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趙翀笑了起來,道:「年輕有什麽不好?年輕才能前途無量。」

朱贏正正神色,道:「趙掌柜,寒暄完了,直入正題吧。」

趙翀看著她,眸光流轉,「公主對趙某好像從來都沒什麽耐心。」

朱贏唇角微勾,道:「耐心我有,不過只給兒子,趙掌柜確定要?」

穆小峰和鳶尾等人在一旁憋笑。

趙翀微微一笑,問:「昨日在滿庭芳與公主所提之事,不知公主考慮得如何?」

「有錢誰不想掙?只不過考慮到此事的危險性,我想先聽一下趙掌柜的計畫。」

「只要公主首肯,此事一點也不危險。因為,那個礦,就在驍騎營的防區。」

朱贏本欲去端茶的手頓了頓,又縮了回來,抬眸看著趙翀問:「所以呢?」

「我打算在那裡開設一片採石場,若公主能與世子提前通個氣,讓驍騎營不來打擾採石場的正常運作,所得利益,我與公主一人一半。」趙翀道。

朱贏沉吟。

趙翀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十六歲的女孩,真是草芽兒一般的鮮嫩,尤其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凜然強勢,唯獨這般垂下眸去思量時,長長的眼睫微合,反倒顯出幾分稚嫩的溫柔來。

不知她在求饒時,這雙眼又會是何等光彩?

「趙掌柜認識盛道文嗎?」思慮了片刻,朱贏忽然問。

「盛默全的長子?認得,我與他們有生意往來。」

朱贏笑得別有深意,問:「比之於我,趙掌柜覺得他這個合作對象如何?」

趙翀向後靠在椅背上,道:「為何一轉眼,我們的關係就從合作變成了利用?」

朱贏毫無愧色,「合作的本質不就是互相利用?趙掌柜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莫非還與誰合作出感情來了?再者,我有此一提,完全是從現實出發,不得已而為之。」

「願聞其詳。」

「盛家將嫡女嫁給李延壽這事,趙掌柜應當知曉吧。只這一條,便足以讓我將威虎軍這一派當做我夫李延齡登位的絆腳石,相信在他們心中,我亦如是。在此等情況下,我與他們不管哪一方都不敢獨自與趙掌柜合作此事,但只要有一方肯退讓,此事便成了八分。我願做這退讓之人,你與他合作,我裝聾作啞,你們所得之利我也不想分。只不過,那七萬五千兩銀子我就不還給趙掌柜了。」朱贏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笑道:「就當封口費。」

「公主如此慷慨,倒讓趙某刮目相看了。」趙翀道。

朱贏正端著茶杯喝茶,聞言眼梢微微一挑,道:「其實趙掌柜心中明鏡一般,又何必說這等違心之語?我不管你冒此風險到底為了什麽,比起參與這件事所獲之利,我更想要盛道文的把柄。至於肯不肯成全朱贏,端看趙掌柜與朱贏合作的誠意了。」

「眼下看來我好像只有兩個選擇了,第一,放棄這片礦。第二,任由公主擺布。這樣的感覺……真是不爽。」趙翀一隻手罩住茶杯。

朱贏眼尖地發現那隻茶杯杯身上有了裂紋,卻並沒有碎。

她彎了彎唇角,看著趙翀道:「趙掌柜脾氣不小。我一般不太喜歡和脾氣不好的人相處,不過看在趙掌柜能耐也不小的分上,我決定容忍你一次,再退一步,給你一個保證。我保證在對盛道文發難之前,一定先知會趙掌柜,讓趙掌柜有時間從容撤離,如何?」

「公主面面俱到,卻似乎獨獨算漏了一步。」

「哦?」

「若是盛道文與公主一般,不圖利,只想抓公主的把柄又如何?」趙翀眸光詭譎地問。

朱贏笑了起來,唇角柔軟淺笑盈盈,很有幾分婉約柔美的味道,然而出口的話卻不如她的笑一般牲畜無害,「趙掌柜,盛小姐那般愛聽戲,盛道文身為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大約也是愛聽的,你何不讓你那風華絕代男女皆宜的戲子給盛道文也唱一出?」

趙翀瞳孔一縮,目如鷹隼般盯著朱贏。

朱贏渾然不懼地與他對視。

良久,他居然笑了起來,而且那笑容不是被人看穿抑或受人要脅的惱羞成怒,而是頗帶了幾分欣賞和滿意之色,看得朱贏好生不解。

「公主睿智,趙某受教了。既如此,那我便先去會會盛道文,再來給公主回覆。」他道。

「靜候趙掌柜佳音。」朱贏道。

【第四十三章誰算計了誰】

趙翀走後,朱贏朝那隻裂而不破的茶杯努努嘴,「看看怎麽回事?」

穆小峰拿起那隻茶杯翻來覆去研究半天,道:「這……我也看不出來,可能這姓趙的練過內家功夫?」

朱贏揉揉額角,這姓趙的怎麽看都是危險分子,還是少接觸為妙。

接下來朱贏去千金笑坐了一會兒,回到崇善院卻被告知李延齡回來了。

「三爺呢?」朱贏看了一圈不見人,問簡書。

簡書道:「去龍台府了。」

「去龍台府做什麽?」

「方才王府侍衛帶著龍台府的差人來找您,說是什麽犯人翻供了,三爺正好在,便跟那差人走了。」

朱贏眉頭微微一蹙。翻供?難道是張三德。

李延齡突然回來,朱贏連他的面都還沒見著,更來不及將楊青之死告訴他,難道就讓他以這種方式知道了?

徘徊幾步,朱贏問簡書,「三爺去多久了?」

簡書想了想,道:「快大半個時辰了。」

「鳶尾,派人去龍台府瞧瞧,若是沒什麽要緊的事,請三爺先回來。此事他並不知內情,若虞大人需要,你和穆小峰去與張三德對質便是。」朱贏道。

鳶尾答應著去了,過了半個時辰卻又匆匆來報,「公主,奴婢聽龍台府的差人說那張三德承認殺了楊青,但原因卻變成了為兄報仇。說是他兄長本來是二爺院中的樂師,與楊青有染,知道楊青珠胎暗結後本來想向您求娶楊青的,可您擔心此事傳出去有損崇善院的聲名,更怕三爺知曉後怪罪於您,於是您迫楊青落了胎不說,還殺了他兄長。為了掩蓋罪行,您將他兄長的屍體藏在二花屍體下面悄悄埋了。如今龍台府虞大人已經差人去挖二花的棺木,三爺也跟著去了。」

朱贏聞言,怔了半晌,愣愣地在椅上坐了下來。

鳶尾見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忍不住勸慰道:「都是些無中生有的事,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朱贏緩緩搖頭,道:「二花的屍首下面,定然是還有一具男屍的。」說到此處,她眼睛猛然睜圓,道:「速去將風荷居的蓉兒找來。」

底下人見她著急,拔腿就往風荷居跑,然而不過片刻又來報,「奶奶,院里都找遍了,不見蓉兒身影。」

朱贏握了握拳,倒是緩緩笑了起來,自語道:「一條計布得這般長,可真是看得起我朱贏。」

「公主,您什麽意思?要不去叫尚嬤嬤過來?」鳶尾有些急了。

朱贏搖搖頭,道:「死無對證的事,尚嬤嬤能有什麽辦法。」

「既然死無對證,張三德片面之詞也定不了您的罪。」鳶尾道。

「人家哪裡是想讓我認罪伏法呢,罷了,都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朱贏垂下眼睫道。

鳶尾與簡書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擔心,卻又無可奈何。

房裡空了之後,朱贏雙手捧住額頭,將楊青之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楊青未婚先孕本就不是什麽光彩之事,故而院里知道的也就自己身邊這幾個心腹及萍兒蓉兒這兩個貼身伺候楊青的丫頭,萍兒死了,蓉兒此時會在何處,又會對何人說出何話,不用想也能知曉。

而二花之死,更是連兇手的影子也沒見著,估計對方也會編個由頭往她身上扣。最大的隱患便是,二花之死因為涉及對她投毒,朱贏擔心說出來會影響凌霄在院中的聲譽和地位,所以沒有報官。

這些原本都情有可原的理由,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翻出來,便都成了她做賊心虛的表現,雖不至於能定她的罪,卻也讓她沒那麽容易洗清自己便是了。

朱贏頭痛之餘,忽然有些期待李延齡這次的表現,他是會懷疑她埋怨她,還是會相信她心疼她?

畢竟這麽久了,一直是她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她也累了,就算從沒指望過他能與她並肩作戰,心裡總也希望是能被理解和肯定的。若是她做了這麽多,到頭來還不敵旁人的幾句詆毀,那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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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鎮宅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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