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下午五點，夏畫橋接到沈景清的電話。

由於她作息時間的紊亂，所以再次接到電話時依然是剛睡醒，一頭短毛炸開花。她眯著眼睛趴在床上，翻來覆去找手機，最後在枕頭底下摸到了。

「喂。」她閉著眼睛喊了一聲。

對面沉默了片刻，只有淺淺呼吸聲。

非常催眠。

就在夏畫橋幾乎又要睡著的時候，對面出了聲。

「夏畫橋。」聲音微沉，隱約帶有一絲怒氣。

夏畫橋愣了一秒，迅速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她拿下手機，看了眼來電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完了，睡過頭了。

「還要多久。」沈景清開門見山。

夏畫橋看了時間，一把捂住臉，手指碰到頭髮，有些油了。她絕望地倒在床上，悶悶地說了句，「半個小時。」

沈景清:「地址給我。」

夏畫橋:「……有點遠，要不我一會兒收拾好打車過去好了。」

那邊已經響起了驅動車輛的聲音，沈景清幾乎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語氣頗為嘲諷，「你的意思是讓我再多等你一個小時？」

夏畫橋:「…………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

「手機號聯微信嗎？」沈景清問，「可能要導航。」

「聯。」夏畫橋莫名緊張。

怎麼這麼快就暴露了地址和微信。

沈景清:「等著。」

夏畫橋「哦」了一聲，扔了手機瞎「嗷」一聲跳下床，隨便找了件衛衣和背帶褲扔到床上。剛準備拿起手機看看微信來消息沒，結果發現電話居然還沒掛。

她一愣，試探性喊了一聲，「沈景清？」

幾乎是立刻，沈景清「嗯」了一聲，夏畫橋震驚，「還有事？」

沈景清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沒有。」

「哦。」夏畫橋有些奇怪，「那掛了？」

沈景清:「嗯。」

說是掛了，但沈景清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夏畫橋抿唇想了下，主動掛斷了電話。

窗戶開著，風毫無阻攔地吹進來，窗帘浮動，時而鼓成一個包。

夏畫橋樓下的鄰居在陽台養了一堆花花草草，所以風吹進來，整個房間瞬間花香四溢。

她站在床邊，手裡拿著手機，落日餘暉照進來，房間里一片紅色，映的她瞳仁也漸漸蒙上一層紅色。

以前她和沈景清打電話，從來都是沈景清先掛。有時候她戀戀不捨，就抱著手機威脅他敢掛就跑去他家裡找他，沈景清一邊無奈一邊開著手機寫作業。

夏畫橋平時不學習，但每到這個時候，總會瘋狂地糾纏沈景清問他在看什麼書寫什麼作業，然後拿出同樣的書本，做同樣的事。

只可惜，沈景清是真的在學習，而她卻在咬著筆桿盯著看不懂題目，腦子裡滿滿的全是沈景清精緻出挑的眉目。

「滴滴叮——」

突如其來的手機響聲打斷了夏畫橋的回憶，她看了眼手機，點進微信，查看新添加好友列表，選擇同意。

是沈景清，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頭像應該是他的辦公桌，一側放著書本和聽診器，角落裡一瓶消毒水噴霧。

昵稱簡潔明了，單字一個沈字，簽名空白。

他一如既往得簡單，也一如既往得令人難以捉摸。

【沈:？】

夏畫橋一頓，手指點兩下，把地址分享了過去。

【沈:嗯。】

夏畫橋看著手機短短兩行字，有些想笑。

以前發簡訊聊天，沈景清總是連標點符號都標得清清楚楚，夏畫橋嘲笑他古板，他也不反駁。

等兩個人走到長巷，他就把她拎到最裡面的角落，傾身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直到她氣喘吁籲求饒的時候，他才會一本正經地教育她說:「一條一毛錢，多發一個字少虧一分錢。」

如今這樣發微信，她真地很想問，沈醫生，你不覺得多發一個字會多浪費一點流量嗎？

*

三分鐘洗臉刷牙，五分鐘洗頭髮，兩分鐘把頭髮吹個半干，剩下二十分鐘用來換衣服化妝。

等一切結束，時間剛好過去半個小時。

她想，沈景清一定不會那麼快到，不如看看一會兒去哪裡吃。

結果還沒想好，沈景清就來了微信消息，短短兩個字，非常符合他的氣質。

【沈:下來。】

夏畫橋撅了噘嘴，覺得他應該把句號換成感嘆號。

沈景清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夏畫橋走過去至少要五分鐘，好在她穿的平底鞋。

怕沈景清等得不耐煩了，夏畫橋幾乎一路小跑。

遠遠的，沈景清就看到一抹跳躍的身影。

少女上身薑黃色衛衣，搭配一條背帶牛仔褲，腳下一雙白色球鞋。

她喘氣時胸前起伏明顯，細白的脖頸露出明顯的鎖骨，鎖窩精緻小巧，最終停在車旁邊。

沈景清掃了她一眼，波瀾不驚道:「有狗追你？」

夏畫橋:「……」

呵。什麼高嶺之花都是騙人的，在她面前他永遠只有冷漠和毒舌的標籤!

夏畫橋面無表情準備拉開車門，就見沈景清傾身，伸長手臂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夏畫橋手剛放到車門把手上，偏頭看到沈景清的動作，抬眸對上了他那雙琥珀色眼睛。

微紅的晚霞輕輕落在他眼睛上，映的他膚白眼睛紅，像西方古堡里沉寂很久的吸血鬼。

想起吸血鬼尖利的牙齒，夏畫橋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眼珠子轉了轉，默不作聲地爬上了副駕駛。

「我找了幾個評價還可以的店，你想吃什麼？牛蛙你吃嗎？很好吃的……」為了掩飾自己的慫勁，夏畫橋上車就掏出手機自顧自地說。

沈景清一言不發驅動車輛，轉動方向盤，夏畫橋抬頭看到他往別的方向走，默了片刻忍不住提醒道:「那個……我說的店在後面。」

沈景清目不斜視盯著前方，「去別家。」

夏畫橋一聽這話就知道沈景清心裡已經有了選項，「哦」了一聲，把手機放進口袋裡坐好。

「安全帶。」沈景清提醒了一句。

夏畫橋回頭去找安全帶，扯了半天沒扯開，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笑聲。

這笑聲讓夏畫橋想起她第一次坐車，找不到安全帶，為了不丟面子，她硬扯了一條繩綁在身上，當時車上所有人看到以後都笑壞了。

其中就有沈景清!

夏畫橋恨恨地翻了個白眼，瞬間如同炸毛的小貓，一把狠狠拽住安全帶，回頭瞪了沈景清一眼。

沈景清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很明顯提起了一模弧度。

他側顏極為漂亮，從額頭到鼻樑直至下顎，線條流暢，稜角分明。

夏畫橋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心情有些複雜。

她沒想到兩個人重逢以後的相處畫面居然這樣和諧，也沒想到沈景清居然可以做到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突然之間，她有些低落。

糟糕的心情如同沙塵暴一般席捲了全身，她頭靠在窗戶上發獃。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車廂里緩緩響起純音樂，聲音輕快，如同夏日流經山川的叮咚泉水。

車行緩慢且平穩，遇到紅燈時，沈景清停下車，偏頭看向夏畫橋。

她靠在車窗上，眼皮已經閉上，短髮毛躁貼在臉上，幾乎沒有任何髮型。

側向看去，能看到她微垂的眼睫，輕閃之間像一把濃密的小扇子。

她嘴唇很紅，襯的肌膚更加白皙，眼下淡淡青色也尤為明顯。

身後忽然響起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夏畫橋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猝不及防對上了沈景清專註的視線。

如同被火辣辣的太陽迎面潑過來一層光一樣，夏畫橋臉頰爆紅，口齒不清地問:「怎、怎麼了？」

「沒什麼。」沈景清淡淡移開視線，重新啟動車輛，「只是震驚於你年紀輕輕，黑眼圈居然比我們科室年齡最大的大姐還重。」

夏畫橋:「……」

她咬牙切齒，「那沈醫生你說怎麼才能比你們科室年齡最大的大姐輕一點呢？」

沈景清語氣極好，「早睡早起。」

夏畫橋從鼻孔哼出一口氣，別開腦袋往外看。

這一看，她愣了一下，沈景清居然帶她來了高中母校。

現在六點十分，臨近冬季放學時間還有十分鐘，學校附近所有飯館都已經準備就緒，煙火氣十足。

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馬路兩側全是小推車，現在為了市容，已經全部撤離了。

七年不見，人是物卻非。

就連學校都不知道裝修了多少次。

兩個人下車，夏畫橋一言不發，胸口沉悶，她跟著沈景清一路走到一家店，兩家門面，店名四個字:小刀麵館。

夏畫橋看到這四個字才反應過來，「這是小刀家的店？」

沈景清「嗯」了一聲，推門走進去。

夏畫橋站在門口，進退兩難。

小刀飯店以前就一家門面，很小，店也不在這，在學校後門，因為地處偏僻且空間不大，所以生意一直不太好。

但是夏畫橋喜歡去他家，只因為小刀喜歡和她稱兄道弟。她上高中的時候，小刀才小學二年級，有一次放學路上被人欺負，夏畫橋和嚴孫幫了他。

送小刀回家的時候，夏畫橋才知道這家麵館，從那以後但凡不在家吃飯，他們就會來小刀這裡。

倒是沒想到，他們還在這裡開店。也沒想到，他們居然越來越大，連服務生都有了。

點菜的時候，夏畫橋坐立不安，她掏出手機，偷偷給江晚風發消息，「沈醫生帶我來小刀麵館，你給我分析分析他打算幹什麼？」

【江晚風:回憶過去靴靴】

夏畫橋看到這幾個字內心抓狂，凳子如同長了釘，就在她打算問一問原因時，忽然看到沈景清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張代金券。

夏畫橋:「……？？？」

只見沈景清面色溫和，朝服務生說:「這個還能用嗎？」

服務生拿出來看了一眼，「可以的，今天最後一天。」

沈景清點點頭，「兩碗招牌面，一碗不放蔥放辣椒加一個虎皮雞蛋，謝謝。」

手機還在響，江晚風消息不斷。

【也可能是在拐著彎表達他沒忘記從前的青春時光】

【卧槽，沈醫生果然一如既往得悶騷啊】

夏畫橋眼皮抽了兩下，面無表情地回消息。

【夏畫橋:………………閉嘴!】

【夏畫橋:因為窮!是因為窮!】

辣雞!

統統都是辣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