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79.第 79 章

biubiubiu~你被晉江小防盜擋住啦周三,倉管說第一批廢料明天要出,汪曾祺同志很開心。

出了倉庫,她走到小花園裏給譚佑打了電話,這次接通得有點慢,汪曾祺同志心急如焚。

直到電話都快自動掛斷了,才被人接起來。

「喂?」聲音迷迷糊糊的,有些啞。

汪曾祺同志清了下嗓子,壓低了聲音道:「我是汪曾祺。」

那邊便迷迷糊糊地笑起來,咯咯咯,咯咯咯,笑了好一會兒。

幸嘉心便也不着急,就在電話這邊聽着她笑,心裏跟開了朵花似的。

譚佑大概是笑醒的,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清晰了很多:「怎麼?大文學家。」

「明天要拉貨了。」幸嘉心道,「你不是讓我提前通知你嗎?」

「對,不然我可能排不過時間。」那邊一陣窸窣的聲音,「大概幾點?」

「上班時間都可以。」幸嘉心說完,又極其心機地加了一句,「當然,早上來更好。」

早上來,是她的妝容最完美的時候,如果趕上晨光,一定會顯得很溫柔。

「好。」譚佑答應下來,「八點半。」

幸嘉心真是喜歡她辦事這利索勁:「到了給我電話。」

這天下班,幸嘉心再一次急匆匆地回了家。

張明的明信片還是沒送出去,群里關於「女神一定是談戀愛了」的猜測也愈演愈烈。

當天晚上幸嘉心翻出了她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地試,幾番糾結后終於選定了一套。

接下來是試妝容,既不能太濃惹人注意,也不能太淡讓人無感,一定要有閃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不用說話,就能暗送秋波。

擦了又試,試了又擦,難得地自拍了好幾張照片,放遠了看,拉近了看,一直折騰到大半夜。

她沒有朋友,也不喜歡社交軟件,能夠給出參考意見的只有自己。當然,所有的喜悅和忐忑也全都屬於自己。

第二天,鬧鐘一響,她便翻身起床。

昨晚腦子裏已經過了無數遍的步驟一一實現,她留了充裕的時間,妝發衣服全都收拾妥當,還比平時早了四十多分鐘。

糟糕的是,她忘記了在腦袋裏加上「吃早餐」這一項,導致她看着鏡子裏自己完美的唇妝,最終放棄了早餐,空着肚子騎上小電驢,早早地來到了研究院。

實驗室她有鑰匙,但倉庫她沒有。

還沒到標準的上班時間,倉庫沒人,幸嘉心手裏捏着手機,又檢查了一遍是不是放在特別大聲的響鈴上了,這才靜下心來,就站在倉庫門前等。

這裏視野開闊,可以望見遠山。

冬天的天亮得晚,這會光還很暗。山的形狀隱在濃重的霧氣里,像幅潑墨山水畫。

幸嘉心搓了搓有些冷的手,還是捨不得握着手機塞進口袋裏,就這樣一邊小小地哆嗦著,一邊看着晨光漸漸地從山後破出。

倉管大叔到了,讓她進屋子裏等。幸嘉心道了謝,還是站在門外。

大叔端了杯熱水給她,幸嘉心猶猶豫豫地把手機放到了一邊的高台上,暖烘烘的杯子將熱度從手心一路蔓延到四肢,讓等待變得更加舒適起來。

但她沒敢喝,口紅會被沾掉。

手機沒亮起來也沒響,但當太陽升起來以後,一輛橘色的大貨車踏着晨光,慢悠悠地開到了她面前。

幸嘉心踮起了腳張望,車頭太高,離得距離又近,她看不清司機的臉。

好在司機很快下了車,球鞋牛仔褲,上身還是那件皮夾克,一打照面,便對她明晃晃地笑。

幸嘉心趕緊迎上去,一張口道:「你怎麼沒給我打電話呀?」

譚佑插在兜里的手掏出了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我這不正準備下車了給你打嘛。」

「哦。」幸嘉心反應上來是自己太心急了,一時有些無措。譚佑的眼睛太亮,她總覺得她能看明白一切,於是連對視都不敢了,目光晃來晃去,最終落在了手上的水杯上。

「你喝水。」幸嘉心把水杯遞了過去。

譚佑頓了頓,眉梢微微挑起。

「我沒喝的。」幸嘉心解釋道,然後又發現手上的杯子已經有些涼了,懊惱地轉身往旁邊的辦公室走,「我去給你換杯……」

她的話沒說完,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拿走了她手中的杯子。

譚佑的動作很快,幸嘉心來得及看清的,不過是兩隻手瞬間的交錯時,黑白分明的顏色。

小麥色的皮膚,幸嘉心心裏想,真好看啊。

譚佑喝水極其大口,喉嚨吞咽了兩下,一杯水便見了底。

一次性的紙杯又被遞迴到了幸嘉心手裏,幸嘉心握著紙杯,端著不是,扔也不是,一時又慌張起來。

「貨在哪?」幸好譚佑開了口。

幸嘉心愣了愣,跑去旁邊的辦公室,扒著窗口問倉管大叔:「師傅,廢料在哪?」

倉管大叔走到窗口,往外張望了一眼:「來了啊。」他指了指方向,「三號倉庫,從那邊開過去。」

大叔聲音響亮,不用幸嘉心再傳話,譚佑上了車,將車往三號開過去。

幸嘉心把手裏的紙杯塞到了大叔手裏,轉身便準備往那邊跑。

「鑰匙,你沒拿鑰匙怎麼開門。」大叔喊著,笑了聲,乾脆自己出來了,「算了算了,你個小姑娘,也開不了門。」

於是,原本在幸嘉心計劃下的兩人之約,加了個胖胖的大叔。

儘管幸嘉心要了處理廢料的所有手續,但她根本不知道廢料長什麼樣。

這兩天,想起這事,她滿腦子裏都是跟譚佑有關的一點一滴,廢料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但現在這借口成了譚佑的負擔,因為幸嘉心沒有提前說清,譚佑這趟車便只來了一個人,廢料並不少,也不輕,倉管是不會親自運輸的。

大叔拿來了輛手推車,譚佑脫了夾克,挽起襯衫的袖子,說干就干。

幸嘉心踩着高跟鞋,穿着米色的修身大衣,一頭長髮絲絲卷卷地散在身後,跟着譚佑跑了幾步想幫忙,被譚佑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你站旁邊。」譚佑頭也不回地道,「弄髒了就不好了。」

一趟又一趟,幸嘉心的愧疚越積越多。她想看着譚佑,珍惜能夠看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卻又不忍心再看着她因為自己而受累。

心裏火燒火燎之時,幸嘉心一轉頭,看到了倉庫外站着的男生。

男生有點眼熟,從穿着打扮來看,應該是來實習的研究生。

男生對上了她的目光,偏過了頭,但沒有走掉,幸嘉心等了兩秒,見他的確好像沒有事情的樣子,便招了招手叫道:「喂——」

男生瞬間看了過來。

幸嘉心有些討厭這樣直勾勾的目光,但男生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上好的搬運機器。

「你能幫個忙嗎?」幸嘉心說。

她的聲音不太大,但男生聽見了,很快跑了過來。

「師姐,有什麼事嗎?」男生問。

既然叫了師姐,那她回師弟肯定是沒問題了,幸嘉心道:「師弟,能幫我把這些東西往車上搬一下嗎?」

男生立刻轉頭看向了還有一大堆的廢料:「這些?」

「對。」

「好的。」男生二話不說,蹲下了身去提一架看起來就很重的器材。

譚佑就在旁邊,正在往推車上摞東西,看到了道:「先別急着搞那個,小的往這上面放一下,那個太大了,下一趟。」

張明偶遇女神,然後被女神主動搭話的一腔熱血,一下子被這個聲音撲滅了。

這是個有些低的女聲,但到底是女聲。

特別是他轉過頭,看到了聲音的來源,心裏被撲滅的熱血,騰地升起一團火來。

這個女生,幾乎跟他差不多高,但比他瘦了很多。只穿着一件薄襯衫,又露著小臂,又細又長的身材卻能一抬手便扔了塊鐵疙瘩到已經堆了挺高的手推車上。

他張明要是在女神面前,被一個女生指使,還是懷疑他力量的指使,那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張明沒理她,繼續拽他的器材,這東西被壓着,他三兩下沒拽動,只得去清理上面的東西。

那女生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堆好了東西,自顧自賣力地推着手推車走了。

張明清理完了器材上的東西,繼續使勁,提倒是提起來了,手握著的地方卻太稜角了,像一把刀子一樣割着他的手指。

張明只得又放了下去,重新找地方下手。

女神就站在他身後,漂亮得不可方物,他今天就算廢了這兩條胳膊,也要展現出他雄性的魅力。

譚佑拉着手推車回來的時候,男生還在搞那個器材。

倒是從廢料堆里弄出來了,但這麼久了,也就移動了兩三米。譚佑上下瞄了他一眼,穿得挺時尚的,一看就是知識分子大學生。

腦子念書好不好使不知道,看來用在常識上面,不太好使。

譚佑把車推了過去,然後站到了他對面彎下了腰。

這本來就是她應該乾的活,男生來幫忙,她肯定不能任由人家這麼哼哧哼哧地扯。

哪知她剛搭手抬起了這邊,男生不但沒有默契地和她一起使勁把器材一鼓作氣抬上手推車,反而突然撤了手。

「咚」地一聲。

「你幹嗎?」男生瞪着她,「你放下!」

呦,還挺凶。

譚佑聽話地鬆了手,直起身子,看了看男生,又看了看旁邊站着的漂亮姑娘,勾起唇角笑了下。

好了,她懂了。男人面子這點事。

譚佑把手推車留在了男生跟前,非常給台階地往旁邊走,留給男生足夠的展示空間。

但漂亮的汪琪姑娘突然發話了,也是那句:「你幹嗎?」

聲調不高,冷冰冰的,不過對象不是她,明顯是朝着男生髮了火。

譚佑沒有回頭,這種時候,她最好躲一邊去,剛好歇一會兒。

但姑娘下一句話出口,便讓她沒辦法躲了。

「給她道歉。」擲地有聲。

譚佑回了頭,姑娘的柳眉蹙著,秋波一般的眼眸配了薄怒的表情,有一種別緻的好看。

譚佑有些驚奇,這兩次的接觸,姑娘給她的感覺挺好相處的,甚至連她用她名字開玩笑,都順順利利地接受了,還一再地陪她玩這個梗。

但轉念又一想,第一次見這姑娘的時候,是在那個雨天的超市外,姑娘充滿戒備,跟只冰凍的刺蝟一般,讓人不敢接近。

這矛盾的樣子,倒是讓她想起一個人。

晚上溫度下降得厲害,譚佑停了車,覺得自己的腳又麻又僵。

不是所有的貨運都可以開空調的,為了降低成本,大多數時候司機只能選擇忍。

車隊食堂燈已經滅了,譚佑跳下車,狠勁跺了跺腳。

一股酸|麻從腳底湧上來,激得她打了個顫,而後就僵直在了原地。

一動不動,等著這個勁過去,譚佑閉了閉眼,想讓自己放鬆一會,但閉上眼睛之後,還是會有仍然在開車的錯覺。

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打斷了譚佑忘我的禪修。

「橘九院廢料汪」,條理清晰,譚佑一貫的備註方法,可以讓她立刻理清來電的對象。

她咳了兩聲,讓自己的嗓子開了開嗓,然後接起了電話:「喂?」

「你回來了?」那邊道。

譚佑吸了下鼻子:「對,剛到。」

這催得可真是太及時了,昨天打電話的時候,譚佑給了汪姑娘一個大概的時間。沒想到姑娘掐得這麼准,就跟連接上了他們車隊門口的攝像頭了似的。

她轉頭看了看停著的車,琢磨著開哪輛去拉汪姑娘的廢料更合適。

姑娘開口的話卻讓她停住了搜尋的目光,譚佑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什麼?」

「你出來一下。」那邊頓了頓,「我剛好路過。」

橘城九院工作的姑娘,會路過他們車隊公司?

譚佑訝異地張了張嘴,停了足有兩三秒才接話道:「你在哪呢?」

「門口呢,」那邊回答,「有個藍色的棚子。」

「我馬上過來。」譚佑掛了電話。

雖然是一個城市,但城市的城區規劃都是很有規律的,譚佑車隊所在的區是最老舊待拆的那一片,地方不大,蝸居的人還挺多。而橘城九院雖然看着在山溝里,卻是在正兒八經的高新區,所有的新興企業都集中在那裏,環境好,人還少。

兩個城區分在城市的兩端,居然大半夜地被路過了?

譚佑走出去幾步了,突然又轉了身。她跑回去跳着打開車門,將自己勾在踏板上,伸手拿過了車頭放着的水杯。

粉紅色的小豬佩奇,譚佑跑着去開水房接了水,然後又跑到了大門口。

藍色的棚子是個臨建亭子,黑漆漆的沒光也沒人。

譚佑的腳步近了,前後張望,準備打電話找人了,亭子后才閃出一道光,姑娘舉着手機叫她的名字:「譚佑。」

軟了吧唧的,跟被人欺負了要她保護似的。

譚佑走上前,藉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看清了姑娘的臉,明明烏漆墨黑的,腦子裏卻硬生生跳出來一句「燈下看美人」。

美人明眸皓齒,她看着總覺得熟悉。

要是她車隊里的姑娘,她肯定要調笑一句「我們是不是哪兒見過」,但到底是跟她兩個世界的女博士,譚佑不能唐突了人家。

風把姑娘的長發吹起,幽幽的香,譚佑沒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冷嗎?」她問。

「不冷。」姑娘對她笑,舉起了雙手,「看,我有手套。」

傻乎乎的,譚佑也笑起來。

「怎麼就路過這兒了?」

她剛問完,姑娘的手機屏幕滅了,失去了那點光芒,譚佑心裏突地一下。

她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熾亮的光芒一下子把四周照得清清楚楚,姑娘閃亮亮的眼睛,她微微蓬起的髮絲,還有地上厚厚的塵土,沾到了姑娘的靴子上。

「就有事嘛,路過。」姑娘低了頭在包里掏,「你吃過飯了嗎?」

「沒,剛回來。」譚佑看了眼她的包,大大的帆布包,姑娘每次的包都不一樣。

明明準備得很好,但掏的時候還是有些慌亂。

幸嘉心剛剛嘚瑟過的手套現在就顯得很礙事了,她趕緊脫了下來,這才成功地將耳機線從飯盒上摘了出來。

粉色的便當盒終於端了出來,幸嘉心舉到譚佑面前,臉熱烘烘的:「你要不要嘗嘗這個?」

譚佑勾著唇角問她:「這是什麼?」

幸嘉心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剛剛吃飯覺得好吃,就打包了點。」

造型可愛的便當,幸嘉心自己是做不出來的,但電視劇裏面總是要演。

買倒是很好買,反正她的目的是來見譚佑,情緒一旦衝動起來,這些小細節是不重要的。

沒打那個電話之前,她覺得自己一個星期都等了,再等一天一夜不算什麼。但聽到了譚佑的聲音,她就知道,完蛋了,這一天一夜太長了。

幸嘉心決定省了那一夜煎熬的時間,下班后她就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譚佑公司門口。

譚佑說她八點左右會到,幸嘉心等過七點,等過八點,躲在角落裏心算了一遍今天的實驗數據,夜便很深了。

她終於看到了一輛回來的大車,是第一次譚佑來九院送貨的那一輛。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的,幸嘉心掐著時間打電話,果然如願以償。

手都被風吹冷了,譚佑也沒有接。

她一直盯着幸嘉心看,看得幸嘉心心裏毛毛的。

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譚佑突然抬了手,蓋在幸嘉心的指尖,熱烘烘的,讓人心裏熨帖。

飯盒被接了過去,譚佑轉身就走:「跟我來。」

幸嘉心趕緊跑過去跟上。

譚佑帶着她進了車隊的大門,門衛大叔正看着電視打呼,看都沒看她們一眼。

幸嘉心很開心能夠進入到譚佑的領地,這就像是一種互相的交換,分享各自的生活。

譚佑一路走到了一排臨建二層房屋前,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里沒人。

她把一張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推去了一邊,然後拉過一把椅子,扯了衛生紙擦了擦,這才放到了幸嘉心面前:「坐。」

房間里雖然沒開空調,但到底比外面暖和多了。

幸嘉心坐下來,和譚佑隔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着她的愛心便當。

粉紅色的小豬水杯被放在了便當旁邊,幸嘉心看着就高興。

譚佑沒開便當盒,她問她:「待會要回去嗎?」

「嗯。」幸嘉心道,「回住的地方。」

「你住哪裏?」譚佑問。

幸嘉心立馬報了地址。

速度太快了,一絲猶豫都沒有,譚佑明顯愣了愣。

幸嘉心覺出了點尷尬,解釋道:「就我們剛開始在超市門口碰見嘛,我住的地方離那裏不遠了。」

「哦。」譚佑應了一個音節,幸嘉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譚佑站起身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水遞給她:「暖暖手。」

幸嘉心抱着杯子,太燙了就湊過去桌子前,把杯子放一放。

「你不吃嗎?」過了一會,幸嘉心問。

譚佑道:「東西都涼了,沒法吃。」

「啊……」幸嘉心發出短促的一聲驚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

如果八點這份飯還尚有餘溫的話,這個點,已經徹底是冰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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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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