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八 將死

張承盤著雙腿，用手撐著下巴，盤坐在自己平日里常坐的椅子上，緩慢的搖晃著身子，讓椅子在黑暗的房間中發出一陣陣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有些愣愣的盯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電腦，按他平日的作風，有這樣的時間絕對是會開上兩盤遊戲的，不過此刻，他彷彿並沒有這樣的興緻，而是看著屏幕中顯示的一個系統本機播放器，怔怔出神。

而這播放器上正在播放的，不是什麼正熱的電影電視劇，也不是哪個他平日里愛看的搞笑視頻，而是一個個或零碎，或短暫的生活片段，而至於所有這些片段的主人公，則正是坐在電腦前的張承。

「對了，我好像是早死了來的。。。」張承一邊看著面前電腦中不斷閃過的畫面，一面像是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回想起了不久前，那個將手腕伸入他胸口的網路怪談。

「不過事到如今，總感覺死不死，現在坐在這又是怎麼回事。。。也無關緊要了。」

他微微呼了口氣，沒有特別震驚，甚至沒有繼續深究，他就像是對所有的事都失去了興趣，只是靜靜的盯著面前電腦中不斷閃過的畫面。

實際上，也並不是張承放棄了繼續思考，而是他身處在這個漆黑房間中的同時，一股與「寒冷」十分類似的感覺，無時不刻都在影響著他。

這種寒冷並沒有讓張承感覺到難受，也沒有讓他產生絲毫的痛感，只是讓他的腦子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逐漸的僵化，甚至開始時不時的出現意識的停頓。

而張承也像是不在乎這些僵化或是停頓一樣，只是看著播放器中不斷閃過的各種各樣的畫面，或欣慰，或悲傷，或懷念，或嘆息，亦或是擔憂。

時間不斷的流逝，電腦屏幕上的短視頻也即將步入尾聲，那是一個不斷下落的視角，而待視角落地，直到最終平穩下來的時候，最後出現在屏幕上的，卻是作為他發小的孫玉軒，攤跪在地上的身形，那絕望的神色，讓幾乎已經神志不清的張承重新打起了那麼一絲精神。

「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蠢臉。。」張承微微按了按額后的太陽穴，輕輕的皺起眉頭，暗自苦笑了一下。

惹上六願怪談的事，雖然確實是由孫玉軒最先提起，但自己也是因為那點該死的好奇心而沒有否決這個提案，所以根本就說不上錯在誰，只是誰都沒料到，自己曾經的選擇或是猶豫，會造成如今的結果罷了。

不過說到底，張承也明白，現在的自己，大概也沒有能力將這句話傳達給自己這個好哥們，但在擔心孫玉軒的同時，他也有些在意，在意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又會給自己這個原本還說的上是幸福的小家帶來怎樣的變故。

「不過說到底，人死如燈滅，現在的我大概只是殘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點殘渣，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張承有些無奈的抬頭，突然發現本應該看到的房間天花板竟不知不覺的消失了，甚至不光是天花板，應該說整個房間此刻都已經不復存在，他身旁依舊存在著的，只剩下他身下的椅子，和他面前的書桌，以及書桌上的那台電腦。

「呵，這就是死的感覺嗎。。。總感覺，有些冷呢。。」

張承微微抬頭，不再去看已經定格下來的電腦屏幕，而是盯著頭頂那一片純黑的「虛無」，怔怔出神，即將徹底僵化的大腦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應該想些什麼，原本應該存在的不甘，亦或是怨恨此刻竟然也奇怪的不知所蹤。

「話說回來，我這一輩子還真是可惜，都還什麼都沒經歷過呢。」

他微微輕呼了口氣，本能的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像是放棄了一切，不再去做什麼掙扎，靜靜的等待著那無處不在的寒冷，將他逐漸吞噬。

「對你來說，神明是什麼。。。」然而就在張承的意識在不斷襲來的嚴寒中即將完全停滯的時候，一道本不應該出現的女聲突兀的傳到了張承的耳朵里。

聲音清麗，帶著些許的回聲，雖然此刻張承的神志似乎已經無法繼續支持他理解這具簡短語句中的具體含義，但他還是聽懂了其中最關鍵的兩個字，隨即開始本能的，甚至是機械的調動起自己最後的意識，回憶起自己印象中對「神明」的認知。

「真是有趣的想法呢，我還以為會聽到類似於全知全能，無所不能的答案呢。。。。」

雖然張承並沒有說話，但那神秘的女聲似乎依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微微輕笑了一聲，隨即話語一轉，語氣中不知為何帶上了那麼一絲傷感的味道。

「雖然你看起來真的超弱，但也要比那個將萬物都視為工具的傢伙強上百倍，既然我已經無法復原。。。那交給你，倒也無妨。。。」

神秘女子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然而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即將徹底墮入黑暗的張承突然全身一震，一顆燦金色的結晶猛地浮現，迅速嵌入了他的胸膛，而同時，一種強烈到至極的「暖流」也騰的自結晶中噴薄而出。

「明明世界，並不是像他想象中那麼無趣與黑暗的，而且我可是，超愛人類的。。。」

那是一股足以驅散所有，那些剛剛還在不斷侵蝕著他的「嚴寒」的暖意。

它們兇猛，卻並沒有絲毫的破壞力，幾乎是在短短的一瞬間，便流過了張承的四肢百骸，將他那坐在轉椅上的身體重新喚醒，而同時喚醒的，還有他那幾乎已經凝固的意識。

「你到底是誰。。。」

腦筋重新活絡了起來，張承便意識到了自己大概是有貴人相助，如此大恩，自然要見見對方的模樣。

然而就在張承第一時間轉過身，他卻突然發現，四周的一切都開始迅速暗淡了下來，而同時，剛剛才恢復清醒的神志也重新開始不再清晰。

而在視野徹底消失前，他匆忙間所瞟到的，只有一件十分簡單的漆黑水手服，以及半張看不清面容，卻擁有著一口鋒利鯊魚牙的燦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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