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天堂(二)?(1)

宛若天堂(二)?(1)

我父親當排長那一年十六歲,那一年解放戰爭爆發了。當時我父親所在的東北軍總司令是**,政委彭真,參謀長肖勁光。這是一些我軍非常著名的將領。我父親不認識這些將領,只是聽說過,但是能經常接到這些將軍們的指示,父親所在的部隊經常在這些將軍們的指示下轉戰南北,今天攻打這個城市明天攻打那個城市,後天又撤到山裡休整。父親十九歲那年,已經是連長了。父親的升遷靠的不是非凡的指揮才能,他憑的是戰爭打響時那份冷靜和不露聲色。父親從小就練就了一付鐵石心腸,他不在乎身旁的死人,他更不在乎他殺死的敵人。不久,著名的四平阻擊戰打響了。四平現在歸吉林管轄,位於遼寧、吉林交界處,在東北是僅次於瀋陽的又一交通要塞。四平在這之前並不著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子。四平因為攻打了四次最後才被我軍佔領,因此才有了四平這個名字,也因此而著名。四平有一條英雄街,英雄街上有一座解放四平的紀念碑,那上面刻著一段英雄的故事。最後一次解放四平的戰鬥,我父親所在部隊一個姓馬的師長在巷戰中陣亡了。第一次攻打四平時,我父親殺死了他的警衛員。四平那時還沒有現在這麼多樓房,大部分都是一些灰了吧嘰的平房,硝煙和灰塵沖滿了整個上空。第一次攻打四平,國民黨部隊憑藉著堅固的水泥碉堡,使我軍前進不得,其實那一次攻打四平充其量算是一次四平外圍戰,部隊攻打了兩天,傷亡慘重,還沒有攻進四平半步,那時我軍裝備很差,子彈奇缺,部隊有幾門六○炮,那還是從日本人手裡奪來的。有炮沒有炮彈,比不上國民黨的美式裝備,又躲在堅固的掩體里。那時我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肥肉就是吃不到嘴裡。我軍為了在精神上打敗敵人,也是為了鼓舞我軍士氣,用樹棍截成子彈模樣,插在空蕩蕩的子彈袋裡,威武地一遍遍繞著四平兜圈子。城外的老百姓看新鮮,看這些部隊過來過去,最後,認出了轉來轉去的這些人竟是同一支部隊。老百姓們便不再敢看了,覺得這些**的部隊無論如何敵不過城裡那些國民黨的部隊,打仗是真槍真炮憑傢伙的,你這麼轉圈子,能把四平轉到手么?老百姓害怕了,有的躲到家裡不出來,有的乾脆連夜舉家遷徙,知道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了。當時我父親就帶著自己一個連也奉命在城外兜圈子,十九歲的父親有一個二十六七歲的警衛員。那個警衛員姓王,生得彎腰駝背,人瘦得出奇,是從國民黨那裡解放過來的老兵。父親看他那樣手無縛雞之力便讓他當了警衛員。第一次攻打四平終於失敗了,城裡國民黨的部隊衝出城裡開始反撲了,部隊在一個黎明向東撤去,我父親那個連接到了命令,在現在的郭家店附近的一個山上打阻擊。那正是黎明時分,我父親帶著。一連人馬,趴在潮濕的山上,國民黨部隊有一個營的兵力,分三面向山上摸來,父親這時很冷靜,他看著慢慢爬過來的敵人,心裡湧起一陣快意,現在父親連里有一定數量的子彈,那是後撤部隊留下的。父親捏一捏手裡沉甸甸的槍,這時他甚至吹了一聲口哨,同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太陽,他回頭便看見那個警衛員,此時那個姓王的傢伙,早就扒去了解放軍的土黃軍裝,貓腰弓背地往山背後跑,他是被眼前的形勢嚇昏了頭,父親冷笑一聲,舉起槍,槍聲一響,那個姓王的傢伙陡然一條腿跪在了地上,他回頭張望了一眼,就看見了我父親,那傢伙慘嚎一聲伏在那裡不動了,我父親命令身邊的戰士把那傢伙綁起來。全連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剛才面對山下的敵人還有些害怕,此時已經忘記了恐懼,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最後全連人都選擇了打。那一場阻擊戰,全連人無比英勇,打退了一個營的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太陽西斜時,國民黨收兵了,父親完成了阻擊任務。全連人站在西斜的太陽里望著被綁在樹上那個姓王的傢伙,那傢伙的右腿被父親擊中,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了。父親命令人把那個傢伙鬆開了,那個傢伙一鬆開就跪在了父親面前。我父親冷著臉;望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傢伙,又望一眼西斜的太陽,然後把目光定在了那一列煙薰火燎的士兵身上。姓王的那個傢伙哭了,邊哭邊說:「連長我錯了,饒了我吧,家裡還有老婆孩子,還有一個老娘,我三年沒見他們了。」父親此時腦子裡馬上閃現出爺爺和奶奶的形象,但那形象轉瞬便消失了。父親又扭過頭望一眼西斜的太陽,太陽照在我父親年輕的臉上,上唇剛生出一層細細的茸毛,我父親彎了彎嘴角,又把目光沖向那一列士兵大聲地問:「你們說怎麼辦?」那一列士兵家裡大都有老婆、孩子,沒有老婆孩子的也有父母雙親,都有些同情姓王的警衛員,他們在戰鬥打響時,也有過跑的念頭,只不過沒敢,聽父親這麼問,都低下了頭。父親有些生氣。於是父親大聲地說:「都聾了?」那一列士兵把頭抬了一下。姓王的那傢伙,拖著一條腿向前爬了一步,抱住我父親的腿,哭喊著:「連長,我錯了,你饒我這一次,我下輩子當牛做馬都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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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男人的天堂,愛情是男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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