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喬茵皺了下眉,道歉的話在喉嚨里哽了一下。

那人還在繼續打電話，對著那頭說話的時候又溫柔得像是另外一個人：「剛才車被一個不長眼的撞了一下……嗯，前段時間去澳洲那邊采了個景，昨天才剛回國。」

午後陽光向來強烈，明晃晃地鋪過來，喬茵站在車外迎著日頭只等了兩分多鐘,就覺得自己眼前開始冒金星。

「你就在附近嗎……真的要過來看看嗎？」

車上女人長得漂亮，伸手撩了撩肩膀上的長捲髮，嘴角已經控制不住地牽起來：「好，那我在這裡等你一會兒。」

喬茵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真能扯，車都被碰了，打電話居然還能不緊不慢的打五分鐘。

喬茵剛把手機收回去,那女人已經掛斷電話。

女人也不下車，特別隨意地往後一靠,然後抬臉看過來：「你怎麼開車的？」

喬茵皺眉,哽了半天的話還是吐了出來：「抱歉。」

本來就是路口，又沒有設置紅綠燈,稍微一不注意就可能發生點小碰撞。

這種很明顯雙方都有責任的事情，結果對方偏偏就把自己當成局外人一樣來指責她了,喬茵被太陽曬得有些頭暈，稍微偏了偏臉避免直視陽光,「你剛才不也開車的時候打電話了？」

女人瞬間直起身子,「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你把我車撞了,現在還反過頭來怪我了？」

喬茵視線一偏,看了眼那輛車上的划痕，不算太長，食指長短。

再一看車標，法拉利。

得了，還撞上一個富家大小姐了。

怪不得這麼趾高氣昂，一副自己沒有任何錯的樣子。

因為待會兒要去的目的地在城郊那邊的開發村，距離本身就遠，來回怎麼說也得要三個小時，中途跟村民溝通交流的時間暫且不算，一個來回的功夫，基本就到下班點兒了。

喬茵也懶得浪費時間在這女人身上，她轉頭瞥了眼自己車上那道差不多的划痕，盡量讓語氣和善一點：「要不我給你留個聯繫方式？到時候有問題可以隨時聯繫我。」

那人又重新靠回去，把手伸出來對著太陽光看了眼自己新做的美甲。她語調不快，懶懶散散，「萬一你到時候不認賬怎麼辦？」

喬茵簡直服了這個大小姐。

這條街上四處都是攝像頭，她還能有怎麼個不認賬法。

喬茵又看了眼時間。

又是五分鐘過去。

她把車門拉開，回車裡拿了紙和筆寫了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從車窗遞進去：「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今天還有事，不能再跟你耗了。」

「你……」

「保險公司應該會處理，如果還有別的問題就打電話給我。」

喬茵伸手指了指左上方，「如果我不認賬，你也可以報警讓交警調監控。」

她今天的時間都排得緊，整天都得忙得跟陀螺一樣轉，她也不給那長發女說話的機會，說自顧自地上車。

然後剛要發動車子，再抬眼的時候，那個女人居然下了車，就站在喬茵的車前面擋住了她的路。

喬茵低低地爆了句粗，熄了火，不開車也不下車。

那女人在外面說話，因為隔了一層玻璃，喬茵沒聽見，但是看口型應該是「下車」。

喬茵不動。

她今天也不是忙，早就打電話讓交警來處理了，結果想私了了，這人非抓著不放。

喬茵第三次看時間時，整個人都無比煩躁。

就這麼僵持了沒多久，那女人突然眼睛一亮，立刻從她車跟前跑開：「學長，你這麼快就過來了啊？」

喬茵把車窗升上去，打算趁著這功夫把車開走。

這次油門都沒踩下去，車窗就被人敲響。

喬茵吐了兩口鬱氣，然後面無表情的把車窗降下去，那女人手指很快指過來，距離近的幾乎快要戳到她的臉上：「就是她，不道歉就算了，居然還罵我……」

喬茵：「……」

這人是有病吧。

她自認脾氣不算太差，剛才和那女人交談的語氣也算良好，就連那句粗口，都是自己上了車才爆出來了，到了這人口中怎麼就成了一個潑婦了？

那女人一副受了驚嚇梨花帶雨的樣子，「學長……」

這次話還沒說完，在看到副駕上的男人時又突然頓住：「紀……學長，你也在啊？」

語氣都變了，詫異有之，驚喜居多。

也不知道車裡的人說了什麼，聲音不大，傳到她這邊半個字聽不到。

倒是那女人說的話，字字清晰：「我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本來想讓她道個歉就行了，結果她……」

「……」

喬茵煩躁地想捶方向盤。

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是人神共憤。

「學長，怎麼辦啊？」

這話是沖著副駕的男人問的，那人沒吭聲。

傅晏看他一眼，「問你怎麼辦呢？」

「問我幹什麼，」男人終於抬眼看了外頭擋了整片視野的女人，「相宜，我是處理交通事故的？」

女人沒了聲，眼睛一眨神色溫柔，「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哪個意思？」

紀寒聲垂眼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事，這種事你自己解決。」

女人怕車開走，連忙扒住車窗：「學長……」

喬茵真的捶了方向盤一下，反正這車是她從家裡開出來的，拍壞了也不算損壞公共財物。

她的語氣已經明顯不如之前友好，「這位小姐，我也有事。」

副駕男人抬了下眼，視線被擋住，他看不到另輛車的主人。

喬茵已經看出來了，那輛車上坐的男人基本和這女人有一腿。

自從這輛車開過來以後，那女人根本連看她一眼都懶得了，喬茵在心裡默默開始倒數，決定從十倒數完以後就把車開走，數到三的時候，她收到了一條簡訊。

【你還會罵人？】

再一看備註，居然是紀寒聲。

喬茵想了幾秒，還沒想好怎麼回復，那個女人又轉過頭來看她：「這次就算了，你下次開車注意點，要是撞到人就不好了。」

「……」

喬茵又不是誰都可以捏的軟柿子，當下就扯了下唇角，涼涼地笑了一聲。

然後下一秒，她聽見了來自一旁的那輛車上的男人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一些，依舊低低沉沉：「相宜，你剛才不是問我怎麼辦嗎？」

喬茵臉上表情一僵。

男人聲音頓了兩秒，「122，用我幫你撥嗎？」

喬茵越發頭大。

她剛才還在想紀寒聲為什麼會突然問她會不會罵人，感情一直被這女人「學長學長」叫的就是她。

呵，男人。

昨天還明裡暗裡地說對她有意思，結果今天就要幫著別人處理交通事故了。

還相宜……叫得還挺親熱。

喬茵語氣更不好，「那就打吧。」

反正剛才邊開車邊打電話的又不是她。

話音剛落，她聽見紀寒聲又出了聲提醒那人，風輕雲淡的語氣：「你剛才開車的時候打電話了。」

那女人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幾變，「學長……」

喬茵：「不打的話我就走了。」

安靜半秒，車上那人回她：「好。」

喬茵眼睛往外瞥了幾秒，那女人剛好移開，她和男人的視線就這麼撞在一起。

然後幾秒后，喬茵把視線收回來，這次直接發動車子，頭也不回地往目的地開去。

-

從市中心到城郊西村距離本身就不近，而且中間有段路又在施工中無法通行，喬茵又只能繞了個大圈子。

光是來一趟就用了近兩個小時。

城郊西村算是一個開發區，前兩年因為在附近修鐵路，基本家家戶戶都補貼了一套複式樓房。

喬茵到的時候接近三點，

這個時間點兒，除了去幹活的年輕人，基本就是些七老八十的睡完午覺出來曬太陽的爺爺奶奶們。

喬茵從快餐店裡打包來的包子她還沒來得及吃。

宋女士經常提醒她一日三次要準點吃，喬茵這會兒肚子不餓，但還是咬了幾口吃了個七七八八，然後拿了東西下車，按照紙上記下來的地址挨家挨戶地找。

那家人就在第二排東邊第三戶，喬茵過去先對著附近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收了相機往旁邊樓底下聚在一起聊天的人走。

村子不算大，所以來個陌生人，很容易就被人注意到。

喬茵還沒開口說話，已經有人對著她「哎」了一聲，「小姑娘，你是幹啥來了啊？」

都是老年人，耳朵不好使，說話聲音又比誰都大，這一聲下去，基本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喬茵頭頂彷彿安了個聚光燈，本來都想好的問題都哽了幾秒才問出去：「奶奶，我是北方周末的記者，今天想了解一下情況……您知道那家人吧？」

一種老奶奶們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很快，距離她最近的那位就點了下頭：「鐵牛家啊……他前段時間不是還進了醫院嗎，也不知道嚴不嚴重，這會兒都還沒回來。」

有人遞了個板凳過來，十分熱情：「小姑娘，你坐。」

喬茵已經拿出本子來，一個個地問問題：「他們家家庭關係好嗎？」

很快有人好：「肯定不好啊，都不是親生的，經常半夜還在吵，擾民！」

喬茵點頭，「那他家裡人都是幹什麼的啊？」

「還能幹啥啊……一家子賭徒，就靠著他打工賺的錢過日子了。」

「也不知道在醫院那麼長時間，能不能付得起醫藥費……」

喬茵的筆「唰唰」地在紙上飛。

「小姑娘，你寫字真快啊！」

喬茵笑笑，又開始下一個問題，「那他是領養來的嗎？」

「領養個屁，撿來的，現在沒準都是個黑戶呢。」

眾人七嘴八舌，說起話來都不帶間斷的。

喬茵把提前準備的問題都問完之後，已經過了五點多。

這次線索獲得不少，她心滿意足地把紙和筆都收回去，沖著老奶奶們道完謝之後，又開車回去。

回去的路程依舊漫長。

尤其是到了市中心以後，又到了堵車的高峰期。

喬茵在路上堵了十來分鐘，乾脆趁著車流前進的時候把車開到了報社的停車場。

折騰了整個下午，時間都過了七點。

喬茵腰有些酸，打算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上去，她抬手揉了揉腰，然後按電梯。

半分鐘后，電梯門打開。

喬茵站在外頭抬了下眼，沒動。

男人抬手按著電梯門，「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