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往之後(14)

在交往之後(14)

「本來也不該你管的,但有時我的確忙不過來,不過,昨天史巴利答應為我們雇一個半時的秘書,與希伯來語系共用,這樣,至少很多文書工作可以交給她了。」「那倒是個好消息,從前葉冷霜在,要求了好幾次,都說經費不夠,給打回來了,終究還是你有辦法。」「還不是看在將來有交流計劃的面上,我向史巴利說了,這樣大的一件事,必有許多公文往來,我除了教書及系務之外,哪有時間及精力管這個方案呢,除非把芭芭拉借給我們用。」她詭譎地眨了下眼說:「芭芭拉是他的左右手,他怎麼肯?所以我跑去找院長,院長即刻答應給我們半個秘書。」「有你的。哦,說起交流,我有一天碰到駱文,他問起交流的事,我說院長有一個參加者的名單,只邀了文學院及商學院的。他很不開心,他說大不了一切費用他自付好了。」次英面露不悅地說:「上次不是說好了駱文那裡由我去解釋,怎麼你又擅自去同他提了呢?」她的語氣,加上她用的「擅自」兩字,一下子就把如真放在下屬的位置。於是,她的氣也來了:「咦,上次也是你要求我去同駱文與密契之兩人說項的,不是嗎?你說我同他們較熟……」「但你拒絕了,說這是我的方案,應該由我去向他們解釋,怎麼你出爾反爾,又去對駱文提了呢?」如真看她臉面綳得鐵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她,她忽然想起若愚對她的警告,心裡寒了一寒。先不回答,只顧把攤在桌上的學生作業收集起來,放在大書包里,這樣勉強捺住了自己胸膛里一竄一竄的火氣,才說:「抱歉,因為駱文問我,我沒細想,順口說了。但沒細講,只說好像院長有個名單。這樣好了,我今晚在家給他打個電話,說我實在不清楚,要他直接來問你就是。」她把書包拎在手裡,眼看門外,問:「還有什麼事嗎?」聲音盡量放平,沒泄一粒火星,但是冰冰冷的。次英大概覺察出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嚴峻了,但一時又軟不下來,只好站起身說:「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講吧。」「明天星期五,我沒課,不來學校。」「明天下午兩點那個來申請秘書職位的女士來同我面談,希望你能來參加。」如真倒有點為難了。照理,她是半時的,系裡僱用秘書,與她無干,次英要她來參加,正是她間接表示並不把她當半時看待,算是看重她的意見,尊重她。她如說不來,那倒表示她自己的不領情了,正躊躇間,次英又說了:「如果你可以,希望你能來,系裡請秘書,當然要我們兩人都滿意才用。你不參加,我也不好決定。」如真說:「好,我盡量來,明天見。」七學期快結束時,有一天在學校,如真忽然接到尚必宏的電話。自從次英搬到柏斯之後,尚必宏來參加過一次聚會,那以後如真去過幾次曼哈頓,都是一家人開車下去,不是買中國食品,就是探友,她獨自去過一兩次,也都是到次英的公寓,幫忙辦理有關係里的事務,例如安排學生去中國城參觀,或接洽雜技團來表演等等,忙得都沒機會給尚打電話。偶爾想起,覺得該與他聯繫,但身邊事情多,天天拖延,倒已快一年了。她當然有點意外,也有點高興,說:「呀!好久不見,你都好吧?」「如真,怎麼一點信息都沒有?我有時不免後悔,把次英介紹到你們學校去,這下子有個談得來的同事,把我都忘掉了吧,次英也沒同我聯絡,她有事有人,無事無人,我真想打電話去說她一頓。」如真撲哧一聲笑起來:「哎唷,原來是把我們的尚大教授冷落了!罪該萬死!說真的,次英來了之後,系裡十分熱鬧,增加了不少活動,比以前忙多了。但我們時常談到你,說哪天要去看你,或是天氣較暖一點的話,請你上來玩。」「聽你的口氣,好像你們合作頗愉快,我也高興。段次英是個能幹人,只要她把心思放下去,她是可以做得很出色的。但能幹的人有個通病,對人的要求也比較高,你在學界,是客串性質,與她不同。我一直擔心如次英對你要求過高,你會應付不了。你們之間,沒什麼事吧?」通電話的一大缺點,是無法看到對方的表情。有時可以從說話語調中揣摸對方沒有表達出來的意思,但到底無法洞悉。尚必宏最後兩句話,如真不知它帶多少好奇,還是純是關心,所以她稍一思索,才說:「到現在為止,好像還不錯。但凡兩人之間,沒有利害關係的,應該可以相安無事吧。你怎麼樣,還是寫不完的推薦信,推不掉的許多演講約,應酬不完的剛進學界的年輕人的來訪嗎?有沒有才氣特高相貌特好的女學生來見你呀?」「噯,你又來了。」雖見不著臉,但他聲調的得意她是聽出來了。「剛結婚時如意還寬容,現在醋勁愈來愈大,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來看我,她就像尊菩薩一樣坐在那裡。假如人家要請我出去吃飯什麼的,她大衣一披,先到門口等著,真拿她沒辦法!」如真不禁訝然地問:「不是說你太太賢淑溫柔,你是家裡的大主宰嗎?」「誰說的?!」他在電話里大叫,如真不得不把話筒拿得遠遠的。「我一直怕丟她的臉,所以忍著忍著,現在實在忍不住了,一定要找個人說說,一定要找你訴一下苦,你幾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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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華人知識圈的「士林百態圖」:在離去與道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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