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鄭太傅聲音很低,喃喃如同夢囈一樣。柳穆清低聲道:「老師若真以為是自己錯了,拉下臉來和衛師弟說道說道,衛師弟會明白的。」

「他自然會明白,可是為師怎有臉去見他?」想到衛珩險些給溫一楓害成殘廢,他那時怕是滿心想着自己這個老師會站在他那邊,可是自己卻說出與他決裂的話來……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沒臉去見衛珩的鄭太傅合上眼睛,「是我對不起阿珩。」

此話一出,屋中再次寂寥無聲,柳穆清暗笑不已,出去開門說:「衛師弟,老師都承認是自己錯了,你就進來可好?你也知道,咱們老師一向好面子,要他再說下去,也是萬萬不能了。」

鄭太傅大驚失色,見柳穆清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頎碩的少年郎,他比前些日子看起來要瘦了一些,但依舊神采奕奕,他緊抿著唇,一語不發。鄭太傅就這樣看着衛珩,一時無話,好半晌后,指著柳穆清罵道:「臭小子,你、你這樣戲弄為師?」

「怎能說是戲弄?」柳穆清笑道,「老師不也覺得是自己錯了么?況且又不是要老師當着衛師弟的面兒說自己錯了,方才衛師弟在外面聽得真真的,老師也就不要擰巴這些了。」方才出去,他就見衛珩躊躇萬分的站在院子裏,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但明顯,衛珩還是擔心老師恨着他,一時不敢進去。柳穆清尋思著這倆都是彆扭人,索性自己去討個嫌,讓鄭太傅說出些服軟的話來,讓衛珩有了下台的資本,也免得師徒之間再生出什麼齟齬來。

不想衛珩竟然在外面聽着,鄭太傅一時十分的尷尬,脹紅著臉不敢看衛珩。再想起前些日子的事,鄭太傅都覺得自己的確是過分了些。溫一楓既然不是給冤枉的,那麼衛珩險些殘廢,為自己討回公道又有什麼不對?一來二去,倒成了他這個做老師的給溫一楓當了槍使。

衛珩倒是再不提這事,盛了一碗粳米粥,舀了一勺吹涼了送到鄭太傅嘴邊:「老師請用。」再恭順不過的話,彷彿兩人之間一直不曾有任何的間隙。鄭太傅難免動容,吃了半碗米粥,又因在病中,胃口實在不濟,也就不再吃了。只是兩人之間實在太過沉默,鄭太傅咳了一聲,問道:「你的傷……可痊癒了?」

衛珩含笑搖頭:「哪裏能那樣快?老師當阿珩是神仙不成?如今雖然無礙於行走,但走久了,還是有些疼。」

鄭太傅「哦」了一聲,趕緊讓嚴先生給他瞧瞧,嚴先生好氣又好笑:「你師徒二人委實無賴,令我來就是給你二人磋磨的?看了徒弟看師父,看完了師父再看徒弟。」話雖如此,但他還是問衛珩可有按時吃藥敷藥,又有沒有其他癥狀,最後才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靜默了一會子才說:「無礙,養個一年半載就好。總歸你還年輕,三年後再參加武科殿試也不遲。」

衛珩頷首稱是,見柳穆清笑得欣慰,也是淡淡說道:「虧得柳師兄還笑得出來,須知今日安定郡主可是要吃人了。」柳穆清立時神色大變,他實在不能撇了老師去遊玩,無奈之下這才一直未曾前去。但宋夷光那性子,如何受的委屈,只怕現下早就惱了。柳穆清忙告饒道:「老師,且容清兒出去。」

他這樣着急,喜得嚴先生指著鄭太傅大笑:「看看你這老東西,就是這樣不開眼,好的歹的都分不清,這就罷了,現下還病著,清哥兒這媳婦要是給你磋磨得沒了,仔細柳家老小與你拚命。」

眾人一時大笑,柳穆清趕緊要去找宋夷光,才出院子就見她氣鼓鼓的迎了上來,正欣喜呢,還未來得及說話,宋夷光就不由分說,一腳便蹬在他腳背上:「你好得很,還要我來找你。倘若不是看你事出有因,我今日非要退親!我不嫁了!」她巴巴的盼了這小子一上午,他都未曾前來,要不是得知是鄭太傅病了,宋夷光定要梗著脖子退親,誰說情都不好使。

柳穆清挨了一腳,卻一點也不惱,將她抱在懷裏:「我錯了可好?夷光莫要惱我,我與你賠個不是。」又將這小胖球兒抱在懷裏轉了幾圈,嚇得這小圓丫頭再無方才的趾高氣昂,縮著脖子不敢再搭腔了,生怕再來一次。

屋中鄭太傅正和衛珩說話,兩人都特意沒有提到前些日子的不快,衛珩又伺候鄭太傅吃了一碗葯,這才捧了蜜餞來。往日裏師徒倆聚在一起,或是說學問,或是閑聊,總有無盡的話題,但現下,似乎中間隔了一層什麼,讓鄭太傅心中很不是滋味,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偏生嚴先生並無他那樣多的顧及,冷笑道:「現下溫一楓事敗,以咱們陛下的性子,只怕不會放過他的。更不說他哄騙了朝野上下,多少世家替他求情,非說衛珩居心叵測要誣告溫一楓,現下都被打了嘴,只怕溫家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

衛珩靜默的聽着:「他本就是個蛇蠍心腸,偏生太會偽裝,上至陛下,下至黎民百姓,無一不被他矇騙。」說來說去,溫一楓就是藏得太深了。他謙謙君子的溫潤形象深入人心,這樣溫潤的男子,怎能和什麼陰謀扯上關係呢?是以不管出了什麼事,眾人都不會往他身上懷疑,這樣就為溫一楓的行事提供了太多便利。試問一個人不管他做了什麼壞事,別人都不會往她身上想,這是何等的籌碼。更不說溫一楓的確行事謹慎,不管做什麼,都幾乎不留任何把柄,譬如此次,若不是橫空殺出了嚴先生診出衛珩是被人下了毒,只怕除了秦婉和衛珩這對溫一楓知根知底的人之外,沒有一個人會懷疑到溫一楓身上。

兩人一番對答,讓鄭太傅臉上更是掛不住了,長嘆了一聲:「我也不知為何,他少時極有天賦,也從不是這樣狠絕之人,也不知為何,現下竟然成了這樣的模樣。」

「說不準,他那時就以假象蒙蔽了老師。」衛珩淡淡說道,似乎並不怪鄭太傅前些日子為了溫一楓那樣冤枉自己。鄭太傅長嘆:「我老了,看人也愈發的看不清楚了,讓阿珩你受了委屈。」

「老師言重了。」衛珩忙說道,「不過是溫一楓生性狡詐,瞞天過海罷了,豈和老師有關?老師於阿珩有再造之恩,阿珩絕不會怪老師,老師也不必再提此事了。」

那時鄭太傅要跟他決裂,說心中不難受是不能的。但衛珩很快也接受了這個現實,溫一楓是老師看着長大的,加上他那樣會掩飾,將老師矇騙下去也是極有可能。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時候,他不能要求鄭太傅向著自己,是以也不再糾結,尋思著,既然和鄭太傅無緣,那麼是舍則該舍,只求溫一楓此次定要被扳倒,否則不僅是他和婉婉,只怕鄭太傅終有一日也會被溫一楓除掉。

但今日他聽到小廝說鄭太傅病了的時候,還是止不住的擔心起來,被秦婉勸了幾句,趕緊來了鄭府。

「老師老了,眼力勁兒也不如從前了。」鄭太傅低聲說道,想到為了溫一楓給衛珩難堪,還是覺得臉上掛不住,「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你與婉丫頭的事兒,太后如何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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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寵嬌妻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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