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斷指(三)?(1)

半截斷指(三)?(1)

表姐為宣傳隊事件難過一段時間之後,突然又有說又笑起來。表姐每天出工回來之後,匆匆地吃完飯,然後就把自己關在那間小屋裏梳洗,表姐邊梳洗,嘴裏還哼著李鐵梅的唱腔。梳洗完的表姐,容光煥發地就出去了。大姨就沖表姐的背影說:「莉莉,幹啥去?」表姐回了一下頭說了聲:「媽,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大姨鼻子就哼一下。大姨夫就一臉內疚地沖大姨說:「你就讓她出去吧,孩子大了,悶在家裏,憋出個啥病來。」這時表姐已經甩着她那條長辮子走出了家門。那天我看見表姐辮子後面還系了一截紅頭繩。那天有月光的晚上,我和表哥去生產隊的場院玩藏貓,剛入秋,地里的稻穀收割完了,拉到場院裏碼成高高的一垛又一垛,場院大部分空地上是光溜溜的一片,我和表哥還有一些其他孩子在場院裏瘋跑。後來我就鑽到了一垛谷堆后,等表哥他們來找我。場院裏月光如水,只有高高的谷堆後面投下一片陰影,我看著錶哥他們朝這裏走來,我為了不讓他們找到我,我努力地往谷堆裏面鑽,這時我才看清,谷堆裏面有兩個人在那裏抱成一團,這時我有些慌,不知那是兩個什麼人,我又往前邁了一步,這時我看見一條粗粗的辮子躺在草上,辮梢後面還有那截紅頭繩,我意識到了什麼,拔腿就跑。那一天晚上表姐很晚才回來,表姐一進門我就聞到了一股穀草的清香,臉紅撲撲的,我望了一眼表姐,表姐的臉更紅了,她摸了一下我的頭躲到她那間小屋裏去。以後我們再到場院去玩,我再也不躲到谷堆後面去了,我知道表姐在那裏。表姐每天仍回來得很晚,每次回來,我都能嗅到那熟悉的穀草的芬芳。有一次我走到表姐身旁,拚命地抽動鼻子,那香味很令我陶醉,表姐發現了就愛撫地拍了一下我的頭,笑罵道:「你這個小饞貓。」我也笑着逃離了表姐。我知道表姐每天晚上她都去等馬馳,他站在大隊部門口的岔路上等,馬馳他們排練完節目就從那叉路上走過來,然後兩個人走到場院谷堆後面的陰影里。有幾次我親眼看見馬馳和表姐迫不及待地走到谷堆後面。那裏是他們的愛巢。表姐被愛情燃燒得紅光滿面,整天哼著樣板戲的曲調。深秋的一天中午,突然大隊書記吳廣泰來到了大姨家。在我的印象里書記吳廣泰到我家來還是第一次。大姨夫正蹲在地上抽他那自卷的紙煙,一抬頭見到了吳廣泰,不知說什麼好,反反覆復地說:「書記,你吃過了,嗯哪。」還是大姨冷靜,用手抹一抹炕沿沖吳廣泰說:「書記你咋有空到我們家來了?」吳書記不說什麼,四下里看一看,我表姐聽到有人來,在小屋裏探了一下頭,見是吳書記,打聲招呼就把門關上了。大姨夫這時清醒過來,卷好一支煙,抖抖索索地雙手舉到吳書記面前,吳書記不接,笑一笑道:「抽我的。」便從兜里掏出一盒煙捲抽出一支遞給大姨夫,大姨夫一時怔在那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還是接過來,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夾到耳朵后。吳書記吸了口煙,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我和表哥說:「你們倆出去玩一會兒。」我和表哥就出來了。不知吳書記在大姨家說了什麼,半晌就出來了,大姨夫一直把吳書記送到門口,邊送邊說:「吳書記,您走啦,嗯哪,走啦。」吳書記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腆著肚子,背着手,走了兩步,回過頭沖仍站在門口滿臉堆笑的大姨夫說:「你們考慮考慮。」「嗯哪,嗯哪。」大姨夫勤奮地點着頭,見吳書記走遠了,才收起那笑容,笑容沒有了,大姨夫就苦着臉轉身回屋去了。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圍着桌子誰也不說話,表姐一掃往日高興的模樣,白著臉,低着頭。大姨夫吃得沒滋沒味,飯還沒吃完,他就推開碗下炕了,蹲在地上吸煙,吐了口煙才說:「是我拖累了你們,都是我這個該死的沒有死哇。」大姨白了一眼大姨夫說:「莉莉才十七,咱不答應他這門親事,人活的是一口志氣。」表姐的臉好看了一些,感激地望了一眼大姨說:「反正我不答應。」我聽出了一些眉目,吳廣泰今天來是為了他那個三十大幾傻瓜兒子來提親的,我一想起那個傻瓜就噁心,那個傻瓜經常脫光了衣服在太陽底下捉虱子,捉到一個扔到嘴裏去嚼,嚼完了就低下頭擺弄襠里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然後就咧著嘴沖我們笑,後來我知道,吳廣泰的老婆是他的表姐,這是近親結婚的後果。可憐那個傻子,後來在馬馳扒糞用的二齒鈎下血肉模糊地慘死了。我一想到那個傻瓜就說:「姐,不嫁那個傻瓜,傻瓜臟。」表姐和大姨都沖我笑了。大姨說:「你姐誰也不嫁,留着給你講故事。」我聽了,就笑了。表姐晚上仍很晚才回家,表姐的臉上仍是滿面紅光。秋忙過去了,場院裏的糧打完了;忙碌了春夏秋三季的人們,一下子輕閑下來。宣傳隊被抽到公社搞匯演去了。公社離我們這個屯子很遠,演出隊就住在那裏。表姐那幾日就像丟了魂似的,不時地在小屋裏進進出出。一天,晚飯後,吳廣泰站在我家門口沖我大姨夫說:「晚止讓你家莉莉去大隊部開個會,青年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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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男人的天堂,愛情是男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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