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想做什麼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想做什麼

如果說之前穆英對於徐老卦說的還只是有些動心而已,那麼如今聽了他的分析,可就不僅僅只是動心了。

目光不斷閃爍,然而最終穆英也只是無聲的低下了頭,一句話都沒說。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徐老卦的嘴角帶着一絲神秘的笑,卻照舊擺弄起手中的羅盤,好像這池春水不是被他這股東風吹皺的。

點燃的篝火靜靜地燃燒着,細長的火舌不斷向上舔舐著乾柴,火星在空中不斷跳動,那寥寥無幾的幾根柴火不時發出輕輕地「噼啪」聲。

這還是之前在山下的時候帶上來的,之後他們就只能使用固體燃料了。

徐老卦坐在原地,卻斜對着眾人,手中的羅盤,那根不知是什麼金屬製成的羅盤指針緩慢的輕輕旋轉着,隨着徐老卦不時變換方向跟着一同移動着。

來回確定了幾次后,徐老卦才將羅盤收起來,同時用木棍輕輕攪動了一下火焰——這不是為了取暖,而是為了配合五行。

反正秦川也不懂他說的什麼小五行小八卦都是什麼意思,就只是配合他又是帶了許多的金屬東西,又是撿了許多的乾柴等等。

「可以了,『門』已經找到了,等明天他回來我們直接進去就行了。」徐老卦幽幽的說道,同時還不忘用那種輕飄飄的視線掃了一眼穆英。

「唉,曾經那個時代的大能一個個驚才絕艷,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才能培養出那麼多鍾靈毓秀的人物,便是這大陣,也是因為我祖上有提到過那麼一句兩句,所以我才能解出來,這還是靠着造出來的小五行偷窺出來的,也算是作弊。」

徐老卦一邊撥動着火焰,讓火舌不時地輕輕變換著方向,一邊跟他們說道:「若是換了現在,別說是鎮壓他的大陣,便是這藏匿洞府的小型聚靈陣都沒人能建的出來。」

「那你也不能嗎?」穆英突然在旁邊問道。

徐老卦抬頭看了穆英一眼,目光有些幽深,卻是頓了頓才回答:「我也不能。」

秦川輕輕挑眉,有些沒聽懂他們都在打什麼啞謎。

夜風輕輕吹在他們的身上,臉上,帶着一縷細細輕輕的髮絲不斷地繚繞在她的耳畔。

攏了攏頭髮,秦川起身:「我先回去了。」

回到帳篷里,秦川直接鑽進睡袋裏閉上了眼睛,可是耳朵里還能聽到外面那冷風呼嘯的聲音,還有幾個人靜靜坐在那裏不知是誰突然起身第二個離去的衣服摩擦聲。

火焰好像仍然在慢慢的燃燒着,只不過再沒能發出那樣的聲音,似乎是燃燒到了最後的盡頭。

很快,穆英回了房間,輕手輕腳的,沒發出太大的聲音影響她。

秦川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然而她能看得見,就在她旁邊,穆英眼睛睜的大大的,望着帳篷頂,卻毫無睡意。

良久,秦川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她只想這麼靜靜地度過這個晚上,然而穆英卻突然打破了她們之間的寧靜。

「小川姐,你說,我們生下來是因為什麼呢。」

秦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躺着,沉默著。

「最起碼,小川姐你之前還體驗過什麼才是普通人的生活,二十多年啊,多好,我倒是想過那種生活,可是沒辦法,我生下來就是這樣。」穆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明知不會回答她的秦川說話。

「有些時候我也會想,這世界這麼大,可是為什麼總給我一種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籠子,那種被拘束被囚禁的感覺,我感覺我就好像是小學課本里說的金絲雀。」

有些嘲諷的發出一聲輕笑,穆英有些惆悵:「我甚至都忘了那是什麼課文里說的,不要做金絲雀,金絲雀沒有自由,永遠都被人關在那個好看的鐵籠子裏,似乎能呼吸到這世界上的每一口新鮮空氣,卻永遠都被束縛在了懸掛鳥籠的地方。」

「會不會有一天當我被放出這個籠子,我也會忘記了如何去飛翔,我的翅膀也會成為沒有用的擺設。」穆英喃喃道。

秦川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卻也沒有附和穆英的話。

「好像這個世界永遠都只是普通人的世界,你說,我們生下來是為了做什麼的呢,所有的修士,所有那些異於常人的人,他們都在一生下來的時候就被告知,你這輩子都要低調的,隱瞞身份的活着。

你不能向任何一個普通人道出你自己的身份,表現出你自己的不一樣,你要假裝自己是一個人,你還要不斷地去學習,去模仿,模仿別人,那些從一開始和你就不一樣的人,你要去學他們是怎麼活着的。

有些時候我都迷茫了,我到底是在為誰活着,還是說,我能活着到底是因為什麼。」

帳篷裏面安安靜靜的,外面的夜風不斷降低了溫度從四面八方吹過來。

一層淡淡的黑霧不知何時將這個帳篷包裹在了裏頭,即使那麼猛烈的風吹過,卻也沒有帶走隻言片語的一句話。

「年輕的時候我曾經特別叛逆的想,我為什麼就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re特殊呢,我明明就和他們不一樣,可我為什麼不表現出來,我想看到他們臉上那驚訝的,崇拜的,或者,其它任何什麼和平常看普通人不一樣的那種眼神。」

扯了扯嘴角,穆英輕哼了一聲:「然而還沒等我這麼做,就聽說,有一個人,還是修派的,當時因為在普通人面前展示了他不應該展示的,所以被總局拘留了。」

頓了頓,穆英還給秦川解釋,就好像她真的是在聽一樣。

「總局的拘留和平常的拘留不太一樣,有點像是小說故事裏那種,那些犯了錯事的人被關在一處秘密的地方,聽說是地下很多層很多層,那裏氧氣都比較稀缺,別說靈氣了,就連正常的生活似乎都有些困難,不過對於修士而言這些倒是都可以忍受的。」

「因為這個,我害怕了,也是我第一次自己想,我為什麼要和別人不一樣呢,那麼有我和沒我又有什麼區別呢,有了我也不過就是偽裝成普通人的樣子,便是如今,有了我也只不過是為了監察那些和我同樣,和普通人不一樣的人。」

輕輕地「呵呵」笑了兩聲,穆英眨了眨眼睛:「有些時候真的是覺得很可笑啊,我都不知道我來這個世上究竟是為了什麼,又有什麼目的,又為什麼不能幹脆就只做一個普通人呢,正常的談一場戀愛,或許轟轟烈烈,或許平淡如水,正常的生活,工作,可能有開心和愉快,但也可能有悲傷和痛苦。

然而這不就是人生的七情六慾么,不然斷情絕愛的還為什麼要活下當下,沒有神仙,沒有修真,只有強身健體的功法,只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權謀,只有我們這些明明不一樣卻要裝成的一樣。」

空氣似乎微微的沉寂了片刻,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流通開。

「我上學的時候成績並不好,但也不壞,中等偏下吧,還是高中的時候,我早戀了。」秦川也同樣望着帳篷訂,輕輕地說着自己的過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早戀,現在想一想都覺得似乎有些可笑。

他比我大一屆,打籃球打的很好,我那時候是高二,他是高三,高三補習班的,他之前輟學了兩年,在外面打工,後來覺得這樣沒有發展,又回來繼續上學了,我們認識的也很偶然。」

嘴角輕輕翹起,儘管秦川現在想起來那會兒的事會覺得有些像是玩笑,但是不得不說,有那樣一段過往或者是年輕的經歷也的確很不錯。

「當時我們的寢室男女混合,就是同樣一條走廊上,左邊這棟樓是女寢,右邊是男寢,就是有一天,我們突然就碰上了,然後怎麼說呢,眼神相對,就那麼算是認識了吧。」

秦川不自覺的笑出聲,就連穆英都開始聽她講起了這段,算不得初戀的初戀,好像先前帳篷里的悲憤在漸漸的消失。

「但是那麼長時間,我們一直也沒說什麼談戀愛的事,就好像是,就那樣,在一起了。」秦川輕笑。

「我們會找個沒人的角落親吻,偷偷地,我覺得這很大膽,我從來沒跟別人試驗過,那是我的初吻吧,其實我還不太敢這麼做的,不過,我當時還是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很明顯,他一起打球的朋友都看到了,問他他也笑着不答。」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着一絲睡前的慵懶,穆英從來都沒從秦川的嘴裏聽到過這樣的聲音,而且不難找到對那個時候的嚮往和懷念。

穆英忍不住主動詢問:「那然後呢,後來怎麼樣了?」

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秦川的嘴角仍然帶着笑容:「後來就這麼結束了,當時是五月份吧,我們這段美好的關係只維持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就高考了,然後考到了另外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很好很好的大學,我們,自然而然的就結束了。」

有些無措的,穆英「啊」了一聲,像是驚訝:「可是,怎麼會這樣,你們明明沒有什麼矛盾的……」

無奈的抿了抿嘴唇,秦川平靜的道:「是啊,可是就是這樣啊,所以,現在想一想還是覺得有些可笑是吧,不過,那段過往我並不後悔,也覺得聽有趣的。」

帳篷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和安靜,只不過相比上一次,這一次似乎更加的平和,沒有那麼多的冷嘲熱諷,也沒有那麼多的悲憤欲絕。

「我大學畢業之後還談過一次戀愛,和我朋友她男朋友的室友,他人也挺好的,只是後來也分手了,我們之間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好像擦不出愛情的火花,互相了解了一年了,沒有一丁點激情。」

秦川再一次講述:「就在崤山那次車禍,我們分手了,很平靜的分手了,剛收到那條信息,然後客車就從山上翻下去了,我記得我當時,尤其是在看到他們,我父母死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的心很安靜。」

穆英情不自禁的轉過頭面對着秦川,即使她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很模糊的影子,可是她就是在看着她。

「我好像什麼都沒想,又好像什麼都想到了,即使我聽到了自己身上不知道哪根骨頭髮出清脆的骨折聲,即使我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一百八十度旋轉,我能看到衣服的後背似乎被山間的樹葉輕輕劃出了一道綠痕。」

「然後呢,然後你就變成了魔嗎?」穆英問道。

搖了搖頭,甚至穆英都能聽到秦川的頭髮與睡袋摩擦發出那種悉悉索索的散碎聲音。

「然後我一直都在等待,再一個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我一動不能動,什麼都感受不到,只能聽見有水滴不斷滴落在水潭裏,那種輕輕地『滴答』,『滴答』的聲音。」

穆英抓緊了柔軟的睡袋,小聲問道:「多久啊。」

秦川輕笑,轉過頭看向穆英:「很久很久,久到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從無知無措到茫然等待,然後開始恐慌,開始害怕,甚至開始不斷的自我模擬一種又一種極為恐怖嚇人的劇情來告訴自己可能之後會遇到的是什麼,然後,我開始發瘋,不斷的折磨自己,我像個離開那個地方,逃離那裏,然而一直到最後,我告訴自己,你已經死了,我一直都沒能從那裏離開。」

穆英沒有說話,隱隱的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秦川要和她說這些了。

「其實當時我就一直在想,還是活着吧,不然就讓我這麼死了也行,總之我是不想就這麼一直在那個黑暗的地方,不知是死是活,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算是個什麼了,活着,無論是個貓是個狗,死了,一乾二淨,就不會再去體驗這種痛苦了……」

沒有停頓,秦川接着說道:「沈紹峰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你們要讓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什麼嗎,現在我也想問你,穆英,你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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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成了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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