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夜鶯（一）
陸修並不需要準備什麼，波魯多其實也不需要準備什麼，在這幾小時里他全用來通讀那一份計劃書了，計劃簡單又粗暴，簡單點說就是之前衝進去大殺特殺去往竹影面前，然後貢獻出自己的腦子讓竹影解放大部分被控制的人後，由陸修突擊制服竹影。
波魯多發現自己的任務其實是最簡單的，連陸修做的都要比自己多。
「準備好了嗎？」陸修開門進來，直接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波魯多將那張薄薄的紙丟到一旁：「上面寫着我只要像個笨蛋一樣衝進去就行了，真不明白你們讓我看這個是為了什麼。」
「這個給你看是為了讓你知道自己像個笨蛋一樣衝進去的時候我們在幹什麼，信任是非常重要的，即使不久前我們還是敵人。」陸修說道。
波魯多笑了一下，站了起來：「走吧！不是說兵貴神速嗎？讓我們速戰速決吧！」
陸修拍了下對方肩膀：「在幾天前我們就已經開始準備了，只有你一個人剛剛準備好。」
……
波魯多感覺自己的狀態還不錯，說實話現在他還蠻興奮的，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成為毒蛇幫的王牌之前，他是來去縱橫的火神，但成為毒蛇幫的王牌后，他不得不封存自己的力量，讓自己成為一個只有象徵意義的存在。
比起高高在上被人所懼怕，他更渴望竭盡全力的戰鬥，沒有任何後顧之憂，腦子裏想的只有焚燒眼前的一切。
不久前和陸修的戰鬥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戰意，火焰和岩漿在體內流淌，熱血在沸騰，那才是他所追求的。
那個時候他忘卻了自己的身份，一心想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擊敗陸修，這難得的敵手讓波魯多不舍的使出全力，他本能壓制自己的力量，在對方戰鬥力變強后才徐徐提升自己的戰力。
他有種感覺，陸修也是如此，陸修也沒有使出全力。
現在雖然還沒開始戰鬥，但波魯多隱隱感覺到自己將再次體驗到那熱血沸騰的感覺。
忽然腦子裏就想到了狂獅斯達拉，那傢伙為了心愛的女人孤身一人前往鬣狗幫屠殺的時候，大概也有這種的感覺吧，豁出一切，不去想結局是什麼，只是權利去完成這一刻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管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斯達拉麵對的是整個鬣狗幫，當時劉思滅也在，一個王牌和整個幫派的力量聯合起來要殺死他，他一往無前，力敵千軍，在那種情況下硬是殺死了劉思滅，如果不是陸修，想必鬣狗幫已經亡了。
當波魯多第一次聽到狂獅陣亡的消息時，他很平靜，但在聽了整個過程后，他開始羨慕斯達拉，這傢伙是個真男人。光是想像那畫面就令人激動不已，彷彿一葉扁舟擊碎巨浪巨浪，猶如被圍攻的獅子重創群狼。
該說是羨慕他的悲壯感嗎？
波魯多也不知道，但他很快就會知道了，因為他也即將迎來和斯達拉一樣的戰鬥，孔雀幫整個幫派都會聯合起來阻擋他去到竹影的面前，而他要做的則是像斯達拉那樣，替陸修和柳夕月破開這巨浪，他要用岩漿把孔雀幫轟出一個口子！
波魯多踏入了孔雀幫的地盤，在他踏進這裏的瞬間，周圍便有陸陸續續圍上來的女人，他們有備而來，似乎早就準備在斯達拉踏入這裏后現身，從外表來看，有些是武者，他們的站姿給人的感覺便是身經百戰，而那些稍稍靠後，保持一種安全距離的，則應該是異能者無疑。
在毒蛇幫呆了這麼久，他已經能通過一個人氣質分辨她的戰鬥類型了。
波魯多止步，冷著臉看着眼前為首的女人，穿着幹練勁裝的女人，正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明明知道自己只用一個手指就能碾死她，只因為她的老大陰了所有的幫派。
「給我讓開一條道可以嗎？」波魯多先用禮貌的台詞開場。
「你覺得有可能嗎？」
他早就知道不可能讓開路的，他也只不過是覺得直接開打太枯燥了，需要一點開場白才問的。
「那麼就沒辦法了……先說好，惡棍是不會對女人手下留情的。」
那女人皺了皺眉：「你說什……」
話還沒說完，波魯多的手便放在了她的臉上，緊接着便是皮肉被灼燒迅速燒焦的嘶嘶聲，她甚至無法發出尖銳大聲的慘叫，過於劇烈的痛楚讓那些痛苦的聲音像是堵在喉嚨里似的，變成一連串斷開又間隔極短的短聲。
只有幾秒的時間，波魯多便放手了，那死掉的女人臉朝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她已經沒有臉了，清晰的五指凹陷在她臉上，鼻子眼睛和嘴巴都因為這個深陷的焦黑手掌印看不清形狀，邊緣的分隔極為明顯。
那凹陷中骨頭都變形了，被一些黑影橘紅色的流體所填充，那些流體在慢慢凝固，最終變成黑色的固體
所有異能者都同時發動了攻擊，波魯多很清楚這些人的想法，剛才死掉的那傢伙，想必和她們關係不錯，發動攻擊的人應該都是因為憤怒。
這些人已經失去了理智了，只要還有點常識，就知道在面對王牌時，最正確的選擇是轉身逃跑。
火光在街道里衝天而起，部分善惡，毫不憐憫地將所有範圍里的人全部拖入其中，在這一刻，平民小孩老人，全部平等，烈焰會焚燒一切，所有人都不能倖免。
這裏燃起的火焰隔着老遠都能看見，鐘樓上，陸修和柳夕月旁觀著一切，火光倒映在柳夕月的瞳孔里，將她漆黑的瞳仁渲染成亮金色，像是熔化的黃金，她面無表情地旁觀這一切。
「如果讓何瀟瀟看到這一幕，她可受不了。」陸修說道。
如果何瀟瀟在的話，可能又要為那些無故遭罪的人不平了，她是個好人，可一點不適合這個城市。
破舊的鐘樓台階想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上來了，一個嬌小的人影出現在柳夕月和陸修身後，她側頭小心翼翼打量著遠處的火光，觀察著四散奔逃的人群，眼裏並沒有恐懼。
「莉莉絲，你不怕嗎？」陸修問道。
「沒什麼好怕的，死的人不是我。」
莉莉絲的回答讓柳夕月側目，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
陸修也沒想到莉莉絲會說出這麼冷酷的答案，不過這樣才好。
王牌就是王牌，從高處往下看就可以知道波魯多根本沒有一合之敵，火焰蔓延的速度就像在棉花上燃燒似的，迅速朝遠處那古色古香的宅邸燒去，那宅子是竹影居住的地方。
比波魯多更先到達宅邸的是夜鶯，她如一團陰影飄進了竹影的庭院，這個時候竹影還在喝茶。
「外面發生了什麼？我能感覺到你有些緊張。」
「幫主！波魯多殺到這裏來了！」
竹影正舉到半空的手就這麼停住了，茶杯懸在半空，裏面的茶水微微晃蕩，一如她的思緒。
她沒想到敵人會來的這麼快。
更沒想到波魯多會孤身一人殺來，那個男人是瘋了還是怎麼滴？他有必要和自己拚命嗎？他自己又不會被達麗卡影響。
而且在竹影眼裏，波魯多一直都是一個異想天開，一點都不現實的大小孩，空有恐怖的力量但追求着沒有意義的東西，比如說有生命危險的戰鬥之類的。
難道他真的是一時興起所以孤身入陣？
並不是沒可能。
「你們能擋住他多久？」
「一個小時應該還是可以的。」夜鶯做出客觀的估算。
她剛才觀察了戰局，波魯多正在被圍攻，他雖然異能恐怖，但自身並不像斯達拉那樣可以幽靈化，能直接穿越人群直取敵將首級，他要到竹影面前，就必須把所有的幹部都殺光。
而這需要時間，他大部分精力都在修復自己的身體，殺戮的速度並不特別快。
當然這不代表她們能攔住波魯多，想拖垮波魯多是不可能的。
「很好，這個時間很充裕，那麼把電話拿過來吧。」竹影神色從容毫不慌亂。
她打了第一個電話，在響了三聲后對方接通了電話。
「讓她傷口惡化吧。」
說完這句竹影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撥通了第二個電話。
同一時間陸修的電話響了，接起來對面傳來甜美略帶戲謔的聲音：「幾天不見，過得可好？」
陸修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身邊的柳夕月，柳夕月也沒有說話，把衣領往後拉了一拉，一條細小的傷口隱隱發紅，上面本以結痂的血痂變得黑軟一片，慢慢脫落，因為很久都沒有癒合，所以這個傷口已經不再有血流出，現在這個傷口有點泛紅，周圍起了像皮疹一樣的紅色斑塊，這酷似皮膚病的東西在柳夕月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陸修轉過頭，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對電話另一頭的竹影說道：「還好吧。」
「那麼我就開門見山了，幫我把波魯多殺掉吧。」
「……否則你就讓她死對不對？」
「是的，她會死的，而且即使柳夕月死了我也不一定會死，我只不過會冒更大的風險而已。所以說如果你愛她的話，就幫我殺了波魯多，如果在你眼中她沒有罪城之王這個位置重要的話，那麼你可以在柳夕月死後和我再進行一對一的對決。」簡短的一番話，但其中透露的信息可不少。
「我明白了。」陸修說完這句掛斷電話。
柳夕月的撓了撓傷口附近的皮膚，嘴角一挑：「小修，沒錯吧？」
「你的猜測完全正確。」陸修微笑道：「所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她能在短時間裏殺死你嗎？」
「至少在竹影打出第二個電話前，我是不會死的。」
回答相當客觀
陸修點了點頭：「那麼就再等等吧。」
三人繼續看着那停滯在孔雀幫地盤中衝天火光，時間就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過去。
在這幾十分鐘里，柳夕月的身體狀況雖然在逐漸惡化，但顯然不會致死。
下頭波魯多已經殺到了家門口，他整個人幾乎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形，像是被融化的蠟像，身後焦灼一片的徒弟，高溫燃燒后的餘燼害怕噹噹在空氣中，這一段路已經無法逗留了，一個普通人在這裏站幾秒，灼熱的空氣就會燙傷他的肺。
沿途都是焦黑僵硬的人形岩石，更多的人連這樣簡陋的標本都沒有留下，他們被燒成骨灰，和各種物體的灰燼混雜在一塊，無處不在。
像是蠟像的波魯多看起來異常慘烈，但在幾秒后他的人形逐漸恢復了，熾熱的岩漿精確勾勒着他的輪廓，然後凝固褪色，褪色后不是凝固的岩石，而是正常的皮膚身體，他身上燒的沒一件衣服。
眼前只剩下幾個人還在苦苦支撐，看到波魯多眼中充滿了恐懼。
這一刻她們終於清晰認識到了王牌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波魯多給她們的壓迫力遠超竹影太多，直接而純粹的暴力比精神上的壓迫有着更直觀的恐懼。
在毀滅了十餘條街道，焚燒大片房屋，殺死幾十個異能幹部后，他僅僅是出了點汗，看起來有一點疲憊。
波魯多看着眼前剩餘的十幾人，這群女人的異能已經用不出來了，差不多透支了。
逼前一步，有人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那人恐懼中帶着憤怒的眼神死死勾著波魯多，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波魯多抬起手，轟的一聲火光自掌心升騰而起：「我？和你們幫助是一樣的東西。」
揮手間，火光遮蓋了所有的視野。
「結束了。」他喃喃自語道。
不需要等火焰熄滅，他就知道這些人的下場。
「你們退下，去幫助身邊。」
火牆的另一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對面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那腳步聲逐漸遠去，隨後火牆變得微弱。
「你是誰？」
那是一個矇著面的女人，渾身上下一片漆黑，看起來像是日本古代的那種忍者一樣。
「我的名字是夜鶯，是竹影大人派我來迎接您的。」夜鶯微微躬身。
波魯多冷哼一聲：「不需要，只不過多具屍體罷了。」
夜鶯面不改色，緩緩走上前，從腰間抽出了佩刀：「至少可以讓你慢些。」
「你不怕死？」
「從來不怕，況且……勝負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