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過期

14.過期

裴郁走近了她,在身後咫尺的地方站著,低垂的目光專註地停留在她的肩膀上。

沒有肢體接觸,光是這個眼神,就足夠曖昧。他睫毛太長,垂下去的時候,總有種深情款款的感覺。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有很多,我會一個個解決。」他的聲音冷靜且克制,「可望,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沒有意義。而且……」

「你跑不掉。」

他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洗手台的置物架上,轉身離開。

嘩啦啦的水聲停止,姜可望抽出紙巾擦乾了手,把他留下的東西拾起來看,是一張音樂會的門票,時間就是這天晚上八點。

聽音樂會不是裴郁的愛好,姜可望進娛樂圈以後,也很少去過這種公共場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有這個閒情逸緻,請她去聽音樂會。

門票眼看著就要丟進垃圾桶,姜可望的手收了回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最終沒扔,她疊好了,放進了包里,拿出粉盒補妝。

回到客廳的時候,周思凡正跟裴郁聊得開心,看見她就說:「可望,晚上有場音樂會,你也一起去。」

「誒?好。」她有點意外,還是應了下來。

「是春之祭樂團的呢,」周思凡笑道,「這個樂團的票一向搶手,沾了裴郁的光,我們才有機會去聽一聽。」

「這樣嗎?要多謝裴先生了。」姜可望微微一笑。

裴郁多半是故意的,他明明不用先給她那張票,直接帶他們一起去音樂會就可以。他是不是早就猜到,她很可能會把票扔掉?

如果剛才真的扔掉了票,那麼她現在就得回去翻垃圾桶了。

他可真是吃不得一點虧。

去聽音樂會需要穿正裝,晚飯後,姜可望回到了客房,裝著禮服的盒子已經在桌上躺好。

她揭開盒蓋,是件深藍色的斜肩緞面連衣裙,配著同色系的尖頭鞋,柔軟的小羊皮上點綴著羽毛,是她的尺碼。

米拉幫她拉上禮服後背的拉鏈,一臉憂愁:「裴郁這是想幹什麼?」

姜可望在沙發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從包里翻出那張門票,又看了看。

背面的主辦單位下寫了幾排不起眼的小字。

其中一行寫的是:【大提琴首席:鍾渺渺。】

姜可望看了很久,沉思著。

是因為看到了這個名字,所以她才沒扔掉的。

乘車出發,換了身紳士打扮的周思凡挽著太太的手,笑呵呵地朝姜可望抬抬下巴:「可望,你跟裴郁的車走吧。」

那邊,裴郁已經為她拉開了車門,這實在不是扭捏的時候,她只能硬著頭皮坐上去。他接著坐上來,吩咐司機開車之後,不經意地恭維了她一句:「裙子很襯你。」

對以前的姜可望而言,得到他的誇獎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因為想不到他這樣優秀的人,會看得見她身上微不足道的優點,只要得到他一個點頭,她就高興得覺得什麼都值了。

「雲泥之別」,這個詞語是很久以後,她才慢慢領悟到的。

「謝謝。」姜可望說,想了想,提出一個無理的要求,「我可以睡會兒嗎?」

他聽了並不吃驚,很有風度地點一點頭:「好。」

她便背對了他,斜倚在座椅上,闔上了眼。她不困,只是狹小的空間里,和他並排坐著,她無形之中有種壓力,猜不透他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一路裝睡到劇院門前,車停下后,慣性帶著人朝前一傾。

姜可望半睜開眼睛,透過車窗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上台階,她便坐起來。

「醒了?」裴郁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頭髮,這個動作他做得自然無比,沒等她拒絕,他就順好了那團毛糙起來的頭髮,收回了手。

姜可望身體僵了半天,最終什麼也沒說,屏著呼吸,推門下車。

他們的門票是VIP看台,由特別通道進入,四個人在獨立的包間里坐著聽,保證私密性的同時,視野也格外好。就坐后,音樂會正式開場,整個劇院熄了燈,陷入了黑暗。

隨著「咔嚓」一聲,一束燈光亮起,投射到舞台的一側,照亮了抱著大提琴的女孩。

與此同時,大提琴深沉而凄惻的聲音從琴弓下流淌出來,瞬間鋪滿了整個黑夜。

姜可望出神地看著那個大提琴手的臉,她穿著剪裁簡潔的黑裙,身影纖瘦,光束里的小小微塵從她的頭頂往下緩緩傾瀉。這個畫面中的她,跟姜可望前兩次見到的不太一樣。

也許是因為衣著和化了妝的關係,她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不像個稚嫩的孩子,更像是個少女。

靜謐的大提琴獨奏持續了很久,整個劇院靜悄悄的,隨著一個悠長的休止符收尾,舞台的頂燈忽然一併照亮,整個樂團陣容都出現在視野中,指揮的手勢一揮,各個樂器部一起奏起了激揚的和聲。

一曲終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全場掌聲雷動,姜可望呼出一口氣,轉頭才發現,周太太不知何時淚流滿面了,周思凡體貼地掏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

「渺渺的大提琴拉得越來越好了。」周導發自內心地道,他太太也在一旁點頭。

裴郁態度謙恭:「您過獎了。」

周太太的情緒實在收不住,等到了中場休息,便讓周思凡陪著她去了洗手間。

包間里只剩下裴郁和姜可望,她還沉浸在剛才的交響樂帶來的震撼中,平復著呼吸,聽到他說:「她叫鍾渺渺。」

姜可望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我姐姐前幾年車禍去世,這幾年,是我在照顧她。」

這就是他時不時要來香港的原因?姜可望一時之間,心情有點複雜。

她不確定他說的話能不能信,他真的有一個去世的姐姐?這孩子到底是姓鍾,還是姓裴?

姜可望半天沒作聲,裴郁繼續說:「她十七歲了,我打算送她去維也納,就在明年的這個時候。」

「……十七歲?」她本能地接了一句。

怎麼會是十七歲?那個小孩,看起來還沒讀中學的樣子。

不過,剛才她拉大提琴的姿態,實在也不太像個小孩。

「嗯,十七歲。」裴郁說,「她是看起來比較小。」

姜可望半信半疑地沉吟了片刻,小個子的女孩在年齡上,倒是確實具有迷惑性。加上她平時留著短髮,身形過於纖瘦,這種說法也能說得通。

如果她真的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女,那麼,才過三十的裴郁,還真的不太可能是她的爸爸。

「哦……」姜可望略略失了神。

所以,那幾聲「爸爸」,以及「裴渺渺」,又算怎麼回事呢?

姜可望腦子很亂,包間門開了,周氏夫婦從洗手間回來,身後多了條小尾巴。

「快看是誰來了?」周太太牽著小姑娘走進來。

「舅舅。」鍾渺渺親熱地叫了裴郁一聲,剛跑到他身邊,就發現了姜可望,怔了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姜可望也看著她。

「渺渺,」裴郁扶過了鍾渺渺,為她介紹,「這是可望姐姐,舅舅的女朋友。」

「我……」姜可望獃獃地想否認,周氏夫婦哈哈直笑,提醒著:「不對不對,輩分亂了!」

「可望姐姐。」鍾渺渺看著姜可望,叫了她一聲。

她看不懂這女孩子的眼神,還是擺出了笑容:「你好,渺渺,我們之前見過的。」

也許,這個場景發生在她跟裴郁剛相識的時候,就不會這麼奇怪。

裴郁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外甥女藏這麼久?

思緒打了結,她抓過手包:「我去一下洗手間。」

中場休息的時間已經過得差不多,出來溜達的樂手也該回到後台。姜可望還在走廊里慢慢找著洗手間,無意間一回頭,看見身邊跟了個人。

「這邊。」鍾渺渺指了個方向。

「嗯,謝謝。」姜可望跟著她找到了地方,站在洗手台前補起了妝,卻發現她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渺渺?」

「不回去準備演奏嗎?」姜可望問。

其實,鍾渺渺的目光比十七歲的少女,看上去還要成熟些,姜可望有點疑惑,自己一開始,是怎麼把她看成十一二歲的孩子的?

下半場就要開始,洗手間只有她們兩個人,鍾渺渺輕輕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陰測測的。

「舅舅會有女朋友,但他不會結婚。他不許我在別人面前喊他爸爸,不過他答應了我,也不會做別人的爸爸。」

姜可望不得不放下了口紅,雖然不太明白裴郁的情況,但她大概知道這個鐘渺渺是怎麼回事了。

她皺起眉毛:「你在說什麼?」

「我才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鍾渺渺微笑著宣示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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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期合約[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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