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西市牙婆
一行人過護城河入明德門回了城。
明德門是長安的正南門，乃是都城建制最高等級的「五門洞」，與皇城朱雀門，宮城承天門構成長安城南北中軸線。除了是天子參加祀典的必經之門，明德門在還是民間為禳除災害經常舉行大規模祭祀的重要場所——民間有「若遭遇久雨，則禜祭於國門」的傳統。
既是國門，自然是騎不得馬的。
幾人牽馬緩緩而行，陸績今天很高興，一路上和秦懷玉、王元談笑風聲、高談闊論，只有蔣渠這個悶葫蘆似乎不大願意和這些公子哥們攪在一起，故而故意落後了半個身位不言不語。
春天來了，城內也熱鬧了許多，但也雜亂了許多，尤其是洛陽的東市和西市，近日裡來湧進了許多的胡商，和遵紀守法的大唐商人來比，這些胡商們粗蠻不講理的一面暴露無遺，很多胡商就是將一塊土布隨便朝某個店鋪門邊一攤，上面擺放要賣的東西，什麼奇奇怪怪的玩意都有，待巡城的官兵和武侯一來，他們拎起布包就跑，待風聲過了以後，換個地方再擺。
很有後世小販和城管鬥智斗勇的風範……
路過西市的時候，王元看著不遠處叫賣的牙婆，指著笑道：「走，我們去看看，為了慶賀陸兄弟喬遷之喜，今日看上什麼，都算在我的賬上！」
陸績沒好氣道：「我每日還要去弘文館授課，喬什麼遷啊，不還是得住在城裡。」
王元笑道：「那總不能讓村子里的府邸荒著吧？怎麼說那也是敕造的縣子府，你可以不去住，但荒著可不像話，今日買些丫鬟婢女，這些小姑娘牙婆都調教好了……回頭我再給你配些手腳利索家丁僕從，你也算是一個有爵位的人，之前馬馬虎虎過也就算了，現在封邑府宅都下來了，太寒酸會讓人笑話的。」
陸績想了想，王元卻是說的也有道理。
「那好吧，先去看看，回頭我寫封信把洛陽的老管家給叫來。」
幾人打馬向前，來到了牙婆身前，剛走到這裡，陸績眉頭就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牙婆身後蹲坐在地上的是四五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各個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她們身後還懶散的坐著一個面容兇惡的男人，時不時的就會伸腳踹那幾個小姑娘一下，看來是牙婆專門雇來看著她們的人。
陸績臉色不太好看。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這做人販子的勾當，陸績是實打實的厭惡無比。
「喲，幾位貴人，可是要給府里添置婢女？」這牙婆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三人這才剛一上前，牙婆頓時就笑得滿臉開花。
王元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了看身後那幾個小姑娘，問道：「就這個幾個嗎？」
牙婆笑道：「哪兒能啊？帶那麼多人出來不方便，其他都在屋子裡關著呢，你要是不滿意這幾個，我陪您去挑？」
王元張眼看了看，這五個小姑娘面容倒算清秀，這才道：「最好的貨才擺檯面上，次一點兒的當然放倉庫里，我跟你回去作甚？」
牙婆面露尷尬之色，訕訕笑道：「您說的是，看來是位做生意的行家。」
「都懂規矩了嗎？」
牙婆笑道：「貴人您放心，我做這行十來年了，這些小丫頭我調教了足足一年多，什麼規矩都懂，就連床上那些花樣……嘿嘿……包您滿意。」
陸績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王元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來笑眯眯地看著陸績道：「怎麼樣？陸兄弟有看中的嗎？」
陸績沒理會他，而是看了那幾個小姑娘一眼，旋即盯著那牙婆冷聲道：「你還關了幾個？」
那牙婆一愣，旋即道：「還……還有七個，貴人您的意思是？」
「我全要了。」
「您全要了？」牙婆不敢置通道。
「你全要？那幾個你還沒看呢。」王元愣道。
「我全要了，錢全當我借你的，回頭我還你。」陸績轉身沖王元道。
王元是個精明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陸績的意思，渾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這點錢算什麼呀，都說是慶賀你喬遷之喜，十來個丫頭我還買不起？牙婆，這些丫頭怎麼賣的？」
牙婆驚喜道：「十貫一個，十貫一個！攏共十二個丫頭，您給一百貫就好！」
王元擺了擺手道：「行，一會兒你把這些姑娘都送到興義坊王府，到府上支帳去。」
「好，好。」牙婆興奮地點頭，一轉身沖那五個姑娘狠狠踹了一腳，罵道：「今天遇上貴人了！以後能伺候貴人是你們的福氣！還不趕緊向貴人謝恩！」
「多……多謝貴人。」那幾個姑娘立刻跪了下來，一個兩個戰戰巍巍的說道。
陸績也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十貫錢能買一個活生生的人，這讓他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陣悲哀，縱然是貞觀盛世，縱然是黎民安泰，但時代的腐朽……卻是一個偉大帝王永遠無法改變的。
就在陸績等人剛準備牽馬離去時，迎面而來一乘藍頂轎子，轎前兩名騎士打馬開路，不斷驅趕著迎面的百姓，轎子左右簇擁著幾名部曲和家僕，高調且跋扈。
陸績和秦懷玉等人將馬牽至一旁，讓對面的轎子先過。
雙方迎面交會的那一剎，意外突生。
人潮擁擠的街上，突然一匹駿馬疾馳而入，馬上載著一個白衣騎士，那白衣騎士手持一張檀木大弓，瞄準那轎子連射了三箭，其中一支險而又險地擦著陸績的臉而過，嚇得他一身冷汗。
咄咄咄！
大概是因為縱馬疾馳的原因，兩支冷箭沒能射中，而是射在了轎子的木壁上，插進大半，可見挽弓者力道之大。
跟在官轎旁邊的四名護院大驚，紛紛將轎子圍了起來，拔刀凝神戒備。官轎周圍來往的行人嚇得尖叫，四周一片混亂不堪，手推腳踏，傷者無數。
陸績的臉頰火辣辣的痛，那支箭簡直就是刮著他臉皮過去的，雖然看得出刺客的目標不是他，但陸績心中也忍不住冒出萬丈怒火。
「是那日縱馬撞你的人！」蔣渠突然吼道。
陸績一愣，細看之下果然是那日在朱雀大街上遇到的縱馬人，當時要不是蔣渠伸手拉了自己一把，恐怕自己早就被撞得骨斷筋折了！
陸績怒從心起。
媽的，這人倒是死性不改，縱馬撞人不說，今天竟然敢公然刺殺了，也不怕誤傷到別人！
當長安大街是你家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