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貧道很帥

醫鬧並沒有鬧起來，只見墨衣大夫找了個好桌子放下空碗和筷子，從腰間取出了一根墨筆，筆桿上雕飾著華麗的圖案，尾部鏤空垂下流蘇。他轉了轉手中墨筆，聲音溫柔卻帶著疏離，「飯菜都是農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這樣浪費了一桌好菜真是可惜。」

「至於這位大哥，你的手臂有什麼樣的問題，究竟是不是經過在下治療后才發生這樣的癥狀，你自己心裡一清二楚。」墨衣大夫轉身看向壯漢，「在下的醫術雖然達不到『醫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但是將剛剛斷下的手臂重新接回去，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嚯！好大的口氣，那你說說我的手臂現在怎麼動都動不了，長在身上就像沒有一樣。」壯漢仰頭一啐，「我呸！說的多好聽，現在我這手臂怎麼辦？你就是個庸醫，賠我的手臂來！」

壯漢左手握著的長刀被舉起，他朝著墨衣大夫所在的位置砍去。

圍觀的群眾嘩然，紛紛往外退出一步，給裡面的人留下一個寬闊的空間。

李含蘊也隨波逐流，一手提溜著岳靈珊，一手扯著陸大有的背領，雙手用力把兩個人往身後一扯，整個人站在了岳靈珊和陸大有的身前。

墨衣大夫腳尖輕點地面騰空而起，在空中轉了個身向後疾馳十五尺，壯漢的動作停止在原地。

「在下當初見你那般可憐，才心生憐憫幫你接了手臂，也跟你說過了斷臂恢復時間很長，最短也要半年時間才能有反應。並且在這期間，自己還要多給手臂做做按摩活血，哪怕將來手臂能活動自如，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拿得動刀提得起重物。」墨衣大夫原本溫柔的嗓音降了一個度，讓他的聲音多了幾分說服力，「現在才不過短短三月，你就已經等不起了，自己不遵醫囑，還反過頭來責難大夫。在下出谷三年，治過的病人也不在少數，像你這等蠻不講理的還真是頭一次見，你可真讓在下長了見識。」

「盡會花言巧語哄騙病患，醫術好的又不是只你一個。」壯漢臉上的橫肉抽搐著，哼了一聲，「老子去找殺人名醫看病的時候，他說我這手臂已經廢掉了，難道你的醫術比殺人名醫還要好嗎？」

壯漢的這一段話透露了第三個人，殺人名醫平一指。

說起平一指，江湖上的人都能道出個三四件事來，對平一指這個的看法也都是褒貶不一的。為什麼？平一指「殺人名醫」的稱號由何而來？在醫術上，平一指的醫術可以說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這是人們誇他的地方，可是平一指看病有一個規定，那就是醫一人，殺一人；殺一人，醫一人。

平一指當年有個彪悍的岳母，他生平最恨的人就是他岳母，可是他又非常愛他的媳婦。於是在忍無可忍之下，他對一個上前求醫的病人提了個要求，就是殺了他的岳母，那樣他才會救人。

為了不讓岳母死亡的原因被媳婦發現，他特意多了條規定，上門看病的人雖然少了，但是他的仇人也少了。

可也正是平一指的這一行為，讓許多正道人士視為恥辱，同樣在中醫界也是為人詬病的。但不管世人怎麼評價他，都是放在人背後，並且還都得承認他的醫術高明。

這壯漢說去找了平一指看病……平一指會那麼簡單的就給人看了？

李含蘊想到了這一點，墨衣大夫也想到了。

墨衣大夫神情也不再嚴肅，緩和下來的面容更顯溫和，「『殺人名醫』平一指既給你看了，又怎麼會沒有要求。他的要求不會就是讓你……呵，先來殺了我這個『庸醫』吧。」

只是用這溫柔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如針的扎在壯漢的內心裡。

「我！……」壯漢吶吶不語。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虛了嗎？」墨衣大夫撫了撫衣角，向樓梯走去，「你大可以回去跟平一指把今天發生的一切經過都告訴他，想比試醫術可以，讓他自己過來找我。」

「哎，散了散了，沒得意思。」不知道是哪個看客說了一句，圍觀的群眾一鬨而散。

壯漢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趁著人群走動之間灰溜溜的跑走了。

李含蘊側過頭看向走上樓梯的人，正巧對方也側了點身子，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眼神交匯間達成了某種共識。

他收回目光，墨衣大夫也重新正了身向樓上走去。

李含蘊攜著陸大有與岳靈珊回了座位，岳不群不在位上，這讓岳靈珊疑惑的問道，「娘，爹爹去哪裡了？」

「珊兒，你爹去付飯錢了，如果這間客棧空房足夠的話，我們今晚就在此睡上一宿。」寧中則摸了摸女兒的頭，抬頭看向李含蘊，「沖兒，麻煩你看著珊兒了。」

「師娘，你可別這麼說，小師妹很聽話的。」李含蘊垂首道，「況且我也挺想在那裡看看熱鬧的，可以說是兩不誤。」

就幾段對話的功夫，岳不群已經回來了，他的目光從幾個徒弟身上巡視一遍，最後定格在大徒弟身上，「沖兒，剛剛那邊什麼情況？」

李含蘊笑道：「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和『殺人名醫』平一指扯上了點關係。」

「哦？」岳不群沉吟著問道，「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來。」他在心中猜測莫不是魔教有什麼新動作？

「是。」李含蘊點頭，接著條理明確的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是站在客觀的角度去敘述的，沒有加入自己的個人色彩。

直到說到最後了，李含蘊才來了一個總結，「師父，我覺得這只是平一指對墨衣大夫的一種試探。兩個人都是大夫，平一指應該是想知道對方的醫術到底到達了什麼樣的程度，如果比他高還沒有要求那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威脅。」

「這一點我也贊同，師兄，平一指只醉心於醫術，這是眾所周知的。要說魔教有什麼陰謀詭計，也不會朝一個大夫下手的。」寧中則聽後點了點頭，抬頭問向李含蘊，「哎？沖兒，你觀那墨衣大夫武功如何？你可能比得過？」

李含蘊淺皺了皺眉，不確定的說道，「這不好說，那大夫從頭到尾只用了一招，那就是向後疾馳十五尺，可是他在施展這個輕功之後，那個壯漢就被點上了穴，不能動了。」

「江山代代才人出，看來江湖上又要掀起一波風浪了啊……」岳不群感嘆了一句，結束了話語。

入夜，李含蘊從床上站起身，碎步移到窗邊，悄無聲息的開了窗。他抬腳蹬在窗台上，矮身鑽出了窗戶隨即施展了大輕功。

客棧的後面是一片小樹林，最前方的樹冠上站立這一道人影。

李含蘊輕功飛落在那道人影的對面，他此時取消了易容，換回了他的真臉，只是身上的衣服懶得換了。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清了對方的樣貌，正是白日里的墨衣大夫。

一個擁有離經二內的毒哥，只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熱衷於角色扮演，還是當年入錯了門派，明明是個毒哥卻沒有一點他在大唐所遇見五毒弟子的異域風情。

滿身的都是萬花谷的溫雅氣息。

「貧道師從純陽掌教李忘生，姓李名含蘊，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李含蘊先做了自我介紹，朝對方執了個道禮。

孫遙黎也有樣學樣介紹了自己，「在下師從醫聖孫思邈，姓孫名遙黎，見過李道長。」

李含蘊語含疑問，「貧道想知道孫大夫是怎麼看出貧道身份的，貧道自認為自己的易容幾乎完美毫無破綻。」

只聽孫遙黎笑了兩聲，「有些既然是秘密，道長還是不要知道的好。你我同來自大唐，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與人結仇不如與人友善，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

「……」李含蘊沉默了片刻，方才笑道，「其實我也不想和同鄉成仇，這算是我們達成共識，今後和平相處，有難互幫，是否？」

「當然。」孫遙黎溫聲說道，「道長約我見面詳談，想必不單單是為了警告，還有別的事吧？」

李含蘊向前走了兩步，伸出右手，「孫大夫也看到我白天的模樣，和現在完全不同。除了我剛才介紹自己來歷的名字外，現在我還有一個身份，是華山派大徒弟令狐沖。現在我體內有兩股內力，一股華山派內功，一股純陽紫霞功，兩股內力無法相融，分庭抗衡，日後必成大患。所以，我想問問孫大夫，你有沒有什麼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孫遙黎閉目替李含蘊號脈，「不要抗拒我的內力。」

片刻后，他睜開了眼，沉思道，「你的紫霞功功法比另一股內力要高級，天地初開，便生有鴻蒙紫氣，《紫霞功》來源也是如此。現在紫霞內力不管是從級別上還是體積上都要比另一股要好的多，現在看上去是正常的。但是等哪一天你不小心受了傷，平衡就會被打破，屆時兩股內力不受丹田控制，在體內亂轉，一個逃一個追，互相打架。」

孫遙黎憂聲道，「到時候，你可就受罪了。」

李含蘊收回了右手，垂眸道：「你說的情況我都有設想過，所以才想問問你有什麼法子沒有。」

「方法我倒是有，只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那個苦。」孫遙黎想了想，繼續說道，「這個『苦』不單單是生理上的苦，也是心理上的『苦』。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分丹田這個說法，這個分丹田就是字意上面的把丹田一分為二。」

「這我還真沒怎麼聽說過。」李含蘊想了想繼續說道，「不過封印丹田的說法我倒是聽過，自己也知道封印丹田的針法怎麼走，只是自己不會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