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也許是郝教授激動時音量過大,頓時就招來了周邊人的打量，甚至有人都驚訝出聲，畢竟十塊十五塊可都不是少數目。

莫林頓時覺得不好,不管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傻到用錢來買羽毛,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於是,她連忙就是抓著小妹的手,朝著旁邊的一個小巷子而去。

郝教授也是立馬醒悟過來,立馬就是緊跟而上,一旁的金明卻是無奈的聳了聳肩,用完就棄就是他現在的處境，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直接跟了上去。

就這樣，四個人聚集在了旁邊一個無人的小巷子裡面。

小巷子的壞境不好，周邊都是被扔的到處都是的垃圾,甚至還有一股子極為不好聞的味道。

郝教授可顧不上這麼多，剛剛站穩他就是連忙問道：「小同志，羽毛你有沒有帶在身上，我現在就付錢給你,沒帶著我跟著你回去拿都成。」

這幾日到處尋人，就怕找到人了,又掏不出錢來，便是一直隨身帶著。

說著，他就是伸手從兜里掏錢,這一掏,他也不管多少,直接抓了一把就往對面的兩個女同事身前一遞。

莫柳先前就打過賣羽毛的主意，只是當時價錢太低她便沒捨得賣掉，現在差不多比她一個月上工換來的錢還要多，自然是樂意賣出去。

如此，從兜里掏出十來根羽毛直接遞了過去，又將一堆零錢接了過來，給身邊的大姐幫著清數。

這可真是一堆錢，數額有多有少，雙手抓著都抓不落，莫林在供銷社上班，收錢的速度極快，沒多久就將數額相同的錢放在一起，兩指清點起來。

就這樣，一來二往，這筆生意就做成了。

對於拿錢的豪爽，郝教授接過羽毛，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衣兜裡面，生怕弄壞一般。

放好后，還輕輕拍了兩下，才問道：「小同志，綠尾虹雉的羽毛你是從哪裡來的？還有沒有，我照樣花錢來收，或者你告訴我在哪裡見到的，我也給你錢，你就告訴我個地方就好。」

這話，他是抱著滿懷的希望來問的。

郝教授是鳥類專家，在行業中算得上是愛鳥如生命。

綠尾虹雉是他早就想要研究的種類，只是可惜，綠尾虹雉棲息地都在高海拔的地界，他們這處地方根本沒有一隻，年輕的時候還曾上過高原，尋了大半年，連根羽毛卻也都沒有尋到。

這輩子唯有在圖書中或者博物館才能夠見到。

沒想到到老了居然遇到了，剛還親自下手摸到了，想想就有夠興奮。

哪怕只是羽毛，郝教授都是十分的高興，如果能夠有屍體那就更好了。

莫柳卻搖了搖頭，她說到：「我也是在山裡遇到的，不過瞧著不像是山裡的物種，倒像是死了后被人扔在那裡的，我瞧著它的羽毛好看，撿回來后才發現是綠尾虹雉的羽毛。」

郝教授有些遺憾，他又不死心的問道：「那座山在哪個村？」

「港家大隊。」莫柳直接說著，倒是沒瞞著。

上一句她也是提醒了山裡是尋不到綠尾虹雉，可如果這個老爺子還是要去找，她也不會攔著，不過註定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港家大隊？」郝教授臉上有些怔然，甚至有些驚訝。

對於這個地方，他並不陌生，甚至有些熟悉，只因為在港家大隊里有一個他實在不想見到的人。

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的。

郝教授此時真的有些為難，一面是他這輩子最想見到的鳥種，一面又是他十分不想見到的人。面臨著兩個選擇，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選。

莫林這個時候已經算好了手中的錢。

大大小小的票子加起來足足有了十九塊，她撿了四塊出來塞給了還在沉思的老爺子，說了聲后，便帶著小妹快速的離開了。

私下做買賣，本就是不合法的事，真要被抓到了，那就得重罰。既然買賣已經完成了，莫林自然不會讓小妹繼續待下去。

她們兩姐妹出了小巷子，便迅速的進了醫院的大門。

醫院人擠人，人多眼雜，莫林也沒過問先前的事，而是帶著小妹去醫生那等著做檢查。

這麼一等就足足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再加上換藥檢查的功夫，她們再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三個小時候。

兩姐妹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莫柳頭上綁著的紗布是恍然一新，比先前瞧著薄了一些，腦袋也沒之前顯得那麼大了。只不過，白色的紗布裹著腦袋上，還是極為的顯眼，甚至有些難看。

可莫柳已經十分的習慣，對著周邊轉過來的視線，從一開始在意到現在的完全不在意，她現在心中只是萬分的心疼，「怎麼這麼貴，我就是換了紗布塗了葯，居然就花了一塊八！這差不多得兩斤豬肉了。」

「你能和豬肉比？」莫林白了小妹一眼。

雖說是白了一眼，可她其實還是很高興的。

畢竟，剛才醫生可是說了，小妹的傷沒什麼大礙，接著好好養著就成。

莫柳聽著頓時就不說話了，倒不是大姐這話說的不對，而是完全正確，她現在還真比不上豬肉，一頭小豬仔都值二十多塊，她上兩個月的工才能換到呢。

人活著沒豬肉值錢，好心累。

兩人回到了家裡。

馮媽正坐在廚房裡面殺魚，她見著兩人回來了，就問道：「咋的，沒事吧？」

「沒事，養著就成。」莫林擼起袖子，就接過了馮媽手上的活，她道：「媽，你先回屋歇著吧，這裡有我呢。」

馮媽也沒推脫，她身子骨不好，彎腰彎久了就會覺得乏累，便道：「我腰還真酸了，廚房裡我剛買了些菜回來，你給莫妞弄頓好的，還有這條魚，燉湯喝，養傷口的。」

說完，她又對莫柳說道：「嬸子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屋歇著了，你們兩姐妹慢慢聊。」

莫柳應了一聲，等瞧著馮媽進了房間，她才喘了口粗氣。

還小聲的說道：「大姐，我先把竹鼠肉煮著吧，煮爛些了才好吃。」

莫林點了點頭。

兩姐妹就一起在廚房裡忙了起來。

一邊忙著莫柳一邊問道：「姐，馮嬸子身子不好？」

她剛瞧著，馮媽起身的時候背都有些挺不直，瞧著不像是隊里那些姐姐嬸子說的，自家婆婆為了躲懶，比她們這些小媳婦都來的會裝病。

莫林沒抬頭，直接說道：「媽年輕時候做了一場手術，手術縫合的時候醫生大意，將輸尿管縫上了，尿漲壞了一側的腎臟，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只能切掉一個腎。」

莫柳聽得咂舌，雖然人有一個腎臟也能夠活得好好的，可馮媽那個年代，說不準吃都吃不飽，自然沒法補身子了，弄個不好，還會熬壞身子。

兩姐妹又說著話。

慢慢的，飯桌上擺滿了菜盤。

莫柳將一鍋竹鼠肉端上桌，瞧著滿噹噹的一桌，她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主線任務，吃上一桌有魚有肉還得有雞大腿的飯。

不過可惜，這桌上有魚也有肉，就是沒有雞大腿。

正當她可惜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幾聲爭吵的聲音。

莫柳微微側耳，細細的聽了起來。

「晶……到底……，沒……管，……廠就完了。」

「你急……用，等以後……吧。」

接著又是幾聲極為模糊的話語，她也沒再費心聽。

沒過多久，房間就被推開。

馮榮臉上帶著疲倦，他剛推開門，就見到大廳里站著的一人。

莫柳趕緊著道：「馮叔，您回來了。」

馮榮點了點頭，鼻尖嗅到了一股異常的香味，香得讓他咽了咽口水

沒過多久，馮家的人都已經回來。

他們見到滿桌豐盛的菜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是過年呢。

馮大嫂帶著三個小的去洗漱了一下，等她出來的時候，便笑著開口：「莫家小妹廚藝真不錯，聽弟妹說這桌菜大部分都是出自於你的手呢。」

莫柳也沒客套，她微微仰著小臉包，笑著說道：「嫂子，我的拿手菜是竹鼠肉，保准香。」

可不是香么。

瞧瞧馮家的三個男人，都已經坐在桌面上許久了。

如果不是還有一個湯沒端上來，他們早就已經動手。

完全不像以往，菜沒上桌之前，都是坐在客廳里看著書本或說著話。

菜都端上來，大夥坐好，便開了餐。

眾人舉起筷子，無一不是將筷子伸向了中間的盆子中，上一次吃的竹鼠肉讓他們是回味無窮，心中已經惦記了許久，現在鼻尖都是聞著它獨特的香味，早已經是忍耐不住了。

莫柳這次並沒有用上次的做法爆炒。

馮家廚房裡的作料不少，她還發現了蜂蜜。

於是她先將竹鼠肉塊烤至微黃，再塗上料酒和蜜蜂再加上其他的一些作料腌制，腌制好后在放入油中翻炒吸收其中的水份，待炒得金黃的時候又放入一勺料酒，等料酒的香醇與鍋中的竹鼠融合碰撞，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時。

再加入早就熬制好的老湯，小火慢燉。

一個小時之後，那種獨特的香味就已經瀰漫了整個馮家。

馮家的人一下筷，頓時就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們還當之前吃的那頓已經是絕色，可現在才發現這次的竹鼠肉堪稱是絕色中的絕色。

吃的他們只知道下筷，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了。

莫柳也跟著夾了一塊，竹鼠肉口感肥而不膩，入口綿軟，咬上一口后，那種豬肉特有的膠質溢延而出，實在是誘惑難耐啊。

不過十幾分后，滿滿一鍋得竹鼠肉已經滅掉了一多半。

眾人的吃著的速度也是慢慢降了下來，筷子也漸漸轉向了其他的菜盆裡面。

馮顯兵這個時候開了口，他舉起大拇指就道：「你大姐時常說你廚藝不錯，沒想到會這麼好，我還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你大姐先前那一餐完全就是浪費了……嘶！」

腳背上又是一痛，馮顯兵是立馬轉了頭，對著旁邊的莫林呲著牙，笑道：「當然，媳婦你是最棒的。」

莫林臉頰上一熱，連看都沒看一眼，自顧自的繼續吃著飯菜。

莫柳卻是笑得一臉蕩漾，她突然發現大姐夫家還真有趣的。

馮媽對著這個小兒唬著臉，她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什麼話都往外說。」

兒子兒媳兩人感情好，和和氣氣，她這個做媽的當然是高興，可這個小兒子嘴裡的甜言蜜語就跟抹蜜了似的，整日里掛在嘴巴上，她有的時候聽了都是臊得慌。

馮顯兵咧嘴笑了笑，連忙就是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就吃肉。」

只不過，剛說完，腳下又是一痛，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剛說『不說話』，又是立馬開了口：「爸，我聽說機械廠現在在招工，您看能不能留個給我那小舅子。」

莫柳聽著倒是有些疑惑了。

姐夫的小舅子可不就是她三哥么。

在家務工和在鎮上有一份鐵飯碗，這兩個活計任誰都能看出哪個來的好。

她不免也是睜大著眼睛，望向了馮家的一家之主馮榮。

馮榮正啃著竹鼠肉，被馮顯兵的一句問話，家裡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移向了他。

他不動聲色的將將口中的肉塊放下，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廠里確實在招人，要的是初中或者高中文憑的工人，如果你小舅子能夠考過，我可以幫他調到較好的職位上。」

這句話還有一層意思。

入職之前還得參加一次統考，過了自然好說，如果沒過馮榮也不打算直接走後門，將人招進來。

一旁的莫林聽著不由有些泄氣。

不說能不能考過，三弟光是一個文憑就不過關。

馮大嫂眼睛就是一亮，趕緊著就說道：「爸，我妹妹正好是初中畢業，要不我讓她來試試？」

馮榮瞧了瞧她，又看了看桌子另一側的人，他點了點頭：「成，只要考過了都好說。」

參加考試的人但凡能夠考中，甚至是成績優秀的，很多部門都是搶著來要人，他到時候只不過讓安排一個稍微輕便的職務，倒也不算難。

馮大嫂聞言就是一喜。

莫柳此時也發現大姐微微垂著的臉有些黯淡。

想來大姐夫剛才那話，肯定是大姐私下跟他商量過的，就是想為三哥尋個好活，能夠在機械廠上班，工資高不說，待遇也十分的好，就是以後老了還能夠直接讓兒子女兒來頂位。

可以說是一輩子的活了。

一餐飯吃完。

眾人在大廳里說了些話，等著天色較晚的時候，莫林便帶著小妹回屋歇著了。

莫柳和大姐一個屋，大姐夫已經被趕出去和外甥去睡。

她半躺在床上有些興奮，忍不住就裹著被子翻滾了起來。

莫林坐在床邊，手上忙碌著，等弄好后，轉身過來，卻發現小妹不知道怎麼被被褥給纏住了，她不由就是哭笑不得，嘴角努力的往下壓，才沒有當場笑出來，說道：「你還小不成？你外甥都沒你這麼會鬧。」

被憋紅了臉的莫柳總算在大姐的幫助下解救出來，她不樂意的道：「大姐，你還說高高，他都不和我親，你回去的時候得帶上他，讓我們多接觸接觸。」

馮高才四歲，對著她這個小姨很是生疏，剛才大廳里有其他人，不然她准得抱在懷裡好好的玩玩了。

「成，我下次就帶他回去。」莫林無奈的應著，隨即她又將手裡弄好的小布袋遞了過去：「這裡面是賣羽毛的十五塊還有媽給你的兩塊錢，一共十七塊你得裝好。」

莫柳接過來，布袋像是古時候的荷包，紅色的布料上還綉了兩朵花，瞧著很漂亮不過邊角卻有些發毛，顯然是用了蠻久。

她反覆著打量著，雖然有些舊，可也是十分的好看。

莫林被小妹的動作弄得有些啼笑皆非，瞧著明顯荷包就比裡面的錢來的更加關注些。

她伸手點了點小妹的額頭，無奈的說道：「你這性子，沒人看著怎麼讓人放心啊。」

莫柳笑道：「我聽著呢，裡面有十七塊錢讓我好生裝著，不過大姐，我看病用了一塊多，得給你。」

莫林搖了搖頭，「顯兵媽給了我一塊，剩下的我來出就好，這些錢你拿著或者給媽都成，隨你安排。」

莫柳瞬間笑眯了眼，按著大姐的這個意思，這十七塊錢她不會告訴媽，而將會成為她的私房錢了。

十七塊私房錢，十七斤的豬肉。

再加幾塊錢，她就能買頭小豬養著，養個兩百多斤，就是兩百多塊！

再用兩百多塊，買十頭小豬繼續養著，長大后……

於是，莫柳這日晚上做的夢，都快被豬崽子給擠癟了。

……

一夜好夢。

大清早，莫林就將小妹送上去港家大隊的順風車上，便轉身離開了。

而莫柳坐在牛車上，身後背著是她昨日帶去小籃子，最裡面一層放著的是她的竹鼠肉，上面放著的是十來斤的富強粉和五斤全麵粉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雙腿上抱著的是一大袋子的花生瓜子，腳邊還放著兩桶菜籽油。

她現在就已經在發愁了，這麼多東西等會兒怎麼提回去呦。

牛車不進港家大隊，離著還有那麼遠的時候，就將莫柳給放了下來。

莫柳站起身，差點直接被背後的重量給掀翻過去。

不是很大的小籃子裡面，放了最起碼有三四十斤的東西，一袋子的花生瓜子好提，再加一桶菜籽油勉強也能夠拎著走。

可她沒有三隻手，還有一桶油有些難辦呀。

直直盯著桶子幾分鐘的時間，莫柳還真像出了一個法子來。

衛煬開著車，這條路很陡很窄，他得十分的謹慎一些。

遠遠地看到了前面有一個女同志的背影，雙手拎著兩個木桶，背後背著籃子，上面堆得東西連頭都看不見。

旁邊的郝茂彥也是看到，他揉著屁股就道：「難得見到一個人，我們先去問問前面的嬸子，可別走錯了路，這裡路真不好走，我得屁股都快跌腫了。」

衛煬點了點頭，將車速緩慢，緩緩停到了前面嬸子的身邊，他落下車窗，轉頭就問道：「大嬸，請問……」

莫柳轉頭，眨巴著雙眼，疑惑的『唔唔』兩聲。

『噗呲』一聲，郝茂彥一下子沒忍住，噴笑過後連忙就是捂著嘴巴，縮在副駕駛座上不停的聳動著肩膀。

衛煬此時嘴角也是微微的上揚。

面前的這個明顯就不是他們所認為的大嬸，而是一個瞧著十六七歲的小同志。

小同志腦袋上包著紗布，弄得頭足足大了兩圈，頭大身小。

背後頂上來的東西壓得她的頭髮有些凌亂，蓬鬆在腦袋頂上。

最為有趣的是，這個小同志嘴上還掛著一大包的袋子，大袋子還將小同志的下巴上添了兩條紅印，極為的顯目，瞧著十分的滑稽。

莫柳被笑得也有些臉上發紅，這也不是沒辦法么，兩桶菜籽油兩手得拎著，身下一大包的花生瓜子她也只能夠要嘴咬著了。

她趕緊著放下菜籽油，又將袋子拿了下來，她臉頰上帶著紅，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

她眯了眯眼，怒道：「我不是大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