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外面月明星稀,勉強能看清一些山林怪石的影子,看樣子他們是在一處谷底。

她暗暗思索著,如果這確實是她十六歲那年發生的事情,那麽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孝善寺的後山崖底。

從崖底往上望,只能看見陡峭的崖壁。谷里的山風吹得人瑟瑟發抖,她單薄的衣裙根本就抵禦不住,但她半點也沒有覺得冷,心中反倒升起一團火熱。

若一切都是真實的,是不是意味着她回到了十六歲,回到未出閣的時候?

如果真能重來一次,她一定會遠離裴林越,遠離裴家,再也不要守着裴家主母的名頭,孤獨地活一輩子。

前面的男子走得很快,似乎就要消失在黑夜中,她收起心神,大急,「王爺……夜路難走,臣女不知如何回到寺中,懇求王爺相助!」

元翼停住,轉過身。

她氣喘吁吁,腿腳一瘸一拐的,「王爺……」

他在原地,等着她走近,從鼻腔中冷哼一聲,「本王饒你一命已是天大的恩典,你竟還敢得寸進尺!」

「王爺……您慈悲心腸,既然能放過臣女,定然是一片佛心。但臣女身嬌體弱,憑一己之力,無法爬上崖頂,懇請王爺好人做到底,臣女感激不盡。」她說完,深深鞠躬。

人人都說七王爺是天下最深情的男子,為了亡故的王妃,痴情一生。

他終年住在寺中,應是通身佛氣,慈眉善目,全是憐憫之心。即便現在還年輕,也不應該如此冷心硬腸。可他先是要殺自己滅口,現在又想把自己丟在這裏自生自滅,哪裏來的佛心?

「若本王不幫呢?」他寒意透骨的話語如冰錐子一樣,在寂靜的深夜裏傷人無形。

她吐出一口濁氣,胸中竄起無名之火。是誰說七王爺至情至性的?全是哄騙世人的,他分明是個冷血怪人。

「王爺,您宅心仁厚……」

「本王從不心善,何來的宅心?傅姑娘莫要急着用高話來蒙本王,本王做事全憑喜好,要是心情好,助你又何妨?但現在呢,本王的心情實在是糟糕……」

她語噎,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做事全憑喜好……她自己在裴家也一樣。他言下之意是眼下心情不好,不想幫她。

「王爺……那臣女斗膽請問,王爺要如何才能心情好呢?」

元翼欺身上前,黑暗中她雖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噬血的氣息。

他深深地嗅着她額頭傷口的凝結處,那裏散發着一股莫名的甜香。

就是這個氣味!他拔出劍,一把捉起她的手,白嫩的手在暗夜中發着柔光。

劍很鋒利,割破她的手指時,她感覺不到一點痛,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放在口中吮著。除了溫熱的感覺,還有刺痛和一絲怪異之感。

這個七王爺不僅人怪性子怪,還是個噬血鬼。她心中暗罵,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京中人人交口稱讚的痴情漢?

半晌,他放開她的手,眼睛慢慢地眯起。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放肆的女子為何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她的血是那般的甜,喝過後,舒暢之感流竄周身,匯於丹田之處。

趁他鬆懈之際,她快速地抽回自己的手,暗自慶幸,要是自己還是十幾歲的少女,經歷這樣的事情,怕是嚇都要嚇死。好在她活了幾十年,經歷過一些大場面,才能忍住不尖叫出聲。

要是她告訴別人,情深意重的七王爺不僅冷酷無情,而且噬血成性,不知別人會不會相信?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許是月色太過朦朧,在她的眼中,眼前的男人周身籠罩着一股妖氣,似邪似魔。

她穩住心神,把手縮著藏在袖子中,忍着痛問道:「王爺,您現在心情可好些了?」

他不說話,猛然一把提起她,幾個飛縱,輕輕地落在斷崖上面。

一站穩他就放開她,嫌棄般地隨意把她丟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有許多的石子。

石子有稜有角,並不圓滑,硌得她渾身都疼。她齜牙,摸了幾下摔疼的屁股,反正夜裏他也看不真切。

元翼皺眉,他是習武之人,夜裏視物如白晝。

這傅姑娘半點閨閣女子該有的樣子都沒有,不僅舉止輕浮,而且極為粗鄙。莫不是他毒發過後神智混亂,要不然怎麽會不嫌棄地直接吸吮她的手指?

一定是那血的香味在作怪!

他沒有再看她一眼,縱身離開。

她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痛,一抬頭,眼前空無一人,只有茫茫夜色。

真是個怪人!她腹誹而心謗,藉着月色環顧四周,暗夜寂靜,偶爾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尖利刺耳。

夜風襲來,吹得她脊背發寒,她身上的寢衣早已臟污不堪。

若是她沒有記錯,這就是她多年以前醒來的地方,難道那次也是他送她上來的嗎?

也許是因為那次她暈過去沒醒,就算是他送她上來,她也沒有半點印象,一直以為是作了一個噩夢。

前次,她醒來時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姊妹們發現她不見才尋過來。如果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她應該還活着,活在她未出閣之前。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讓堂姊如願。

【第二章嚇唬堂姊以報仇】

思緒漸漸清明,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她起身循着記憶往寺中走去。

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聲,她不由得有種錯覺,彷佛真的孤身一人行走在黃泉路上。

也許黃泉不像世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壽終正寢的人,還有什麽可懼的?

回到寺中,只見這裏和前世一模一樣,一排排的客舍隱約可見。

她深吸一口氣,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自己真的還活着嗎?

頭頂的明月灑下銀輝,冷冷清清的。她估摸著應是剛到寅時,這個時辰,香客們都還在黑甜的夢鄉之中。

她摸到自家落腳的客舍,輕推開門,裏面漆黑一片。她按照印象中的位置,從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燈點着,黃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內昏黃。

屋子中間擺放着木桌木凳,兩邊分別是兩張木床,木床兩頭各放着一個朱漆銅花鎖的箱籠。她一喜,眼前的畫面確實是多年前的模樣。

那年,祖母帶着她和堂姊傅珍華、庶姊傅茜娘、庶堂妹傅芊娘一起去孝善寺禮佛。為表誠心,她們一行極為輕簡,祖母帶着沈婆子,她和傅珍華是嫡女,各自帶了一個丫鬟,分別是三喜和小寒。

眼下兩個丫鬟躺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個個看去,看得尤為仔細。右邊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傅珍華就睡在那裏。

左邊的床上無人,床頭放着一本經書,被褥掀開,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鋪有些零亂。

她眼有濕意,沒錯,那正是自己起床時的樣子。

她仰起頭,強壓下淚意,心裏漸漸湧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靜,她真想大笑三聲。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活着回來了!

這一回,那才情高絕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誰想要就搶走吧,她再也不會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分,守着那麽一個裝模作樣的偽君子。還有她和傅珍華之間的帳,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雖然後來她漸漸看清傅珍華的為人,傅珍華在她面前沒討着什麽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傻傻地相信對方,她就氣得要死。

傅珍華本就睡得淺,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便醒過來。她嚇得不輕,不敢肯定進來的是不是自家堂妹。按理來說,堂妹被自己推下去,絕無爬上來的可能。

她用被子矇著頭,滿身是汗,心跳快得都要衝破胸脯了。

這事不怪她,要怪就怪祖母偏心,明明她才是傅家的嫡長孫女,祖母竟越過自己,把芳年許給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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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良藥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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