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朱贏沒有與她計較,說實話她們話雖說得難聽,卻也沒錯,眼下她與李延齡的確沒多少感情,只要不危及生命,她的確可以視若無睹。

只不過即便是事實,也是萬不能承認的,於是她道:「王妃請息怒,夫君的身子我知曉,這樣一頓鞭子,大約是要不了命的。」

穆王妃看她不溫不火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正想再刺她幾句,那邊鞭刑已經結束了。

簡書等人忙捧了方才李延齡褪下來的衣裳進去。

李延齡自蒲團上起來,接過衣裳三兩下穿上身,後背很快被鮮血洇濕。

他轉過身,看著李承鍇面無表情道:「我心意已決,抽我多少次也是這句話。府衛若有能耐攔住我的人不讓進府,此事便算作罷。」說著一撩衣袍跨出祠堂。

「表哥。」文靜姝心疼得不行,也顧不得眾目睽睽了,梨花帶雨地便要去扶李延齡。

李延齡手一擋,停也不停地越過她走了。

文靜姝哽著聲息僵在當地。

朱贏暗自嘆息一聲,早知如此便不來了,害她挪了半天,什麼事都沒做又得挪回去。

禮節性地向李承鍇和穆王妃行禮告退,朱贏轉過身,在凌霄的攙扶下剛走了兩步,已走出去幾丈遠的男人倏然回身,看著她不悅道:「走這麼慢做什麼?」

朱贏咬牙切齒瞪著他:你還有臉問?

「我走不快,你先走吧。」她忍了一口氣,弱弱道。

男人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像前幾次一般撂下她獨自離開,反而折回來,迎著一眾驚訝的目光,一彎腰就將她抱在了懷中,轉身大步往回走。

凌霄三七等人都愣了,穆王妃呆若木雞,文靜姝身子晃了下,差點沒跌倒。

朱贏不用抬頭就知道吃瓜群眾的眼珠都快掉下來了,頓時老大不自在地伸手戳男人鐵硬的胸膛,小聲道:「放我下來,你受著傷呢。」

「且死不了呢。」男人瞥她一眼,冷冰冰的。

好吧,敢情這哥們兒一邊受刑一邊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來著。

朱贏被他那一眼看得打了個寒顫,當即小意地將臉貼在他胸上,像只乖順的小獸般親昵地伏在他懷裡。

明顯示好的動作讓男人身形僵了僵,步履未停。

來到和光居,三七這個機靈鬼早一路跑著把張正給叫來了。

張正和葯童兩人合力將李延齡身上的傷口都敷上藥,密密地包紮起來。

朱贏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李延齡上半身被裹得跟個蠶繭子樣,偏他還一臉剛正嚴肅,忍不住便想笑,怕引他不快,便拿本書擋著。

傷口處理好后,房裡的人一下少了,李延齡目光盯在朱贏身上。

朱贏放下書,神態自若地吩咐:「鄭嬤,趕緊讓廚房燉些補血養氣的羹湯給三爺補補身子。」

鄭嬤答應著去了。鳶尾最是乖覺,見李延齡眼神綠幽幽地盯著朱贏,而朱贏卻一副心知肚明如坐針氈的模樣,便扯了凌霄等人借故退下。

果然,朱贏見人都出去了,便捏了帕子湊到李延齡身邊,擦他額上的冷汗。

那樣的鞭傷,光看也知是極痛的,這男人一聲不吭,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若非這些冷汗,朱贏還以為他沒有痛覺呢。

李延齡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目光如蒙著冰霜的刀鋒,冷硬鋒利地幾乎能叫人感覺疼痛。

朱贏吃痛地蹙了蹙眉,唇角卻彎出一個笑容,看著李延齡柔柔問道:「夫君不會是怪我沒有為你求情吧?」

李延齡聞言,眉頭一皺,手下更加兩分力道。

朱贏覺著自己的手腕都快斷了,忍不住委屈,眸中泛上一層生理性的淚花,霧蒙蒙水靈靈地睇著李延齡,道:「夫君有什麼不痛快不妨直說,何故如此?」

李延齡看了她片刻,終究收回目光,放了手,背過身去。

朱贏揉著發紅的手腕,心中一動,轉而繞到李延齡身前,問:「夫君莫不是怪我不曾為你受傷而心疼落淚?」

李延齡側過臉不看她,也不答。

朱贏在他身前蹲下,像只小松鼠般趴在他膝上,伸出兩隻手腕,昨天在花園裡被他捏的那隻一圈青紫,而方才捏的這隻也紅腫起來,襯著那瓷白似玉的細皮嫩肉,實有幾分觸目驚心。

「夫君覺著心疼嗎?」朱贏仰著頭問。

李延齡看看那兩隻細細的手腕,再看看她的眼睛,目光稍顯複雜,倒是不見了方才的冷硬鋒銳。

朱贏笑了笑,揶揄道:「自是不心疼的吧,若是心疼,便不會下手捏了。」

「我並不是存心……」李延齡有些不自在,綳著一張臉道:「我並不知女子的皮肉這樣嫩。」

「真不知嗎?」朱贏眉梢極風情地一挑,原本稍顯稚嫩的臉龐竟生生被她挑出三分略顯俏皮的嫵媚來,斜睨著李延齡的眼神也別具意味,春波暗涌不似一個豆蔻女孩能有的糜艷。

李延齡被她這樣一挑一睨,臉竟然騰的紅了。他與她已幾度春風,尤其是昨夜,剛剛摸著門道的他幾乎將她全身嘗遍,豈能不知她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是極嫩的。

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站起身便欲出去。

朱贏拉住他的手腕道:「夫君,你這樣面如紅霞地出去,底下人會以為你偷抹我胭脂呢。」

李延齡眉刀一凜,道:「豈有此理?」

朱贏笑拽著他不放,李延齡本想掙脫,卻又怕一時不慎又傷了嫩生生的她,於是只好略略蹙著眉回頭看她。

朱贏看著他黑瘦卻不失英俊的臉,仍是微微笑著道:「夫君,愛上了才會心疼的。也許終有一天我也會心疼你,但我不會為你哭。你看不見,我給你點燈;你餓了,我給你添飯;你冷了,我給你加衣;你累了,我給你靠;你傷了,我給你治;你死了,我給你埋。我就是這樣的秉性,就是這樣的女子,縱你不喜,我也改不了的。若你委實不喜,我能做的,也不過是,不騙你而已。」

朱贏說完,只覺他眼神有些奇怪,正待細看,他忽然手上使力,一把將她拖過去抱在胸前,擁得緊緊的,以幾乎揉碎了她的力量。

朱贏懵了:這是什麼狀況?

她聽著他胸腔里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鼻端沁入淡淡的血腥氣和草藥味道,感覺自己被他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於是微微掙動著想仰起臉來呼吸。他卻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牢牢地扣在他胸前不讓她動。

靠!幹嘛?謀殺親婦啊?

朱贏鬱悶了,剛想用力掙扎,額上髮際處卻似承接了一滴水珠,一點冰涼,沿著她的細發緩緩向下流淌。

朱贏僵住了。

他、他他他……李延齡這廝不會哭了吧?

她自覺自己那番話說得也並不煽情啊,這哥們兒看著橫眉怒目刀槍不入的,難道內心居然脆弱至斯?

朱贏一時倒覺著有些慚愧。仔細想想,這傢伙若能真心待她,她待他好些倒也並無不可,畢竟她說的那些,也不過一個普通妻子能對丈夫做的罷了。於是心裡便又釋然了。

她知道李延齡在人前一向堅韌不拔鐵骨錚錚,大約不想被人看到他脆弱失控的樣子,於是便乖乖伏在他胸前,他挪開一隻手她也沒動。直到他自己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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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鎮宅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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