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重活一回可不容易,若是因此掉進了旁人的陷阱又該如何是好?
畢竟宮裡的萬太妃已經被軟禁好些日子了,雖然再送不出什麽消息來,但難保寧王早猜到了生母被軟禁的事。
可她旋即就釋然了,萬太妃雖被軟禁,皇上那廂隨後卻再沒什麽大動作。前幾日除夕的宮中家宴、正月初一的祭天祭祖,寧王夫婦都出席了,一直都不得皇帝待見的平王等人,根本都不曾得到這個機會。
若換成她是寧王,或許也會以為萬太妃扛了罪過,並沒將自己牽扯進去一分一毫,自己與皇帝還是好兄弟。
何況就算寧王想給她與何睦挖陷阱,又該怎麽挖?她是要借著何夢涵當跳板來跟寧王府走動不假,可她又不是來王府做什麽手腳的,她還用怕被人抓住把柄不成?
她只需多與寧王妃走動一番,再和古鳳秋熟悉起來不是嗎?
等她熟悉了古鳳秋,便能把古鳳秋誘出去,何睦便可以隨時將她拿下。
難不成寧王夫婦還敢給她顧欣湄強加個錯處,在她屢次前來時找個機會,將她扣在寧王府再不放出去?
她父王可是睿親王,不是寧王夫婦惹得起的人!更別論寧王夫婦想要的又何止是拉攏何睦,這夫婦倆必然更想拉攏她父王與兄長呢,他們想要的可比她顧欣湄多,輸不起的是這兩人,而不是她!
顧欣湄想通了這個環節,便越發有了底氣。
等春宴將散之際,她先叫丫鬟將何夢涵領到一邊坐等她,就似笑非笑的來到寧王妃面前,張口便生出了撒嬌般的埋怨。
「堂嫂多少也給我些臉面!」顧欣湄這般嗔道。「那兩家的姑娘如何跟我小姑比?堂嫂竟然這麽明顯的將我小姑與那兩人一般對待了,這不是叫旁人笑話我嗎!」
若是顧欣湄不生出這等埋怨,寧王妃心底還有些懷疑,懷疑欣湄怎麽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就算這丫頭嫁進了武定侯府之後,便知曉娘家撐腰的人越多越好,可是寧王那般作為,的確有些叫側妃人選家裡有些掛不住顏面呢。
這春宴來了許多人,處處都有明亮的眼睛,三個女孩兒的變化落在有心人眼裡,豈不是得笑話這三家賣女求榮,還求得如此迫不及待了?甚至以為女孩兒們不過離開花廳片刻,便已經與寧王發生了些什麽。
那欣湄怎麽能跟沒看見似的,連小脾氣都不曾流露一分一毫?
當然了,寧王妃倒不是怕顧欣湄懷著旁的心思,譬如要替皇帝試探寧王府有沒有不臣之心。
皇帝終究是皇帝,可用的人手多著呢,哪裡淪落到要借用顧欣湄一個小丫頭的眼睛和口舌了?顧欣湄這丫頭自幼沒有生母教養,睿王與顧霆又長年不在京城,就算這丫頭有些小能耐,也不過是後宅里對付對付庶母、庶妹罷了!
單隻說顧欣湄出嫁時,身邊連一個懂得調養身子的嬤嬤都沒有,看似太後娘娘賞了她一個葉嬤嬤,其實卻是叫她給葉嬤嬤養老的,這樣的孩子家何足畏懼?
寧王妃只怕顧欣湄被傷了顏面,反口不想再將何夢涵送進寧王府罷了。
而寧王之所以當時便賞了那三個女孩兒,不也是怕女孩兒們家裡變了主意,想早早將好事定下來,也好儘早拉著女孩兒家裡的父兄上船?
賞賜已經給了姑娘,他們上船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否則便等著送那已經失了體面的女孩兒去庵堂做姑子吧!
眼看著春宴將散,顧欣湄卻來到寧王妃面前抱怨來了,倒是令寧王妃心頭的大石頭瞬間落了地。
敢情顧欣湄這丫頭還是有些小心機的!
她這是真心想用小姑子攀附寧王府,也才不曾在春宴上甩臉子,更不曾當眾責問她,甚至當眾反悔、帶著何夢涵離開!
寧王妃頓時緩了神色,滿臉賠笑的拉著顧欣湄在身邊坐下,直道︰「堂嫂這就給你賠個不是,再謝謝你大人大量。我知道我們王爺是有些急切了,一時間也就沒考慮到姑娘家人的顏面。可是欣湄你換個路子想一想,其實這也是我們王爺給各家的體面不是?若是這些姑娘被我派去的兩個嬤嬤帶著,在王爺面前走了一圈,卻什麽賞賜都沒得,豈不是更叫人沒臉?」
顧欣湄聞言忍不住想啐寧王妃一臉。
寧王不過是個親王而已,還真將自己當成皇帝了?
這大熙朝的親王雖然尊貴,京城挨個兒點過去也有七八位呢,怎麽就選個側妃都如此不消停,還要叫姑娘家先被寧王欣賞一番?只是顧欣湄也很願意多聽聽寧王妃的嘮叨,話越多越可以叫她多了解這個人。
她便依舊將埋怨掛在臉上,只當寧王妃那幾句解釋並不令她非常滿意。
寧王妃越發賠笑,口中也滔滔不絕起來,「咱們且不說那另外兩家,單說你們家。你帶著小姑來一趟我們府上的春宴,我卻偏偏叫你小姑空著手回去了,一點表示都沒有,回頭你還好意思再叫人來試探我的口風不成?
「可你若是只管坐在家裡等消息,眼下是大正月里,應酬多得很,我又身子越來越沉,哪裡不周到也是可能的,說不準就得等出了正月才能正經將事兒定下來,那豈不是更成了我們寧王府的無禮了?
「你或許會說,若是事情不能儘早定下來,堂嫂你就別叫人帶著我小姑去寧王堂兄面前露面啊。可是欣湄你也是親王府出身,知道親王的尊貴,親王選妃僅次於萬歲爺,再疏忽不得。雖然只是幾個側妃,將來也是要上玉牒的,人選若是不叫我們王爺過過眼,難道就乾等著娶進來幾個怨婦,再等著她們都和我們王爺成了怨偶不成?那我還不如關緊了院門,只我一人和我們王爺過些平民百姓的日子呢。」
顧欣湄聽到此時便知曉,寧王真是個不知足的,這分明是既要拉攏腰桿兒硬的姻親,也要側妃的人品相貌,而寧王妃又拚命想顯擺自己的賢良淑德,不惜如此做了。
她挑眉笑了,「堂嫂這麽一說我倒是懂了。且不說親王府本就不同於旁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家給兒子相看媳婦,相看滿意了還得當時就給女孩兒插簪呢不是。寧王堂兄今日既是賞了三個女孩兒玉禁步和寶石花結,也便與插簪差不多了。」
寧王妃忙笑著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兒。何況我早就放出了風聲,今日的春宴主要是為我們王爺選側妃,前來赴宴的女眷們哪個不是心知肚明?若是無心將女孩兒送進寧王府的人家,都知道王爺與我不會強求,都是孤身前來,將自家適齡的女孩兒全留在家裡了。
「那些帶著姑娘來的,心裡也早就有了準備,見到自家姑娘得了王爺的賞賜,心裡不定多快活呢。」
言之意下便是,自打欣湄你帶著小姑子來了,你心裡想的什麽我早就一清二楚,那麽你又何必得了便宜還賣乖,還來埋怨我不給你顏面?
只是寧王妃也清楚,顧欣湄實在不同於另外那兩家。
她這位堂小姑子太刁蠻,連庶母、庶妹都是說弄死就弄死,背後又靠著個睿王府,凡事還是得哄著來,便笑著拍了拍顧欣湄的手,「你放心,你既是我們王爺親堂妹,你的小姑我還能叫她真與旁人一個待遇?等回頭忙過了這一陣,你便多來幾次,我也好與你細細商量一番聘禮,再叫嬤嬤們帶你在王府走一走,你親自替她選個院子。」
寧王妃此時已經在心裡將何睦完全當成了小人,那種單靠自己攀附睿王府還不夠、還要賣妹求榮的小人,否則何睦也不會口中說著守滿一年妻孝再談續弦之事,卻在半年後就急不可耐的娶了欣湄不是嗎?
若顧欣湄出身一般,父兄都沒個好前程,何睦恐怕眼皮都不抬,更別論娶了顧欣湄做續弦吧!
顧欣湄想要的本就是多往寧王府走動走動,否則她早就揭穿了何夢涵謀害林氏的罪過,又怎麽會將這惡毒的小姑子留著?如今聽得寧王妃主動提起了這話,還拿著商量聘禮當藉口,一副只怕聘禮給少了,她便會反悔的模樣,便笑著應了。
「只是堂嫂也別忘了,你可答應過我叫你身邊的嬤嬤教教我的人呢。」她這般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