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聲音輕得像是怕嚇到她一樣,難得溫柔。
喬茵喉嚨一熱,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梗了一下,她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陸夏輕手輕腳地爬過來,摒著呼吸小聲問她:「還是那個神經病嗎?」
喬茵搖了搖頭。
那頭見她沒動靜,隔了幾秒又出聲叫她:「喬茵?」
「嗯。」
「你說句話。」
喬茵鬆了口氣,胳膊上的力氣像是被人抽盡,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幾分,她乾脆往前一傾趴到床上,小聲回應:「我沒事。」
她甚至不敢太用力說話,怕一用力,聲線就和剛才一樣,輕輕顫顫,帶了很明顯的情緒。
那頭明顯不放心,「你確定?」
喬茵又「嗯」了一聲,開口的時候鼻音到底還是有些重了,「真的沒事。」
陸夏湊在旁邊半天,見手機里始終沒有女人的叫罵聲傳過來,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又手腳並用地爬回自己床上,一邊敲鍵盤,一邊時不時地轉頭看喬茵一眼。
喬茵眼睛都不想抬一下,眼帘微垂靜靜地聽那邊男人問:「吃飯了沒?」
「吃了。」
這話題明顯有些不對勁兒了。
陸夏在隔壁床上偷瞄了喬茵一眼,女孩子在床上趴地平整,紋絲不動,只偶爾會輕輕應幾聲。
「吃了兩個生煎。」
「嗯……還有一盒草莓。」
「不想吃。」
「什麼都不想吃。」
越到後面,聲音越軟,柔的跟南方三月的風一樣。
陸夏也顧不得打字了,豎起了耳朵聽她打電話。
那頭的聲音是真的半點聽不到,是男是女更不用說,線索到這裡已經完全斷了,陸夏沒有半分頭緒,直到喬茵把電話掛斷,她都沒能理出一條完整的故事線來。
這邊喬茵把手機隨手扔在床上,整張臉都埋進了枕頭裡,不聲也不響。
喬茵今天狀態實在是不好,尤其和之前對比鮮明,今天話都不多說一句,陸夏覺得完全接受不了,為了調整她的狀態,沒話找話道:「小喬,你家人的電話嗎?」
喬茵搖了搖頭。
看來是被那家屬罵的萎靡了。
陸夏繼續之前沒說完的安慰她的話:「小喬,你真的不要往心裡去,你就說我們部門,所有人都接到過這種電話,等過兩天風頭過去,又什麼事都沒有了。」
「剛才那人也太沒素質了,跟吃了那什麼一樣,嘴巴臭得要死。」
喬茵沒什麼反應。
好一會兒,她才又開口:「我知道。」
道理誰都懂,但平白無故就被罵了,放誰身上一時半會兒都接受不了。
尤其喬茵以前沒碰上過這種情況。
喬茵今天吃得實在少,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陸夏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下樓買點吃的帶回來。」
「我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
喬茵無奈,也知道陸夏是好意,從枕頭底下抬起臉看她一眼:「那就隨便吧。」
剛說完,喬茵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提的高了,只能又加上一句:「清淡的就行。」
說完又趴回去。
不出兩分鐘,開關門的聲音響起,然後房間恢復平靜。
-
喬茵差一點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陸夏出門多久,她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就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喬茵以為是陸夏忘記帶房卡了,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然後門一打開,門口站著的不是陸夏,而是前不久給她打電話的人。
有那麼幾秒鐘,喬茵甚至以為是自己做夢看錯了,她又揉了揉眼睛,好一會兒才出聲:「紀……紀總?」
她沒想到紀寒聲這時候會過來。
因為就在不久前的那通電話里,喬茵分明聽到了那頭觥籌交錯的聲音。
應該是在一場飯局。
他這種人物,即使出差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飯局也是家常便飯。
喬茵就站在門口,不出來也不讓他進去,她手從眼睛上面拿開,然後小聲問了句:「你怎麼來了?」
男人反問:「不打算讓我進去?」
「……」
喬茵這才反應過來,往旁邊挪了幾步,然後等面前的男人一進來,她就把門輕輕關上。
她不是焦躁的性子,連關門的動作都比別人輕。
紀寒聲在她前面幾步站定,越看越覺得這丫頭比之前瘦了一些,他下意識皺了下眉,「不餓嗎?」
喬茵拖著步子又走到床邊坐下,拿起床頭柜上的白水輕抿了一口:「沒胃口。」
肚子是空的,但就是吃不下什麼東西。
「剛才應酬,帶了你喜歡吃的回來。」
喬茵抬頭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乾淨又剔透。
紀寒聲:「聽紀念說的。」
喬茵:「……哦。」
怪不得手上拎了個飯盒。
喬茵看著他把飯盒放在床頭櫃,然後蓋子一掀開,她無比熟悉的味道飄出來,徑直往她的鼻子里鑽。
喬茵皺了皺鼻子,突然就覺得不是那麼沒胃口了。
紀念一向了解她的口味,點的幾個菜,即使在她心情無比低落的時候,也能吃下一小半。
雖然吃得還是不多,但是墊肚子是夠了的。
喬茵吃飯用了不到一刻鐘,那男人就在旁邊看著,她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吃完之後又端起水杯輕啜了口水。
陸夏已經下樓半個小時了。
喬茵吃完東西之後心情總算好了不上,她輕輕地對摺杯口哈了口氣,「小叔叔,你是應酬完才過來的嗎?」
要是答案是肯定的話,那她還沒什麼負罪感。
如果是否定的……
喬茵抬了抬眼,然後聽到男人答:「沒有。」
怕她引申出另一個意思,紀寒聲還特地解釋了句:「中途過來的。」
他這句話一出來,喬茵瞬間覺得自己要是放在古代,可能就是褒姒妲己之類的紅顏禍水。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為什麼過來?」
就為了給她送飯嗎?
喬茵改為雙手捧著水杯,微抬著臉看他:「我中午真的吃過飯了……」
「怕你哭。」
「什麼?」
「剛才打電話的時候,以為你哭了。」
「……」
所以他中途趕過來,就是因為這個?
喬茵半天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女人打電話來的時候,她也只是覺得被罵了心情不好,但是也沒到要哭的地步,這會兒紀寒聲一說話,她眼眶就莫名其妙地就有些發熱。
然後喬茵低頭,只輕眨了眨眼的功夫,眼淚就從眼眶裡直直砸落,在水杯里砸了一個小小的紋路出來。
她以為紀寒聲沒看到,眼睛輕閉想把淚給憋回去,結果再一睜眼的時候,男人的臉突然放大了出現在眼前。
喬茵坐在床邊,紀寒聲單膝著地,半蹲半跪著和她保持了一個高度。
兩人視線相平,喬茵認認真真地看到男人的臉。
精緻,好看,甚至完全找不到任何讓她不順眼的地方。
然後男人抬手,拇指指腹在她眼底下方輕輕蹭了一下,「哭什麼?」
這個姿勢過於曖昧。
喬茵心裡有個聲音明確地叫囂著離他原點,可是身體就是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半分都動彈不了。
她所有的感知,在這一秒都化作一捧溫熱的水流在心底淌過,然後慢慢地浸透到四肢百骸。
喬茵摒著呼吸,一秒,兩秒……到第三秒的時候,房間門被打開,然後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陸夏站在門口瑟瑟發抖:「那那那那……那個,你你……你們繼續。」
她嚇得不輕,話都說不利索。
剛要關上門滾蛋,喬茵就反應過來,她猛地從床上站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夏呆如木雞地看她一眼,然後視線一轉,落到她日常冷漠臉的上司身上。
就在下一秒,她居然看見她冷漠無情的上司扯唇笑了一下,然後他開口,聲音不高,但是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就是你想的那樣。」
陸夏:「……」
……所以這他/媽到底是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