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番外:jealous嫉妒5

85.番外:jealous嫉妒5

20世紀初的午夜巴黎燈火輝煌,方形的廣場,愛神雕像下圓形的噴泉……在黑夜中熠熠生光。

裴縝有點緊張,吞了吞口水,無所適從。

腳下道路是平整的。走上台階,倒也沒有人對他們這陌生的亞洲面孔產生任何質疑。他們順利地踏進劇院大廳,身邊掠過貴婦人爽朗的笑聲,伴隨着熟悉經典款的香水氣息,都又帶有着些許陌生的獨特年代感配方。

裴縝從不相信什麼神神鬼鬼,更不相信「穿越」。

但剛才貴婦人身上的那款香,他分辨得出那是Lesétoiles「彗星美人」,而且,不是現在商場里熱賣的改版后的香甜味道。

而是舊款「彗星美人」,瑪麗蓮夢露喜歡的那種馥郁。

曾經裴縝把自己折騰得瘸腿翻牆的那次生日,韓復最後送了他一款從拍賣行買到的古董「彗星美人」,他很熟悉這種帶有一點點酸澀的古老香氣。

裴縝再度環顧四下,一切的一切不管他信不信,都已經擺明構成一個他難以理解的奇異世界。懷着最後的一點點小掙扎,他認認真真問韓復和李斯特:「韓小花你跟我保證,這真的……不是你們兩個合夥在逗我玩?」

李斯特:「呵呵,他也就罷了,我有本事那麼大個景嗎?我又不閑得慌能找來那麼多演員就是為了逗你開心嗎?我有那實力嗎?」

裴縝仔細也是啊,但算韓小花有經濟實力,也不至於這麼皮吧?

這麼想着,目光已經被一個白襯衫、正在拉手風琴,金髮碧眼的時髦小鬍子吸引。

小鬍子、手風琴,他看過他的相片,是那位給老婆做了定情香水的著名調香師。繼而眼前側身而過一個蓬蓬裙的黑髮高馬尾姑娘,Madam葛麗塔……書上說過,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特立獨行的打扮。

如果是夢,裴縝也覺得這樣的好夢可以多做一會兒。

現代的西裝,裁剪更加精緻考究,但和30年代西方流行的那種俏皮典雅的小條紋終究有那麼些許的不同。

他下意識整了整領口,問韓復:「我的打扮奇怪嗎?」

他的西裝已經算是三個之中最正式的一個。韓復:「不奇怪不奇怪,很帥。就是出了點汗。」

他家年輕人說着,微微眯起眼拿袖子給他抹了一下,「早點習慣吧縝縝,你跟我在一起,人生永遠會充滿奇迹的~嗯?」

充滿奇迹……也不能奇迹到這個份上啊。

然而這時候韓復身後,李斯特竟已經開始和宴會裏的各種人無縫社交,裴縝無話可說。

你們倆還真是見過世面的大少爺,那麼淡定!

短短几分鐘后,他已經看起來比那倆人更淡定。

雖然心裏仍舊不淡定到極點——他一個人被放置在劇院最顯眼的木質評委台上。沐浴在眾人好奇羨慕的視線交匯中心,高處不勝寒。

……

他是被偶像墨洛維給推上來的。

他從入行以來最崇拜、最傾慕的那位Belle的調香師大神,居然請他來評判今天他和尤金的比試輸贏。

這對裴縝來說已經不是「受寵若驚」的範圍,而是典型的「臣不勝惶恐」。

他一個區區剛翻身、在國內目前也不算能完全排的上號的調香師,竟有機會裁判墨洛維和尤金兩個史詩大神的比試輸贏?

「原來~是要請親愛的葛麗塔來做裁判的。但畢竟我和葛麗塔從小一起長大,家裏又是世交,或許會有人覺得葛麗塔偏向於我。你就不一樣了。」

幾分鐘前,墨洛維摟着那位黑色蓬蓬裙小姐纖細的腰,微笑着這麼說。

全然不顧裴縝的推辭,又跟尤金介紹:「這位是來自東方的調香師,我也是第一天見到他。讓他來裁決,對我們來說都相對公平,是吧?」

「這就是這位東方調香師的作品,你試試看。」

說着,向站在一旁的尤金拋過去一個小小的瓶子。尤金一把接住,修長的手指旋開那瓶淺金色的液體。

裴縝臉上一紅。

那瓶……難道是他的香水小樣?為什麼會在墨洛維手裏?那顏色是「橘貓與夏天」?!

他微微鬆了口氣,畢竟對「橘貓和夏天」還是比較有自信,那可是團隊協作的勝利果實,在國內得了很多獎,最近還被送選了年度十佳。

可是,這樣的作品對於墨洛維或者尤金這兩位大神來說,會不會……還是太過小兒科?

裴縝當下內心十分感謝前幾天李斯特帶他去過那個當代大神雲集的晚宴。

那場宴會某種意義上讓他提前鍛煉了心理素質,如今面對超級遠古大神也不是那麼慫。

「阿爾多加先生,我很榮幸能在這裏見到您,這是我新調的香水『橘貓與夏天』,希望能夠獲得您的指教……」

尤金睫毛微微一顫,垂下眼眸認真地又試了香。

「很清醒自然,沒有過多的修飾,那種暖和又輕盈如風的感覺,很適合香水的名字。嗯……如果說缺少了什麼的話,我在想,要不要在尾調加上豆蔻或琥珀?」

「因為,豆蔻的香氣是朦朧溫潤的那種,不像辛香料那樣纖辣,但回味會更加悠長,很有夏天的感覺。琥珀也一直有種溫暖的氣息,畢竟是夏天松樹里溢出來的樹脂,同時又有些捉摸不透的神秘,不覺得……那感覺很像貓嗎?」

這種後世幾乎不再有的天然六階調香師,天賦和直覺果然近乎可怕。

而今天被尤金點評之前,這瓶「橘貓與夏天」已經經歷了小半年的不斷修改,也綜合了各種著名調香師的意見。但在裴縝聽來,從來沒有人能那麼一針見血,令他茅塞頓開。

尤金還想說什麼,卻被墨洛維打斷了。

「那款『橘貓與夏天』已經非常完美了。別人不過是謙虛一下而已,尤金,別那麼自大。」

尤金愣了愣,低下頭去略顯澀然的樣子。

墨洛維則倨傲地輕輕哼了一聲。

……

那一夜,裴縝親眼圍觀幾款傳世名香的誕生,幾乎可以說是人生無憾。

墨洛維諷刺尤金身世的「王子與貧兒」、「沙俄貴族」、「憤火之花」,和尤金反諷他奢靡驕淫的「紈絝」「小丑」和「香榭麗舍之夜」。

裴縝之前在調香書上看過,說這幾款香都是他們兩人在調香比賽上的靈光一閃。

但他不怎麼相信。畢竟現在的調香師,哪一個不是一款香吭哧吭哧反覆討論修改大半年……哪有這種十幾分鐘的靈感就一氣呵成的?

然而事實證明人家天才做個傳世巨作就是那麼快。

結論是人比人氣死人,不能比不能比。

調香經過近一百年的發展,已經出現了各種合成香料和電子級別的精度器皿,但就用30年代的紗布、酒精燈和老式溫度計,大神們仍然能夠展示出令人嘆為觀止的技法。

而香水的味道,在真正的大師手裏新鮮出爐,也比如今專櫃里買到的流水線上的作品更具令人心潮澎湃的個人特色。

以前裴縝問過葉真衣,做PA評委責任很高,是不是也壓力巨大。葉真衣卻說:「不會啊~能現場觀戰其實超級開心。」

今天,裴縝100%領略到了那種「開心」。

同時也稍微有點犯愁,在他看來,兩位天才的水準都可謂精湛絕倫、不相伯仲,待會兒他要怎麼宣佈輸贏?

承認偶像墨洛維不如別人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尤金的實力他今天也親眼所見也是嘆為觀止——成為墨洛維一輩子念念不忘的「宿敵」,絕對是有道理的!

結果,老天爺倒是沒讓他為難。

最後一個作品收尾時,尤金不小心打翻了酒精燈,火焰直接燒着了袖子。

誰都沒反應過來時,墨洛維就第一個沖了過去。

伸手「刷」地把尤金的袖子給撕了。把人往後拽了好遠,才吼那群傻著的人去接水滅火。

尤金驚魂未定:「你的手……」

墨洛維:「怎麼搞得啊?把燈打了那麼低級的錯誤也能犯,你以後真的打算當調香師嗎?」

尤金像是沒聽到,只急着想看他的手。

墨洛維努力往回抽,整張臉都變得很緊張:「我沒事!你別拉拉扯扯的,也別想混淆視聽——都差點引發火災了,比賽當然是你輸了。說好的賭注是白瓷皇后的香譜的,拿來給我!」

尤金:「……」

墨洛維:「怎麼,不想給?不想給別比啊?啊?你那是什麼臉,不是這樣就要哭了吧?」

「早就過了裝小姑娘的年紀了,現在長成這麼又高又瘦的一點都沒看頭,再掉眼淚還有誰會買賬啊?嗯,尤、金、娜?」

……

不一會兒,墨洛維在眾人的見證下趾高氣昂從尤金手裏收走了「白瓷皇后」的香譜,尤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最後離場。

至此為止,調香界一直眾說紛紜的白瓷皇后香譜消失一案,如今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兒眉目。

裴縝暗暗不解,墨洛維對尤金的態度,果然跟相關書籍里記錄得一樣差。

可是,為什麼呢?

裴縝自己也是調香師,一直都覺得能擁有一些旗鼓相當的對手……絕對是件幸運的事情。

競爭催人自省、逼人進步,能夠激發無限潛力。他想要精益求精,也喜歡那種不甘心又迎頭趕上的感覺——所以不太理解,墨洛維按說,應該更尊重點他的這位命中注定的對手才對吧?

難道尤金對他來說的價值,還不如區區一張幾百年前的香譜?

「唉,真沒想到墨洛維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啊,被寵壞了的有錢大少爺『喜歡你所以欺負你』的無聊套路……」

裴縝:「???」

韓復:「縝縝你不知道,我以前圈子裏好多朋友都是這種惡劣的個性……」

裴縝:「你胡說,根本就不可能……」

他話沒說完,就聽到那邊墨洛維一群狐朋狗友正在歡呼起鬨。

大家都在那恭維他、恭喜他,說什麼「白瓷皇后」的香譜本來就不該被那種沒落窮小子拿在手裏。說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變質,居然開始講起了桃色傳聞,說尤金在貧民區實在太窮了,上次好像看到他做賣身皮肉生意。

裴縝:「這群人……」

墨洛維也皺起了眉:「你們別胡說。他在那裏做皮革,工作很辛苦,我很多次都親眼看到的。」

狐朋狗友毫不在乎,哈哈哈:「又不賣給你,當然不能讓你看到了。到底是皮革生意~還是皮肉生意啊?」

只見墨洛維「砰」地按下鋼琴蓋,臉色難看地站了起來,擠開人群衝出劇場。

……

裴縝和韓復追出去沒多久,周遭的街景就恢復了21世紀的現代。

才只有夜裏十點多而已,有些路邊小咖啡館都還開着。兩人踱回酒店,卻發現李斯特並沒跟他們一起回來。

這可糟糕了,萬一把人家小紅莓二代弄丟了,豈不是要被他爺爺找黑手黨追殺?好在不到一小時后,他們就沿街看到了小豆丁的成長版黃豆芽自己走回來了。

李斯特:「我剛才親眼看到一個超級大八卦!」

裴縝:「還好意思說!你一直沒回來我們急死了,剛才跑哪去了?」

李斯特:「哦,我看你們倆一直圍着墨洛維,我就去跟着尤金啦。他從劇院出來之後,我送他回家還跟他聊天,結果剛到貧民區,墨洛維就開着他的老爺車追來了。」

韓復一秒興奮:「然後呢?」

李斯特卻不着急,慢慢道:「話說回來,沒想到尤金這人還挺有趣的啊。」

「別看他窮,沒怎麼上過學,但沒落貴族家庭背景畢竟在那擺着。年紀輕輕看了好多書,為人很沉穩的,說話很有自己的見解,卻又溫柔平和、聽着蠻舒服。」

「說起來,他那種長相……在俄國人里其實很少見吧?很奇怪,說帥也不帥,說不帥吧又很sexy。為什麼一個男的會性感?明明看人時那麼犀利、線條還特別硬朗,也許是眼神有種純潔的感覺吧,讓人想要污染的那種。呃,你們那什麼眼神?」

韓復:「……」

裴縝:「……」

韓復:「你和老余……已經是我們身邊碩果僅存的兩個直男了。現在你也要倒了?」

裴縝則老父親擔心臉:「你喜歡難男的女的無所謂,尤金真的不行。人家可是你爺爺的上一輩啊。」

李斯特:「你們想啥呢!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啊!」

……

「總而言之,墨洛維來追尤金,一看到我就炸了,直接凶神惡煞用法文對着我一通狂吼~但你們知道的,我法語吧……說實話就中學的時候那點底子,只就能聽懂他問我是什麼人,好像還說我不要臉。哇不過是聊了一會兒天怎麼就不要臉了,嘖嘖他那個暴躁那個酸那個恨啊,可能是嫉妒我比他長得帥吧。」

「然後尤金也超生氣,能把那麼個安安靜靜的人氣成那樣墨洛維也是本事了。然後兩個人就當街吵架,狂飆法文俄文的那種。不過吵到後來還是墨洛維先服軟了,又去哄尤金,還把他的金戒指摘下來給人家。」

「那一段我基本上聽懂了。他是說尤金幹活辛苦,作為調香師還是要多注意身體,還說他瘦讓他拿戒指換錢買點吃的。然後尤金就把戒指扔他臉上了,哈哈哈。」

總之那天之後,李斯特就堅決地站了韓復的「墨洛維和尤金其實是一對兒」觀點。

「就他們倆那樣子,我才學會的中文詞兒——相愛相殺,妥妥的。」

那幾天,三人又跑了各種文獻記錄館。

韓復和李斯特全程心照不宣的小得意,一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就彷彿離揭開JQ更進一步的激動讓裴縝十分鬧心。

當街吵架就叫「相愛相殺」了?看對方太窮,給個金戒指讓人家換點營養品就算「鐵板釘釘一對兒」了?沒道理的嘛!像他年輕氣盛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跟人吵架,看到街邊窮苦的都會惻隱給錢,難道他跟全世界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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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君與裝窮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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