重負的輕吁了口氣,再將插在胸口的匕首用力一絞,確定對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這才鬆開捂住對方嘴巴的左手,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拭后歸還鞘內,起身發出「咕咕咕~」的聯絡信號。

「咕咕咕~」對面傳來幾可以假亂真的一陣回應。

知道瞿寒肯定也已經得手,秦慎回身撿了長弓大步走向火堆,從三名匈奴脖頸抽出箭羽,捏著對方的衣裳上擦拭著血跡,扭頭朝走過來的瞿寒輕聲道:「毫無動靜,看來你對死屍的藝術鑒賞能力提高許多。」

「拜你所賜。」

「呵!」秦慎微一聳肩,轉而道:「沒想到你的口技竟然如此惟妙惟肖,比我亦要高明百倍,你以前遊歷天下,是以街頭賣藝雜耍為生?」

瞿寒默然無語。

秦慎輕笑一聲,兩人將火堆掩埋,再合力將屍體拖入密林以免被附近其他地方的匈奴發現,然後放下繩索。

「你先下吧,我好斬斷繩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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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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