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料秦婉脫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衛琰很是驚訝，和他一樣驚訝的還有宋夷光，她甚至可以說是受到了驚嚇。
「你是衛珩的兄弟？他居然有這樣德行的兄弟？」
一番質疑將他貶低到了泥里，衛琰咬着牙，越發覺得難堪，卻也不敢說什麽。
他不傻，本來心存綺念沒有戒備，但挨了兩巴掌後，他就想清楚了，方才那侍女對他和顏悅色，就是要讓他一時大意，認為兩人對他也有幾分好感，趁機教訓他！
而此刻略一細想，他也明白眼前這兩個嬌艷的少女是誰了，京城上下，是郡主且與衛珩相熟的只有兩個人——和寧郡主與安定郡主。
念及此，衛琰只能硬著頭皮強笑道：「是在下的不是，衝撞了兩位郡主。」
秦婉哼了哼，故意先回答宋夷光方才的話，「常言道龍生九子，子子各不同。更不說這位衛家二公子和衛珩是隔了房的，更不能相提並論。」
這樣辛辣的評價，讓衛琰神色十分難看。
自衛珩中了文武解元之後，衛家便漸漸有了起色，更何況與傳言不同，皇帝似乎並不討厭衛家。在困難之時，衛琰倒也知道什麽叫做小心做人，但現下有了起色，衛琰的心思便活絡起來了，加上他本來就是個慣好風月的，見了小美人，自然想調戲一番，沒想到卻被說得如此不堪。
他的心思如何，秦婉一看就知，更不說還有前世的一番梁子，心中的厭惡更深。
前世自己被孟嵐害成了那樣，而衛珩將自己娶回去，捧在手心之中，如今想來，她也是十分感念的，但眼前這個「小叔子」，竟然想對她動手動腳，若是讓他得逞了，即便衛珩不說什麽，她也再沒有臉面和衛珩在一起了。
想到這裏，秦婉冷笑道：「既然你也認為是你的不是，那正好。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調戲我們兩人，衝撞了皇室中人，是一句不是就能揭過去的？」說到這裏，她臉兒一揚，「紫蘇，掌嘴！」
紫蘇一點也不含糊，又是一巴掌抽在了衛琰臉上。
衛家乃是武將之家，縱然衛琰不如衛珩文武雙全，但也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只不過想還手卻也不敢，只能咬着牙受了。
縱然覺得心中爽快，可宋夷光蹙著小眉頭，將秦婉拉到一旁，「阿婉，他是衛珩的堂弟，你還是不要這樣打他了，要是讓衛珩心中生了芥蒂可如何是好？」
見秦婉不為所動，笑盈盈的不以為意，宋夷光搖頭嘆息，也不再說什麽。
紫蘇那廂打了十幾下，將手都打疼了，秦婉這才叫停，衛琰臉頰滿是清晰可見的指痕，卻怎麽也不敢跟秦婉和宋夷光爭執。
自打皇帝登基這十年來，衛家一直飽受流言之苦，一句「衛家不被皇帝待見」，讓衛家上下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本來衛琰以為這兩位郡主似乎都對自己有意，也就並不在意，但現下，他又不是傻子，還不能明白過來嗎？
眼前這兩人是皇帝最疼愛的侄女，和太后當作孫女兒疼愛的忠臣遺孤，他何德何能敢去開罪兩人？
秦婉冷笑連連，並不去管衛琰如何想，就要去尋夏昭華和雙生子，身後忽的傳來一人的聲音——
「你們怎的在這裏？」
循聲看去，卻見柳穆清從通往湖心小築的浮橋上下來，幾步開外則是衛珩。兩人一前一後站立，加之兩人容顏都是極為出眾，彷佛從畫卷之中走出來的謫仙一樣。
宋夷光眨巴眨巴眼睛，忽的皺起臉兒，上前一腳就蹬在了柳穆清腳背上，「我再也不肯跟你好了，你這人好生無賴，來了碧波池也不告訴我，讓我巴巴的跑了來。」
她撒嬌般的話語讓柳穆清好笑萬分，揉着她的發，「好丫頭，不要惱我好不好？」
宋夷光如何肯依，哼哼唧唧半晌不肯理他。
秦婉倒是乖覺，只對衛珩微笑，後者目光膠着在她身上，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目光會讓女孩子羞赧。
她如今已然出孝，不用再穿素凈的衣裳，梳着飛仙髻，發上斜簪一支小小赤金簪，耳邊也墜著一雙紅翡滴珠耳墜，掐金線百蝶穿花長裙襯得身形玲瓏有致，襯得她更是美麗，且現下笑得乖巧，讓衛珩不免看痴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婉婉這樣！
他目光灼灼，讓秦婉忽的就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對，低頭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倒也沒發現什麽不妥。
那廂宋夷光正和柳穆清嘔氣，頓時就將氣撒開了，指著衛珩說：「誰讓你盯着阿婉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你有心思盯着阿婉瞧，也不知道將你兄弟管好一些？什麽登徒浪子都敢往外放！」
衛珩這才回過神來，見衛琰臉頰佈滿指痕，明擺着就是被人抽過巴掌的。
縱然和衛琰不親厚，但衛珩對於這個堂弟的秉性十分了解，是以在上一次，他被秦婉送回衛府、衛琰問他那是不是和寧郡主之時，他的態度才那般冷淡——以衛琰那視色如命的性子，即便礙著婉婉身分不敢對她如何，但那性子勢必讓婉婉生厭，倘若令她因此而恨了自己……
念及此，衛珩眉頭立時蹙緊，寒聲問：「你對兩位郡主做了什麽？」
對於這個堂哥，衛琰一向是不怎麽放在眼裏，但無奈現下整個衛家都還指望着他，也不敢造次，只能小心翼翼的說：「做弟弟的方才說錯了話，惹得兩位郡主生氣……」
這話含糊不清，但具體的原因，衛珩不用想也明白，冷笑道：「說錯了話？只是說錯了話？」
他目光如刀鋒一般，讓衛琰抖了抖，但他仍咬牙道：「是，只是說錯了話。」他又不傻，如今衛珩這好似活閻王的樣子，要是他說了實話，豈不是自找死路？
他知道衛珩與和寧郡主是舊識，衛家能有今日造化，若無和寧郡主在其中斡旋，是絕對不能的……念及此，他又不禁微微打量了一眼秦婉和宋夷光。
然而這樣一個探詢的眼神，立時就惹了大禍。
宋夷光說的「登徒浪子」四字，原本就讓衛珩和柳穆清提起了心。自家心上人竟然給別的男人覬覦上了，兩人能不氣惱嗎？偏生衛琰現在竟然還以這樣的目光看了一眼兩女，讓衛珩和柳穆清頓時握緊了拳頭，雙雙如臨大敵的看向了衛琰。
不管什麽原因，若是君子，就不該主動向兩位陌生姑娘搭話，何等的失禮。更不說宋夷光咬定了衛琰乃是登徒子，還有他臉上的指痕，即便不曾有肢體上的接觸，只怕也是說了唐突姑娘的話，這才讓兩女如此生氣。
衛珩一點都不懷疑這是秦婉讓人打的，秦婉素來溫和，若非被徹底激怒，否則她斷然不會如此。
這樣想着，衛珩拳頭髮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響，「呵」的一聲笑出來，「只是說錯了話。」說罷，不等衛琰反應，他一拳打在衛琰臉頰上。
衛琰立時摔倒，方才被掌摑而腫起的臉頰更是腫了，「大哥……」
「你什麽德行，我不知道？還敢狡辯？」衛珩冷冷的反問道，猶不解恨，抬腳又狠狠的踩向了衛琰。
起先衛琰還想反駁，但挨了兩記窩心腳之後，只能哀哀求饒起來，「大哥，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只是見了秦婉和宋夷光，覺得兩個小丫頭模樣很美，這才起了心思調戲兩句，誰知這兩人竟然是郡主，也該怪那小丫鬟一番說辭，讓他誤以為兩人對自己有意，這才沒了顧忌，現下被丫鬟打了不說，還要挨堂哥的揍。
然而衛珩現下怒到了頂點，想到秦婉被其覬覦，就是一股子無名火，就算聽他這麽討饒，下腳仍是一點力道也沒有收。
衛琰身上疼得要命，不由得哭喊連連，「大哥，我會改的，我往後再不會給衛家丟臉了，大哥信我一次！」
「衛師弟……」柳穆清本也是生氣，但見了衛珩因衛琰覬覦秦婉的事恨成了這樣，頓時就覺得渾身疼，加上繼續打下去，鬧出兄弟鬩牆的傳聞可就不好了，忍不住開口勸阻。
當年小師弟以為自己和婉兒訂親，若非後來誤會澄清了，只怕現在被這樣狠踹的就是自己了……柳穆清痛定思痛，下定決心往後再不能和秦婉那樣親密了。
而秦婉冷眼看着衛琰被這樣暴打，沒有太同情，反倒是想到衛珩替自己抱不平的心意，讓她心中溫軟許多，無意中，抬眼望向了湖心小築，其中人影綽綽，遠遠望去，似是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迴廊前，正直直望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