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微曦的心

?烏鎮中一處大宅院，三步一崗十步一哨，站的標槍一般挺直，仔細看，這些侍衛竟然無一不是爵貴，夜風撫過，黑色的披風冽冽作響。

這裡是蘇紫開蒙時曾住過的小院。

此時院里沒有點燭一片漆黑，屋檐下門廊邊的台階上坐著個身影，斜倚著門柱，一身玄衣溶於黑暗中，萬家已休寂靜無聲，月色如水漫過心岸。

「今晚的月亮格外灰濛，如遇上她那晚一般。」仰頭看著明月，銀色的眼眸眯了眯。

良久，彷彿自語般，再度說道：「至從孤十歲那年，母後為了護我，被赤氼的劍客刺殺身亡以後，孤一心便只想滅了赤氼，一統中州。而今，多年夙願終於達成，正該一鼓作氣趁勝北伐之時，孤為何卻覺淡而無味？」

「殿下...」成子沂單膝跪在院中，不知該如何回答夙王的問話。夜色太暗，他看不清這一刻夜微曦的模樣，可這寂寥落寞的氣息，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那個雄心勃勃，意氣風發，那個集千萬人的期待，夢想，君臨天下的渴望於一身的人，那個從出生便是天之嬌子，神之寵兒的人，她不該如此。

「從孤記事起，便知自己與皇兄們不同，他們看孤的眼神，即畏且妒。孤想要的，定然有人雙手奉上，孤不喜的，便踐踏成泥。從來沒有孤得不到的，慢慢的，便沒有了渴望，只除了對她。自祖籍中得知她的存在後，孤盼了多年，她終於出現了…」聲音淡淡的，如在敘說別人的故事。

「她逃走後，孤生氣，難過，想著擒回之後定得好生教訓一番，令她從今往後再也不敢逃！」說到這裡，夜微曦的聲音咬牙切齒，沉重的呼吸之聲傳來，直過了許久，才低低啞啞的繼續說道：「可孤萬萬未曾料到，不過區區數日，她竟已悅上了別人。就在孤的眼前，她屢屢求助於青幻，處處迴避著孤，甚至還為青幻療傷，子沂，孤當時，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成子沂愕然望去，黑暗中的人一身煞氣如有實質，然而這一次，卻很快便消弭無蹤。

「如今，時近兩月，孤也不想懲罰她了。孤不怨她了，孤只擔心她...她來自異世，對這個世界懵懂無知，又太過善良，萬一遇上了危險...」

成子沂連忙回道：「殿下放心，鳳君聰明多狡，又有一身武藝，定會平安無事。」

夜微曦仰靠上門柱，望著前方虛無的黑暗，沉默了很久。

「你說，紫兒走的那麼斷然洒脫，那麼果決，千方百計的逃離，她，是真的不悅於我？」

連自稱都變了，成子沂想到那個女子，心中也是一陣失落難受。彷彿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帶著滿身霞光撞進他的眼中，然而，連觸摸都是奢望。

「子沂，我是不是錯了？」

成子沂深深的埋著頭。皇族長老們一直在向殿下施壓，所有人都不明白殿下在遲疑什麼。拿下了萬里江山，一統天下后，鳳君還不是囊中之物。以如今中州的形勢，不出三年，必然歸一，而中州是七大州的中心，最繁華最強大的所在，中州一統，劍指天下，指日可待。那麼多英雄豪傑，那麼多爵尊前來效忠，不正是明白這一點。

可是，別人不懂殿下，成子沂懂。一但出兵北伐，便是射出去的箭，無法停止，無法回頭。等到平定了天下，是多久以後了？而鳳君，又會心落何處？花落誰家？

「殿下。也許…你可以問問鳳君，她想要的是什麼？」猶豫再三，成子沂還是說出口了。

「她？呵…」自嘲的笑聲從黑暗裡傳來，等了會，悶悶不樂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只想要自由，而我唯獨給不了她自由…我甚至不如青幻，青幻可以為了尋她行遍天下，我…」暗夜中的人搖了搖頭，長長的紅色髮絲在台階上迤邐而下，沾滿塵埃。

「她到底躲哪去了？為何半點音信也無！整個中州都快翻了一遍，她能躲到哪去？」夜微曦的語氣霍然又急躁起來，身軀一挺站起身來，在月下來回走動。

「成子沂，追蹤三位大人的人手，還是什麼都沒有查到？紫兒沒和任何一人在一起？！」夜微曦腳步一停，斷然喝問。

「殿下…來者何人？！」成子沂正打算說些什麼，突然看到一個黑影極快的落到了屋頂上。

「臣朱瑞參見殿下！」朱瑞從屋頂一躍而下，跪在了夜微曦身前。

「朱瑞？」夜微曦轉過身，低下頭看著他，眸光凜冽：「你不在軍營養傷，冒夜前來所謂何事。」

養了這麼久，朱瑞的傷也就好了大半，明明可以與君醫淺標一下就好，他偏不願，這種事，也不能勉強是吧。

「殿下，鳳君現在極有可能人在南蠻。」朱瑞也不多話，直挑重點。

夜微曦僵滯了下，銀眸一瞬間亮如晨星：「消息確鑿？」

「十日之前便已收到傳訊，被長老們瞞了下來，這是具體情形，請殿下過目。」朱瑞遞上紙條。

法術光芒驀閃，小院里一時亮如白晝，紙條下一秒便到了夜微曦手中。低頭仔細看了一遍，夜微曦身上的氣息驟然一變，仿如一把出如鞘的寶劍，銳利的鋒芒射出耀眼的霞光，身後的燦虹髮絲倏然狂揚在空中，青氣繚繞，裙擺飄搖，頎長的身形慢慢浮上了天空。

「成子沂，朱瑞，聽令！」夜微曦的聲音清悅，響亮。

「臣在！」兩人異口同聲，肅容低頭。

「召集所有爵尊，隨孤身後全速奔赴南蠻大陸，孤要把穹海殿給轟平了，把鳳君逮回來！這裡，就暫且交給老傢伙們執掌，待孤回來再好好找他們算帳。」

「臣遵旨！」

紫兒，即使你不喜歡我，我卻也無法放手了，你的心只能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