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附近住着的囚犯都覺得萬分不公平,同樣是坐牢,為什麽人家硬生生坐出高級客房的待遇,他們卻是在稻草堆里滾著,連饅頭都沒得吃?

花春巴著木柵欄,有些不想回頭,但想了想,反正也快沒命了,還彆扭個什麽勁啊?於是回過身來,看着賀長安問:「二哥今天看起來不太高興,是跟想說的話有關嗎?」

「算有吧。」他低笑道:「我推了與曲家二小姐的婚事了。」

「啊?」花春一驚,第一反應就是惱恨地拍了拍大腿,「我賀禮都準備好了啊!」

賀長安霎時默然。

「啊不,還是二哥的心意最重要,你不想娶,那誰也沒辦法強求。」她笑了笑,重新在他旁邊坐下,「但這是太后說的親事,二哥要推,壓力應該不小。」

「的確是不小。」賀長安點頭,「說不定哪天就要被扣上什麽罪名,來跟你作伴了。」

「那倒不至於。」花春搖頭道:「還有皇上在呢。」

宇文頡雖然兇巴巴的,但是最護短了,有他在,定能給賀長安撐腰。

可一想起他,花春突然覺得心裏有點酸疼酸疼的。這一入獄直到上刑場,都再也見不到他了,他堂堂九五之尊,也不知道會不會去刑場送別,要是不去,那朝堂上那一面,就是最後一面了吧。

想想還有點捨不得,雖然宇文頡是個面癱,既蠻橫又經常不講道理,但總的來說,也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自己其實犯了多次冒犯之嫌,但他都沒計較,也開得起玩笑,還儘力維護她,這樣的男人,要不是後宮佳麗三千,放在現代她就嫁了。

勾了勾唇角,花春輕笑着搖了搖頭。

「皇上也不是萬能的。」賀長安沒注意到花春的表情,低着聲音道:「他要是隨時能護著誰,也不至於讓你落到如今這地步。」

「這怪不得他,是我自己造成的。」花春聳了聳肩,「皇上本來的意思是讓我用功勞抵死罪的。」

賀長安卻不認同,搖頭道:「他就算想那麽做,羲王爺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可花春一聽這話,不由低笑出聲,想着為了廢掉她,宇文羲也真是煞費苦心。他多半是一早就收買了花流螢或者花尋月,才會知道花府奶娘的事情,也才有那麽足的底氣說她是女子。為防萬一,還把花流螢給弄出宮,這樣一來,就算她不因欺君之罪遭罰,也要受連帶之責,左右都是個死,不管怎麽躲都沒用。

她無奈地嘆口氣,打趣道:「我覺得自己是有機會被寫進青史的,這麽受人愛戴的丞相最後因為自己的妹妹而被牽連砍頭,至少也得當作是裙帶關係的反面教材,在以後的歷史書上用來教育祖國未來的花朵。」

賀長安聽着不由皺眉,「我又聽不懂你說話了。」

「沒關係,那不重要。」花春笑了笑,「反正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我早晚得死,二哥也就不用太憂心了,放寬心過日子吧。」

怎麽可能……不憂心?眉頭微皺,賀長安剛想張口說話,卻聽得牢房外來了人,拱手道:「侯爺,馬車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太后讓您早些去曲府。」

抿抿唇,他遺憾地嘆了口氣,站起來道:「我明日再來看你。」

「好。」花春點頭,目送他出去。

這人要是臨死時還能有人為自己牽腸掛肚,總會覺得心裏無比溫暖,雖然她真的很怕死,也怕疼,但想着到時候是一刀頭斷,無痛無折磨,也就比較能接受。

況且,她能在這裏認識這麽多人也算是收穫了。有結拜的兄弟,有疼她的母親,還有陰險可惡的敵人,她的日子過得很精彩也很刺激,在這裏劃上句號,應該不算很遺憾。

天色漸晚,獄卒送來的菜花春已經吃不下了,就躺在床上看着小窗外的天空。

在現代時,她是很鬱悶的,因為辭了職,還得罪了不少人,只敢待在家裏,哪裏也不能去,而一直照顧她的上司這次也沒再幫她,只因為她「年少輕狂,不懂規矩」。

花春覺得做人是有底線的,就算身邊的人把潛規則都當成尋常的事情,那也不能證明那是對的,只能說明這圈子很病態。

所以她跳出那圈子,自己走自己的路,是正確的選擇吧?可惜路太險,她還是沒能走下去,只能狼狽地辭職,一個人躲在家裏看電視劇。

在成為花京華的日子裏,花春覺得最開心的就是,花京華的地位夠高,她有什麽想法,只要能說服宇文頡就沒人能打壓。就算有的想法不成熟,宇文頡也能幫着她完善,實在用不了,也讓她自己看見了原因,這樣的工作雖然比現代還累,卻讓她覺得無比心安理得。

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花春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好好睡覺吧,等腦袋沒了就不能睡了。

月掛高空,秋夜濃霧瀰漫,寂靜的天牢裏只有囚犯的呻吟。

門口的獄卒打着瞌睡,時不時睜眼看一眼無人的四周,確認無異後又繼續睡,可一輛馬車冷不防地停在天牢門口,獄卒們頓時清醒,戒備地舉起手裏的刀戟。

「大膽。」一個太監低低喝了一聲,掏了腰牌過去,皺眉道:「還不快開牢門?」

藉着月光,獄卒看清那腰牌上的花紋,臉色一白,立刻讓人將天牢的門給層層打開,緊接着跪地不起。

有人下了馬車,一身黑色斗篷將他遮得嚴嚴實實,連臉都不露。但他一走進來,四周的獄卒都明顯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帶路。」

「是。」秦公公往前走,引著後頭的人一路去到天牢最深處。

花春睡得正好,隱約聽見牢門鎖鏈打開的聲音,卻也沒多在意,只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宇文頡在她床邊坐下,皺眉看着她的臉,又看看桌上一動也未動的酒菜,心裏微微一沉……

他壓根不知道她已經吃過了,還以為她害怕得連飯都吃不下,忍不住就伸出手去,將她額前散落的頭髮別到耳後。

這舉動惹得花春在夢中一個激靈,忽然覺得不對勁,費力地睜開眼睛。

牢裏昏暗,憑藉着從小窗照射進來的月光,她隱約看見床前好像坐着個東西,可惜光線不夠亮,只見黑漆漆的一片,連臉都看不見。

「黑無常?!」微微一怔,花春立刻往床裏頭一縮,戒備地看着那東西道:「你來得也太早了點啊,我還沒要死呢!」

宇文頡一聽,伸手扯下頭上的帽子,抬頭看着那個縮成球的人,冷聲道:「你可見過朕這樣好看的黑無常?」

一看見來人,花春傻了,連忙爬過去仔細地看他。

還真是宇文頡,她方才還夢見,這會竟然就看見了?

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溫熱的。摸摸鼻子,還是跟山峰一樣挺拔,再探探下巴,有隱隱的胡碴,但是輪廓好極了。

「皇上怎麽來了?」咧嘴一笑,花春道:「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了呢。」

「你倒是有覺悟。」宇文頡的臉有一半在陰影里,不太友善地看着她,「朕還以為你是心存僥倖,才敢在朝堂上說那樣的話。」

「僥倖是存了的。」花春舉手道:「比如我斬首那天突然打起雷來,把劊子手、監斬官什麽的都劈死,那我起碼又多活兩天。」

這話讓宇文頡眯起雙眼,周身輻射出濃濃的殺氣。

「開個玩笑,開玩笑而已!」察覺到面前的宇文頡是當真在生氣,花春連忙雙手合十,討好地笑道:「皇上別生氣。」

「朕為什麽要生氣?」他咬牙道:「你去送命,朕不過少了一隻手,還可以再找一隻。這世上能幹的人多了去了,就不信找不到另一個好丞相。」

花春一聽,臉上笑容微僵,低頭想了想道:「是這道理沒錯,丞相很多人都可以做,也不一定就比我差。其實唐太師家原來有個兒子,據說才華橫溢,可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朝中新晉的幾個官員表現也很不錯,只要多些時日培養……」

說着說着,宇文頡突然伸手,往她的背心一扣,將她整個人死死按在他懷裏,將她一起包裹起來。

他身上的斗篷很溫暖,被裹在懷中的花春舒服得打了個呵欠,還冒出幾滴眼淚。

她閉上嘴,他也沒說話,只將手臂一點點收攏,將兩人的心貼在一起,從最開始的雜亂,最後竟然跳成相同的頻率。

花春有點緊張,也不知道是不是定了死期的關係,她此刻竟然有種想豁出去吻上這人唇瓣的衝動。

不是她好色,真的不是。雖然宇文頡的嘴唇看起來就讓人很想親,但現在這種情緒跟普通想佔美男子便宜的心思不一樣。怎麽說呢?就像是知道自己乘的船要撞冰山了,在船沉之前,也想吻一吻自己愛的人那種感覺。

可笑吧,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宇文頡是她愛的人,分明自己以前很討厭他,也看不慣他風流花心,坐擁眾多女人。但現在,這裏只有她和他,暴露一點真心,應該不會被嘲笑吧?

花春心裏成了一團亂麻,可不等她反應過來,宇文頡卻鬆開了她。

啊,好可惜。花春撇嘴,抬起眼眸正想說話,宇文頡卻低下頭,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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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來欺君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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