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這末世，這麼殘忍

「我八歲之前，跟所有有父母關愛的孩子一樣，是一個被寵愛的小姑娘，嬌弱又任性。那時候我們每個周末，都要到野外去，當然，不是真的野外，是東三區內的郊外。也有晨光微熹，清風微涼，還有真的真正的食物。我最喜歡的是草莓……」

曲樂天嗓子發緊，他也是在八歲那年，失去了父母……原來他們是同病相連嗎？

「後來，我就被福利院收養了……」素素停頓的時間有點久，顯然福利院的回憶並不怎麼美好。

「……福利院里，只有元液，最低等的元液，並不比生理鹽水好喝……」素素扯扯嘴角，凄然一笑：「沒有人照顧的日子，沒有人保護的日子，我一點點學會照顧自己，保護自己，從別人手裡搶吃的，跟別人逞凶斗橫……」

「成年後離開福利院后，生活並沒有好上多少……但是至少自由了一點。但是我又遇到了……」她的臉上痛苦一閃而過，最後歸為哀傷：「本來我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做著沒前途的工作，沒有多少錢，一輩子渾渾噩噩在溫室里度過一生。」

「但是鳥山鳴找到了我。」素素的眼中閃過光彩：「他說我是特別的……生來註定不凡……不該……只在酒館里做個賣酒姑娘……他給我描繪了……女英雄的未來……還有豐厚的報酬，豐厚到……我無法拒絕，豐厚到……哪怕是價格不菲的草莓……我也能……天天吃得起。」

她喘氣的聲音漸漸大起來，顯然她真的快不行了。

「不，不，不！」曲樂天在心裡大喊。手上的植力在他的控制下，直奔素素的肺部而去，試圖從死神手裡拉回她。

「不用……費力了。」素素微微搖頭：「我自己……知道的……」

曲樂天心中胸口的巨石壓得難受，眼睛酸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就是不想這麼輕易放手，讓她離去。

「遇到你們……我是真的……真的很開心。」素素看著他，笑得一臉溫柔：「感謝上天……能讓我……在生命……的最後……遇到你們……善良……的你們……」

「阿陽……他可好些？」

曲樂天點點頭。

「他……給我講過……你的事……你……開心點……你心地……善良……不要……給自己……冷酷的……人設……阿陽……他很擔心你……」

曲樂天怔怔地聽著，喃喃道：「我其實是個壞人。」

「不……我能聽到……心聲……你……好聽……你們……都……好聽……」素素臉上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留戀，眼睛貪戀地看著四周。只是漸漸出氣多進氣少，喘息得漸漸說不上來話。

曲樂天眼中淚水湧現：「請你再堅持一下，等太陽再大些，我能救你，我一定救你！」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待我……不薄……開頭快樂……中間痛苦……終究還是……給我……兩個……善良……的朋友……帶我……出火坑……只是我……福薄」

「小天……你……答應……我…一…件……事……」素素似乎想了良久，下了最後的決心。彌留之際，依舊要講出來。

曲樂天不敢開口打斷他，只瘋狂點頭，讓她能說完最後一件事。

「王……虎……再……看……到……他……幫……我……給……我……孩子……報……仇……」

「好，我答應你！」曲樂天在她話音剛落就立即答應了。

素素看著曲樂天，臉上現出一個釋然的笑容：「謝……謝……無……憾……」她的視線離開曲樂天，看向天空。

我可憐的孩子，媽媽來陪你了……

素素眼睛緩緩閉上，手裡送出去的植力，如同泥牛入海，再沒了反饋。他知道，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曲樂天眼中淚水洶湧，終於掙脫眼眶的束縛，跌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與素素相識不久的，明明他理她不多的，明明他並不當她是朋友的，但是為什麼眼淚流下來了？他的眼淚為什麼有自己的想法？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著自己認識的人死去。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曲樂天痛哭：「這末世！這世界！這麼殘忍！」

曲樂天第一次對生死，有了深刻的理解。

「明明已經從那地方逃出來了啊，為什麼會撞到樹枝？為什麼要撞上樹枝？」曲樂天依舊握著素素的手不願放開，一手捂住臉。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放到曲樂天的肩膀上，帶沙啞的男中音響起：「節哀！」

曲樂天一動不動，沒有理他。

秦羿嘆了口氣，對曲樂天能救敵對的他離開那個地方起，他就覺得曲樂天天生，帶著一種對生命的憐憫與對自由的嚮往。

「想想你的朋友，他還在等你。她，就讓她安息吧。」秦羿沉穩地建議。

曲樂天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要帶她一起走。」

秦羿不由與他對視，從他眼中看到了堅持與執拗。他不由自主就答應了。

曲樂天吸了吸鼻子，收拾自己的情緒：「我們什麼走？」

「很快。」秦羿說完，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去安排離開事宜。

秦羿沒讓曲樂天久等，沒用多久，兩架直升機就起飛前往東三區，留下一架做最後打掃。

「不要去區里的醫院。」曲樂天看著越來越近的東三區突然開口。

秦羿疑惑地看過來。

曲樂天漠然道：「既然你能找到那地方去，想來是看到我們出來的情景了。那想必知道我們被誰所害。」

秦羿沉默，沒有否認。

「東三區，所有的醫院，他或多或少都有插手，沐哥，不能落在他們手裡，不要去。」曲樂天聲音鎮定，與剛才痛哭流涕的他兩別。

秦羿揚起眉毛，他之前可沒想到童傑有這麼大的勢力。

曲樂天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對付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有多厲害。」

秦羿皺起眉毛，對於童傑，他除了知道是常春藤研究所的所長，其餘的一概不知。但是此時並不是說這個時候，秦羿並沒問出其他。

曲樂天則看著機艙內並排躺著的兩人，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羿看了他一眼，做了決定：「去D301醫院。」

直升機從空中進了溫室，轉向E301醫院，那是屬於軍方的醫院。只是童傑明顯也在軍方很有實力，不曉得到底安不安全，只是雷諾也是軍方，應該能安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