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萬氏躲在門背後，眼睜睜看着他進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攻玉侯好像經常來找華兒啊。」

品檀低聲道：「如今丞相為皇上左膀，攻玉侯為皇上右臂，兩人多來往也是常事。」

「是嗎？」看着那人極其瀟灑的背影，萬氏還是感嘆了一句，「要是華兒是女兒身，能嫁給這樣的男子，也算是幸事了。」

「夫人。」品檀小聲地喚了她一句。

萬氏回神，正經了神色，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另一頭，主院外頭有人通稟，「主子，攻玉侯來了。」

花春連忙把摺子都收了起來，然後表情平靜地看着進來的賀長安，微笑道：「二哥怎麽有空過來了？」

賀長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鬆了口氣道：「聽聞宮裏最近出了不少事情，難得你還能全身而退。」

「我運氣一向很好。」花春咧嘴一笑，「況且有皇上罩着，二哥也不必太操心。」

「皇上？」賀長安連連搖頭，在他旁邊坐下道：「最近你大哥又開始情緒反覆了，保不齊什麽時候又一個抽風要罰你，你可躲好點兒，別太相信他。」

這說得跟宇文頡有病一樣。

花春嘆了口氣，「皇上也挺不容易的，作為臣子自然應當多理解一點。」

思想覺悟竟然這麽高？賀長安驚訝地挑眉，好笑地看着他道：「看起來在紫辰殿這幾天你也沒白待，竟然這樣偏袒大哥。」

花春笑了笑，人與人之間好壞都是互相的，她又不是白眼狼，宇文頡對她好，她自然有所回報。

「對了，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與你商量。」收斂神色，賀長安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青嫋。

後者十分懂看人臉色，立即就退了出去，還將門關上。

「什麽事？」花春好奇地看着他。

「皇上因為豐禾宮之事，與太后冷戰了。」賀長安無奈地道：「想必這事兒你也清楚。這兩日太后百般討好，皇上都不曾領情，羲王爺出來指責皇上兩句，反而把皇上惹惱了，要讓羲王爺回封地，太后自然是不允的，現在情況變得更糟糕了。」

花春一聽，這戲碼很耳熟啊，兩個皇子爭太后的寵，一個脾氣暴躁，一個隱忍有城府，最後總是脾氣暴躁的那個吃虧。

雖然宇文頡已經是皇帝了，怎麽也不可能吃大虧，但是聽賀長安說這情況，花春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她這個人護短，皇上與她親近，她自然就不喜歡宇文羲，上回太后還說要她幫忙說話，結果太匆忙出宮，自己給忘記了，不知道現在去說還有沒有用。

跟太后鬧僵對皇上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會讓宇文羲偷着樂，這樣的情況她和賀長安自然都不樂意看見。

「二哥有什麽想法？」

賀長安嘆了口氣，「皇上性子相當執拗，咱們得想個好的說服方式，不然他是不會聽的。我想的是在宮裏搭個戲枱子，讓皇上和太后一起去看，這樣也好讓他們冰釋前嫌。」

戲枱子？花春眨眨眼，「皇上會喜歡看嗎？」

「應該是喜歡的。」賀長安面色凝重地道，「實在不行就給他送一群美人上去跳舞。」

「……」她真是無語了。

賀長安真是太了解宇文頡了，看戲他喜不喜歡另說，美人獻舞，皇帝多半是會去看的。

「光看戲也不行吧，還要有點小節目。」花春思索著，「弄點跟親情有關的東西，激發一下太后內心深處的母愛和皇上的孝心。」

「這……倒是不錯。」賀長安眼眸微亮，「看來賢弟對這種事情挺在行的啊，不如就交給你來安排，要在宮裏哪一處搭戲台，以及要用什麽角兒，二哥都幫你找。」

「好！」花春十分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二哥放心，我從小就在班上辦中秋晚會和中小學聯合的耶誕節表演晚會，經驗相當豐富，絕對不會搞砸！」

賀長安想點頭誇獎他兩句的，但是一聽後半句話又茫然了，「中秋晚會和什麽？」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花春一臉嚴肅地道：「只要相信我就好了。走吧，咱們先進宮去看看場地，再落實一下贊助的問題。」

「……」賀長安突然覺得自己活了這麽久，可能聽不懂人話，不然京華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漢字，然而湊在一起，他怎麽會完全不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不過看京華這麽興緻勃勃又胸有成竹的模樣，賀長安覺得，還是放心地交給他吧。

宇文頡正關在紫辰殿裏看摺子，就聽見有人來小聲道：「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一起進宮了。」

翻摺子的手頓了頓，宇文頡抬頭，「往這邊來的？」

「不是，往後宮去了，估計是去給太后請安。」

眸色沉了沉，宇文頡沒再說話。

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越是想告訴他什麽道理、想要他做什麽，他就越是不想配合。本來這回與母后之間也就是生一兩天的氣就完了，但是偏生有人不停的用各種比喻要他明白孝道，與母后和解，這樣一來，他更惱火。

看長安和花京華這一趟，估計也是受母后所託，要來勸他的，他黑著臉想，要是花京華真敢來羅嗦，他就把他丟到御花園的池塘里去！

然而等了半個時辰，那兩個人也沒來。

獨自生著悶氣的皇帝不情不願地去問暗衛，「他們人呢？」

暗衛回答，「拿了太后的手諭，往芙蓉宮那邊去了。」

芙蓉宮是慶典用地，他們去那裏干什麽？宇文頡很不解，卻不可能跑去問，就安靜地等著，心想等他們出宮之前，怎麽也得過來跟他請個安吧！

結果一個時辰之後，暗衛來稟告，「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已經出宮了。」

宇文頡：「……」

這兩個混帳，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給朕派人去跟着。」微惱的他下了令，「他們做什麽都回來告訴朕。」

「是。」暗衛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紫辰殿。

宇文頡是想做一個波瀾不驚的皇帝，是那種不管聽見什麽都不會露出太大情緒波動的那種。事實上他已經做得不錯了，一張臉長期像石板一樣，除了面對花京華，其他時候沒人能看出他的情緒。

然而當晚上聽見暗衛的回稟後，帝王還是不能淡定了——

暗衛道：「攻玉侯和花丞相兩人一起去逛了街，買了很多東西，一路有說有笑，氣氛甚好，之後在山海樓用了晚膳，攻玉侯送了花丞相回府後，自己也回去侯府。」

這聽着哪裏像兩個大男人的行程？逛街買東西還吃飯，花京華膽子也真是夠大的，離開了他的視野，就跑去勾搭長安？

這事兒不能忍！

所以第二天上朝之後，宇文頡開口道：「丞相留下，隨朕去紫辰殿。」

花春一愣，拱手應了，然後看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這都多久沒留她單獨說話了，現在又會是什麽事？一路上她還挺忐忑的，生怕是什麽壞消息。

結果走進紫辰殿，宇文頡看着她就問：「你和長安在暗地裏做什麽？」

花春嚇了一跳，心想這麽快就被皇上發現了？

她還特意和賀長安四處亂晃企圖擾亂探子的視線，就是為了在晚會之前把這事給瞞住，要不然多沒驚喜啊！結果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敗。

嘆了口氣，花春抬頭迎著宇文頡深沉的目光，認命的道：「昨日跟侯爺去四處看了看，想找個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地點，才合適做那件事兒。」

宇文頡眯了眯眼，「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為什麽不合適？」花春一臉沒問題的表情，「皇上放心吧，我們不會讓您失望的！」

不會讓他失望？宇文頡皺眉，「你以為你們這樣朕會支持？」

花春搖搖頭，討好地看着他，「臣等都知道這樣做，陛下可能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爺都不會讓您為難的。」

竟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承認了！心裏一沉，宇文頡表情很凝重，眼裏一時涌過很多情緒。

面前的人雙眼裏滿是無邪的笑意，坦蕩蕩地看着他，彷佛一點都不覺得斷袖是多麽嚴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要與賀長安一起面對未來的風浪了。

他不過才幾天沒有跟他們說話，怎麽就有一種被他們兩個聯手拋棄了的感覺？

雖然先前也察覺到長安和花京華對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裏驟然空了。

一想到以後這兩個人可能會攜手站在風口浪尖上，長安的手會堅定地拉着花京華的，花京華會靠在長安的胸口上，兩人並肩而行風雨同舟，恩恩愛愛纖繩盪悠悠，他的一顆心就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早知道……就把人多關在紫辰殿裏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