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涼了
明月公主確實好看,眼睛像柳貴妃,明眸善睞。鼻尖像聖上,挺秀高窄。整個五官融合起來精緻小巧,但她到底還小,才十一歲,容貌沒長開,及不上月滿樓四大花魁。
既然能當得了花魁,除了各持一份手藝之外,還有容貌,都是一頂一的出色。
不說別人,何鈺身為女子都多看了兩眼,更何況那些最愛衝動的男人?
且她們身上有一種明月公主沒有的成熟性感,時間沒有在她們身上留下痕迹,卻留下了智慧,能一眼看出懂事和長袖善舞,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公主還是太小,某些方面很幼稚,跟她在一起,何鈺瞬間感覺自己智力爆表。
他這人喜歡挑戰,更喜歡棋逢對手的那種壓力,純屬自虐,何鈺竟然想起了顧晏生。
也不知道顧晏生有沒有處理好留下的罪證。
譬如將八皇子引去那種地方,只能親自寫信,或者直接叫人出來,少不得會留下證據,若是處理不好,給了蕭琅機會,以蕭琅的性子定然能將他一窩端。
何鈺略一分神,明月立馬察覺到,哭的更凶。
何鈺耐心的哄著,惹哭只要頃刻間,哄好廢了一番功夫,公主還是沒一點收腔的意思,反倒越哭越厲害。
紅著眼質問他四大花魁到底比她好看在哪裡?
其實哪裡都好,但這話不能說,說出來肯定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哭聲。
「公主你看,那是什麼?」何鈺指了指樓下。
他秉退了所有人,目前房裡只有他與公主,何鈺說話也無顧慮,直接叫起了公主。
「什麼?」明月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露出腦袋去看窗外。
他倆坐的位子本來就在窗邊,是個大型的矮茶几,何鈺半倚在靠墊里,晃了晃酒杯喊道,「賣花的,上來一趟。」
賣花的手裡捧著籃子,裝滿了新鮮艷麗的花,有紅色也有粉紅色,各色各樣,摻和在一起煞是好看。
「我嗎?」下面人很多,賣花了也有幾個,那人不太確定問道。
「就你。」何鈺回應道。
賣花的小姑娘趕忙抱著籃子跑來,沒多久上了樓,敲響了房門。
「進來。」何鈺隨口道。
門被人推開,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抱著花籃。
屋裡坐了兩個漂亮的小哥哥,一個歪頭打量她,另一個擦了擦眼淚,瞧她兩眼又扭過頭去。
「別以為送我兩朵花就能打發我。」明月眼睛看向窗外,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哭,丟臉。
賣花的小姑娘雖然小,不過聽聲音和語氣,還是認出了明月的性別,「叔叔要給姐姐買花嗎?」
叔叔?
姐姐是叫對了,叔叔叫的是誰?
何鈺動作一頓,「我有這麼老嗎?」
他今年不過十二而已,長得是有多急才能叫成叔叔?
小姑娘這才反應過來叫錯了。
她剛剛被明月吸引,一眼看出明月是女兒身,那跟她在一起的何鈺呢?是不是也是女兒身?
但看樣貌和舉止,又不像女子,所以糾結了好一陣子,不知道該叫什麼?她嘴快,身體先於大腦,一張口叫成了叔叔。
「小哥哥別惱,我錯了。」她怕何鈺生氣,連忙從籃子里拿出一朵花,「我不要錢送給小哥哥好不好?」
何鈺抬眼看她,「我像那種不給錢占你便宜的人嗎?」
他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隨手丟了過去,「拿著。」
小姑娘慌忙接住,「謝小哥哥賞。」
何鈺也不是白賞的,「我問你,你是怎麼看出她是女兒身的?」
明月的扮相無可挑剔,雖說愛哭的點,語氣上拉,略帶撒嬌的意思,還愛賭氣,但小姑娘才八九歲,是怎麼看出來的?
小姑娘目光對上明月的,盯了兩眼又去看何鈺,「小姐姐跟我妹妹似的,得不到想要,便一哭二鬧三撒嬌。」
明月小臉透紅,「胡說,我才不是那樣的。」
反駁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何鈺點點頭,又賞。
這等於贊同那小姑娘的話,明月撇撇嘴,在桌子底下又狠狠踩了何鈺一下。
何鈺面上依舊,「這花我全要了,還要麻煩你跑一趟,去翠屏樓找一個傻乎乎的小廝,叫元寶,就說他家少爺和顧公子在月滿樓二樓雅座等他,事情辦成之後再來,還有賞。」
小姑娘難得碰到個出手大方的,忙不迭點頭,將何鈺的話暗暗記在心裡,籃子往桌子上一放,拿了賞銀便跑開了。
明月等她走了問何鈺,「你不怕她拿了錢跑了,不幫你辦事嗎?」
何鈺大拇指繞著杯沿轉了一圈,「不會的,她一天才賺多少?我給她的是三倍,回來再三倍,能多賺三倍的錢,為什麼不做?
而且似她們這樣的,自小操勞,比誰都知道錢難賺,她也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妹妹,沒資格偷懶任性。」
這一點或許公主不會理解,她從小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為了生活奔波過,自然也不明白其中的艱辛。
何鈺小時候回娘家,勤勞簡樸的姥爺會帶著他親自下地幹活。
即便是平時嚴肅無比的父親,到了姥爺那裡,也要聽姥爺的,脫了鞋擼起袖子插秧。
那是真的累,在外面曬一整天,沒有傘打,晚上回來皮膚一片紅,熱的整夜睡不著。
姥爺那裡還不點香,晚上蚊子嗡嗡的叫,咬出不知道多少個包,所以小時候何鈺不怎麼愛去姥爺家。
現在長大了,倒是有點明白那種過日子的感覺。
雖然累,但卻是靠自己的雙手打拚出來的,一步一個腳印,不是靠爹靠娘靠背景。
「何鈺。」明月喊他的名字,沒叫公子,「你也就只比我大了一歲而已,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這可能涉及到教育方面的問題,太過深奧,還是讓她自己領悟吧。
「大概是天賦吧。」何鈺找了個不太欠扁的理由。
事實上很欠扁,明晃晃的炫耀。
明月瞪他。
何鈺假裝沒看見,他心裡記掛著蕭琅的事,雖然不時開個玩笑,不過偶爾望向窗外的臉色還是無比凝重。
蕭琅啊蕭琅,真是個棘手的對頭。
何鈺掃了一眼樓下,突然瞥見一對吵架的夫妻,妻子大著肚子,強拉著丈夫哭泣,「你不要再賭了,這是我們最後的積蓄,還要留給孩子。」
丈夫不聽,「再賭最後一把,萬一贏了便是雙倍百倍,不僅生孩子的錢有了,咱爹娘的病也有得治了。」
「十賭九輸,人家既然開了賭坊,又怎麼會讓你賺錢回去?」妻子勸道。
丈夫微惱,「你也說了十賭九輸,說不定我便是那第十人,起開!」
他竟然狠心,踢了身懷六甲的妻子一腳,雖然踹的不是要害,可那一下也害的妻子扶住腰,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她面色蒼白,哭的聲淚俱下,凄慘無比,旁邊有人圍觀了全過程,大罵那男人不是東西。
何鈺似乎受了啟發,「這樣便名聲敗壞了吧?」
當然他也知道,這招對付蕭琅肯定是不行的,不過是個敲門磚。
來之前何鈺了解過蕭琅,頗為自傲,用現代的話說叫大男子主義,不傷婦孺老人,他要利用那女子,也要保證其母子平安。
否則良心難安。
也許這就是他不如顧晏生的地方,也是他的弱點,父親曾告訴他,若真的做不到無視,便想的多一點,再多一點,多到心思縝密到算無遺漏的地步,這樣他才能護住自己關心人。
否則多餘的仁慈只會害了他,也會害死他要保護的人。
何鈺謹記在心,已經在腦海里畫了一個簡略的構圖。
他瞧了瞧樓下,方才那女子被人攙扶著起來,拒絕了眾人的好意,獨自離開。
何鈺簡單收拾收拾,騙公主說如廁片刻,又將所有暗衛撥給公主,便一個人偷偷下了樓。
那女子懷胎八月,肚子已經十分明顯,走路嫌累,便撿了小路,走在陰暗的小道里。
何鈺慢了一步,每次都在她走後才跟上。
那女子家在附近,七拐八拐很快便到了地方,正要進屋,突然發現有人站在她剛剛走過的巷子里看她。
陽光太強,看不清具體的,單從衣著和打扮瞧覺得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富家子弟來這裡幹嘛?
那女子有些遲疑,站在門口扶著門,想關又沒關。
何鈺從背光的地方走出來,「有一筆關於錢的合作想找你談。」
那女子為什麼會和丈夫吵架?
因為錢。
這世上有錢就能使鬼推磨,何鈺有錢,能讓磨推鬼。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請我進去坐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