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絕望希望
秋葵山地勢本就不平坦，黎元所處的位置，正是其中最高的一處山峰。以他的眼力，即便是夜晚，也能將整座城內的變化盡收眼底。
雖然眾人早有預警天災的到來，但就在逸秋山決戰當晚來，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
星澇之災非同小可，城中但凡能做到內力外放的人，都趕到城主府附近入陣。整座城現在混亂無比，完全沒有秩序可言。
這是一個天下布武的世界，尋常百姓也有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在城中高手全部去加持天王護陣的情況下，剩餘的一些兵卒守衛根本不足以維持秩序。
黎元身處高峰，看著如同螻蟻拚命奔逃的人，很難想象十多分鐘前，這裡還是一片祥樂，歌舞昇平之地。
現在的秋葵城，混亂無序，甚至在一些角落上演著人性醜惡的戲碼。
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遇上星澇之禍可以是十死無生，而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混亂是無可避免的情況。人性之惡，在此刻盡展無疑。
但讓黎元驚異的是，與百姓的絕望相比，在城主府附近聚集的俠客，竟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井然有序，無一人分心，也無一人怯懦，全部都在以自身功力加強陣術。
不知為何，黎元此刻想起了他第一次去俠道盟錄名時，文試的那道題……似乎，那不僅僅只是程序而已？
「就看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吧……」黎元沉默片刻后，低聲自語道。
俠這個字，如今離他已經很遠了，而且即便作為人的時候，他也沒有多麼強烈俠義之心，現在更不用說。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真正有俠心的人，或者說，他欣賞的是真正有自己的堅持與信念，並且付諸行動，貫徹信念的人。
所以，他很想看看這群持證俠客能做到什麼地步。在他看來，這些人表現已經很好了，即便在天王護陣被星澇擊潰后，他們表現得比百姓還不堪，也已足夠，至少曾為那渺茫希望堅守過。
不過，這時他想起了陸天機的為醉花陰算的掛，保險起見，還是直接以冥識傳訊，讓她暫時放下任務，回到自己身邊。
星澇縱然可怕，但還傷不了黎元。而且，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能頂著！不讓黯界子民受到一點傷害！
不多時，第一顆隕星撞在秋葵城上方的白色氣罩上，頓時整座秋葵城陷入劇烈震蕩之中，數條街道路面竟出現龜裂之象！同時，赤紅火焰燃遍天際，一副天愁地慘的末日景象，呈現在十數萬城民眼前。
在絕望，恐慌無限放大的當下，城中之民反而平靜了下來，停止了奔逃，好似已然認命。
「原來是以地氣為障，人力只在於穩定陣術結構，但這樣一來對大地傷害將會加劇，若地氣流失嚴重，這附近恐怕都將成為死地惡土。」黎元看出了天王護陣的關竅，但也明白這種護陣看似好用，但實則不然。
引地氣為屏障，其堅實程度確實足夠強悍，但同樣的，弊端也顯而易見。地氣是最難修復的東西，五龍補天石等級的神話道具可不是輕易能夠獲得的。一旦這一片地區地氣耗盡，其結果將不僅僅是無法種植莊稼這一點。
失去地氣的土地，便容易變成孕育鬼族的惡土。元洲本就鬼患妖禍不斷，惡土形成，就算不自行孕育鬼族，也會吸引鬼族而來。
但如果不用天王護陣嘗試阻擋星澇，其結果也是地脈全毀，寸草不生。這種嘗試，起碼可以保住大部分生靈，只要挺過去了，即便地氣毀了，但人活著總歸能想辦法。
觀察片刻，黎元已經了解星澇災禍的威力，以及範圍，以他副體能力要憑一己之力護住整個秋葵城確實很是勉強，但他也不是沒有辦法。
畢竟他身上可是帶了一瓶還命金丹！還命金丹乃是神品靈丹，只要有一息尚存，服下之後便能完全復原，不論肉體、功力還是魂元，都能恢復到最佳狀態。但可惜的是，雖然名為還命金丹，卻它並不能真正讓死人還陽。
只是……還命金丹珍貴無比，雖然單方還在，但元洲之內誰知道有沒有一樣的材料？用如此珍貴的神品丹藥去救一城人類，值得嗎？
當他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己還愣了一下，他對人類的認同感，似乎又降低了？
算了，那不重要了。黎元內心計算一番后，覺得還是有出手的必要，混入正道的名聲只是一方面。如果他不擋住這場星澇的話，整個秋葵城可能一夕覆滅！到時候還怎麼和聖教周旋？
逸秋山可是他目前最滿意的一個「作品」，他還是很期待這個「作品」表現的，不想還沒有作為就被扼殺在搖籃里。
這時，醉花陰尋找他的氣息，找到了他。
「你去保護那個叫江盈盈的女人，我來解決星澇。」黎元吩咐道。
「是！」醉花陰一刻不停，領命而去。對黎元的能力，黯界之中沒有任何一魔一妖有所懷疑！
黎元看著天空不斷轟擊著天王護陣的隕石星雨，隱隱覺得有一點奇怪。一般說來，星澇雖是恐怖，但不至於無窮無盡。可黎元的目光穿過天上火雲后，卻看不見停息的架勢。
此刻整座秋葵城已經滿目蒼夷，唯一沒有影響的地方，就是他所處的山峰。
在城主府附近，已有數十名功力稍淺的俠客倒下，黎元見時候差不多了，身形瞬間消失於峰頂。下一刻，山峰由於失去黎元力量的護持，終也陷入劇烈震蕩，不消片刻便崩塌了。
逸秋山身處陣眼位置，見附近群俠開始有所動搖，連忙出聲道：「請諸位武林同道堅持住！如果我們退卻，就算僥倖偷生，面對在眼前罹難的十數萬百姓，往後能可心安嗎？」
「城主，真的有希望嗎？」附近一聲說著，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再堅持數刻，星澇聲勢浩大，定會引起注意！」逸秋山咬牙道。
憑他們守是不可能守住了，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如果此時撤陣，大家功力耗損都相當嚴重，根本不可能逃離！星澇災禍不小，應該能引起附近隱世宗門注意，如果有入魂境以上的高人願意出手，或許可以化解危機，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期盼。
而且，若真到了無力回天的那一步，他還有神秘人賜予的冥妖令可以使用。三隻冥妖有接近入魂境的實力，保住他們父女的命應該不難。
在這短短几個呼吸間，又有幾人不支倒下了。
逸秋山面露苦澀，看來這座城是受不了了，他必須開始考慮撤退了。
當真正的絕望來臨時，很少有人能夠做到坦然接受一切。尚有餘力的人都開始思考如何脫身，這並非假仁假義。初時慨然出手，願與眾人合力一搏天災是真，此刻畏死怕死，想要抽身而退也是真。
一切不過人性使然，就在天王護陣將破時，一道驚雷夾帶浩瀚佛氣自遠方而來，轉瞬穿過天王護陣，落入不遠處的一片樹林中！
「你們儘力了，剩下的交給我吧。」雄渾聲調響徹雲霄，聲音中，更帶有一股難以言明的祥和佛力。
在不知不覺間，安撫了不少絕望情緒。
下一刻，整座城主府陷入前所未有的震蕩中。
「快看，那是……」在佛氣雷光墜落的樹林中，竟然快速升起了一座山峰。一道絕世人影，正立於山峰頂端，抬頭看著被天王護陣擋住的隕石與熾烈火焰。
但下一刻，那人卻是一掌擊散天王護陣，整個秋葵城頓時失去了唯一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