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叫她「小喬」的人不少,但是叫她「小喬」的異性少之又少,一隻手基本就能數的過來。
喬茵用了幾秒才把視線慢慢聚焦在一起,落在男人臉上,沒說話。
見她半天沒反應,那人扯唇笑了一下,眉頭輕皺,語氣溫柔又帶了幾分自嘲:「才幾年不見就不認識我了,這麼沒良心嗎?」
喬茵也跟著皺眉,嘴角卻又不自覺往上揚了揚:「不認識了,你哪位啊?」
話剛說完,頭頂就被一隻手輕拍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輕而易舉把喬茵披散在肩上的長發揉亂了一些。
喬茵偏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柔柔地叫了一聲:「辰風哥。」記得許辰風畢業沒多久,就被分配到了西北地區的一所大學任職。
許辰風比她大了六七歲,掰著手指頭算一下,兩人從認識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十五六年了。換一句話說,自喬茵有記憶起,身邊有了這麼一個人。
後來喬茵跟著宋女士一起去了南方,許辰風又考到了軍醫大學,學校管理嚴格,手機都不能隨時隨地地碰,等他終於畢了業,風水輪流轉,忙起來的又變成了喬茵。
久而久之,兩人間的聯繫也漸漸變得沒那麼頻繁。
喬茵上次和她聊天還是在大年初一的時候,現在也已經過去來了幾個月。
她抬了下手把被許辰風弄亂的頭髮又扒拉整齊,然後抬頭看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前幾天剛回來。」
「那什麼時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許辰風淡淡地笑了一下,轉過身,又先她一步重新往上走,「調到了北城一所醫科大學。」
畢竟認識了十幾年,雖然幾年不見,但是話題依舊不少。
喬茵跟在他身後往上邁台階,輕聲問:「那你什麼時候去啊?」
「四月中就過去了。」
現在是四月初。
也就是過不了幾天,她就能在北城看見這個人了。
這種感覺,遠比「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更強烈美好。
喬茵心情沉悶了幾天,這會兒像是突然放了晴,連步子邁得都比剛才輕快了不少,「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
「本來打算到時候給你個驚喜的。」
前面那人已經停下,站定在了一塊墓碑處轉頭看過來:「有挺多話要跟喬叔叔說吧?」
喬茵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許辰風笑了笑,自覺地又往下邁了幾節台階:「那我在這邊等你,等會兒送你回去。」
喬茵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只是剛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來,又被許辰風一句話堵了回來:「等你說完的時候說不定就天黑了,女孩子不太安全。」
「……」
喬茵於是乖乖閉了嘴。
許辰風又往下面走了幾步,然後站在幾米開外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喬茵把視線收回來,然後蹲下身把花放在了喬淵的墓碑前。
旁邊已經放了一束花,不用想也知道是許辰風剛才過來的時候放的,兩束花就挨在一起,花瓣間輕碰抖落了幾滴水珠。
墓碑上方照片里的男人依舊年輕,嘴角輕揚,似乎永遠意氣風發。
喬茵看著他,他也像是在看著喬茵。
兩兩相望,喬茵一句話都沒說,眼睛卻驀地就濕了起來,眼淚蓄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然後又落下來砸到腳上踩的石磚上。
因為剛下過雨,上面的雨水還沒幹,很快就合著她的眼淚匯在一起,分不出先後。
本來過來之前,喬茵有一大堆話要說。
結果真到了這裡之後,反而又覺得什麼話都不需要講,喬淵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喬茵就這麼不聲不響地半蹲半跪在這裡,直到太陽完全從西邊完全沉下去,留了一片的晚霞在天邊。
大概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喬茵的腿都有些發麻,剛要站起來的時候,有人走過來站到了她的右手邊,「小喬。」
喬茵抬頭看他:「怎麼了?」
許辰風也蹲下來,伸手把兩束花整理了幾下,「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什麼?」
喬茵聽得一愣,「什麼男朋友?」
「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見有個男人跟你一起上來了。」
喬茵:「……」
她被許辰風嚇得一個激靈。
這句話怎麼聽都不應該是男朋友,而像是一個變態跟蹤狂。
喬茵頭都不敢轉一下:「辰風哥……你別嚇我。」
「我開始也以為是個巧合,後來剛才打電話的時候,發現他一直在看你。」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許辰風說完之後,喬茵就覺得有道視線凝在她身上,熾熱地跟要燒穿了她一樣。
許辰風把手從花上收回來,側眸看她:「真的不是男朋友?」
喬茵搖頭:「我沒有男朋友。」
「那他應該喜歡你。」
喬茵實在耐不住性子,剛給自己打足了氣要轉頭看一眼,許辰風的手就抬起來,不偏不倚地擋住她的視線。
然後男人指尖一掠,把她頭髮上掛著的不知道什麼飄上去的葉子給摘了下來。
「現在可以確定他喜歡你了。」
頓了幾秒,似乎是知道喬茵聽不懂,許辰風又加了一句:「剛才我替你把樹葉拿下來的時候,感覺他的眼睛里都往外飛刀子了。」
喬茵終於轉頭,往下面看過去。
夜幕降臨,底下除了一片白花花的墓碑,就只有零星幾個還沒掃完墓的人。
「別看了。」
許辰風起身,然後又把她拉起來,「我們家小喬還是這麼招人喜歡。」
喬淵和許父多年好友,當初又一起從事新聞調研工作,兩家人關係親得能超過很多有紐帶關係的親戚。
喬茵對這種稱呼早就習慣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來,她又垂眼看了眼下面的人,然後不確定地問:「你剛才真的沒騙我?」
「真的。」
「長什麼樣子啊?」
「不會真的是變態跟蹤狂吧?」
許辰風沒忍住笑了一聲,「應該不是。」
喬茵依舊后怕,都不敢離開許辰風半米,一路小跑著下去,直到坐上了車,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
喬茵被許辰風送到酒店的時候,是半個小時以後。
半個小時過去,那個神秘的跟蹤狂也不見蹤影。
喬茵懸著的心這才放在肚子里,跟許辰風道了別之後,拿著包和手機上了樓。
五星級酒店規模大,連走廊都長長地一條。
喬茵走到一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後有腳步聲。
然後她步子減慢,那人步子也減慢。
她停下,身後那人也跟著停下。
喬茵就是干新聞這一行的,之前也沒少碰上單身女性住酒店被劫財劫色的新聞。
以前都覺得見怪不怪的事,結果這回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喬茵才覺得害怕,她提了一口氣松不出來,快步往前走,拿了房卡就去開門。
如果她動作快的話,那她可以在那人跟上來之前把他關在門外。
如果出了岔子……喬茵沒再往下想,剛用房卡開了門,還沒去擰門把手,一隻手就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那隻手生得漂亮,連指甲都被修剪地乾淨整齊。
……不太像變態跟蹤狂的手。
喬茵之前被宋女士強迫著送去學了幾年跆拳道,這會兒動作快於腦子,已經伸手過去要扼住男人的手腕,然後再要反手用力的時候,那人反應更快,已經乾脆利落地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不太大,但是又能讓她動彈不得。
喬茵一個人在外面,眼看就要遭遇什麼不測,嚇得聲音都抖了起來:「你再不放我,我就報……」
「又報警嗎?」
「……」
喬茵聲音一哽,然後腳一抬,用力在那人鞋上踩了一腳。
「手拿開。」
「拿開了你報警怎麼辦?」
喬茵擰眉,聲音低低輕輕:「我手腕疼。」
這話果然管用,剛一說完,男人手就鬆開。
喬茵手腕還真就留了一圈淺淺的紅印子,她動了兩下手腕,這回也不著急開門了,就站在門口沒動。
她不動,也不說話,就半低著頭看腳尖。
男人手伸過來,替她打開門:「不進去?」
喬茵不想理他。
她現在心還在狂跳,驚嚇過去之後,又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取代。
喬茵也沒心思去往深里想,進去之後剛要反手關門,就被男人伸手擋住,然後她一用力把門撐開,擠了進來。
喬茵眼眶紅紅,「你幹什麼?」
「見你。」
門被關上,喬茵的聲音就和關門聲一起落下,聲音低低半遮半掩:「鬼鬼祟祟的,我還以為被跟蹤狂盯上了。」
她聲音不大。
紀寒聲雖然對她有意思,但是畢竟是直屬上司,喬茵心裡多少有點數,沒敢明目張胆地說。
紀寒聲果然沒聽清:「什麼?」
放在平時,喬茵根本不可能讓他聽清,但是這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腦抽了一樣,又把剛才的話,加大了音量重複了一遍,
紀寒聲眯了眯眼:「我長得像嗎?」
「反正辰風哥把你說的挺像的。」
男人皺眉,「誰?」
喬茵沒接話,伸手把房間的大燈打開。
她今天整個人都很奇怪,心情忽上忽下地飄,像從雲端墜到谷底,然後又從谷底扶搖直上。
她轉身去茶几那邊倒了杯水,剛坐下喝了一口,就聽見紀寒聲問了句:「就是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個?」
喬茵:「……」
喬茵把一杯水喝了一半,然後慢吞吞道:「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有關係。」
喬茵差點被水嗆到,她咳了幾聲,臉上不自覺就染上了一層粉:「什麼關係?」
男人嘴角輕扯,回答地特別直接,簡單明了四個字——「情敵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