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借錢

我坐在沙發上，眼前都是我媽的音容笑貌，弄得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那種對她的思念幾乎將我吞沒。

我真想做回原來那個有媽疼的陸晚之，不需要什麼都是最好的，因為我在我媽眼中就是最好的。

可這樣的想法，往往更傷人。

我站起身，想去衛生間洗把臉，省得沈亦霆突然回來看到我這副樣子，可結果剛有動作，手機就來了條簡訊。

我心想肯定又是阿明，不如趁著現在給他回個電話直接拒絕。

然而，簡訊是阿美髮的：晚之，幫幫我！借我六萬塊錢！

攥著手機的手一緊，我了解阿美的性格，雖然窮，但是要強，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開口，所以我沒耽擱一秒，直接給她打過去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是阿美的啜泣。

「阿美，你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家裡，阿姨她的病……」

「晚之！」她哭喊了一聲，「李芒他、他叫我賠償他，否則就告我！把我送局子里去！」

我聽后懵了一下，一時間沒說出來話，這時阿美又說：「我不能有事！晚之，你借我錢好不好？就六萬塊錢。」

「阿美，你能先告訴我為什麼李芒要你賠償他？」明明是他圖謀不軌要害阿美，他還敢來找麻煩，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電話那端的阿美頓了幾秒，跟我說：「你借我這六萬塊錢，我一年之內肯定還你！」

她不提原因。

我皺了皺眉，心裡當然是想解她的燃眉之急，可是我哪裡有這麼些錢？上次她住院我給了兩千，我現在只有不到一千塊錢了。

難道，她的意思是想我找沈亦霆要？

「晚之……」阿美喊了我一聲，壓抑著哭聲，很是委屈。

我聽著心疼，也著急，可我不知道沈亦霆願不願意幫我，沉默了幾秒，「阿美，給我點時間，我來想想辦法好嗎？我不能確定沈先生他……」

「就六萬！」阿美居然喊了一聲。

我一愣，張著嘴沒說出來話，而阿美掛斷了電話。

電話里的嘟嘟聲讓我又愣了幾秒，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或許在阿美眼中，我現在很有錢，隨便一件衣服，一條絲巾就頂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資，可是她忘了一點，這些不是我的。

我有的，還剩下九百四十七塊錢，被我好好的放在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里，它在六萬塊錢的面前輕如鴻毛。

要去找沈亦霆嗎？這件事對他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可是我想到麗兒的那些錢，就覺得欠下的東西註定要還，可還的方式不是人人都有的選擇。

我急得在沙發前踱步，腦子裡沒什麼頭緒，也搞不明白李芒怎麼會反咬阿美一口，還有就是為什麼阿美非要再留在那個廠子里。

靈光一現，我想起我幫她搜集的那些招聘信息，我趕緊給阿美撥過去，想告訴她乾脆不要在那裡工作，立刻辭職。

可是阿美按斷了我的電話。

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只好又發個簡訊和她說明天中午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等她，她隔了好久，回了個「好」。

……

中午，我提前一會兒在咖啡找了個座位。

昨晚我都想好了，如果和阿美實在商量不出對策，那我就還去求沈亦霆，無論將來後果如何，我來承擔，畢竟阿美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這時突然就聽到一個孩子的大哭聲。

許是因為麗兒的緣故，我一聽見孩子哭就覺得心裡疼得慌，不由自主就跑了過去。

一看，是個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女孩兒，估計也就四五歲，嘴巴上，衣服上，手上全是冰淇淋。

我蹲下來，拿出紙巾給她擦擦，問她：「小朋友，你怎麼了？不要哭，我來幫你。」

女孩哭的直抽搭，舉著冰淇淋的小手亂揮著。

「你這家長真是應該好好管管孩子，這裡人多，怎麼可以讓她亂跑？我這褲子讓她毀了。」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這下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應該是這孩子撞到了人家，自己的冰淇淋也泡湯了。

我笑了笑，以前麗兒也有過一次。

摸摸這孩子的腦袋，我站起來，笑著說：「先生，孩子活潑好動，我代她向您道歉。我想她的父母就在不遠的地方，或許可以賠償您。」

眼前的男人穿著簡單休閑服，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個子也很高，眉清目秀，有一種大男孩的感覺，可是氣質上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不過，他是一個帥氣的男人。

他看著我，連眼睛都不眨，裡面似乎有一種無法掩飾的情緒在其中，我有些尷尬，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只好避開他的目光說：「先生，你可以和這孩子在這裡等等。」

可是男人沒說話，還這麼看著我。

我心想該不會是衣服很貴，所以心裡生氣想要發泄吧？

「姐姐！我的冰淇淋……」女孩晃晃我的手，哭得更厲害了。

我趕緊又蹲下，和她說：「小朋友，你也弄髒大哥哥的褲子，所以乖孩子應該道歉，然後記得以後吃冰淇淋的時候不要亂跑，這樣……」

「晚之。」

我話還沒說完，阿美來了。

她快步走到我身邊，看著這個奇怪的場景，問我：「怎麼了這是？」

「沒什麼，小孩子亂跑撞到了這位先生。」說著，我又看向了這個男人，「您看，小孩子也知道自己有錯，您不如就給她一次機會。」

男人依舊看著我，似乎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他只不過是一直都在看著我罷了。

「你叫晚之？」他上前一步，「怎麼寫？是哪兩個字？」

我和阿美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奇怪，我剛想說些回絕的話，就正好有人叫了這個男人一聲。

我沒聽清楚他的名字，只是客氣的點了下頭，領著這個孩子還有阿美離開，一個小插曲就這麼結束了。

之後，這男人消失，而女孩的父母也趕了過來。

終於剩下我和阿美的時候，我立刻從包里拿出來我整理好的資料遞到她的面前，「這裡有幾個工作特別適合你，有的工資待遇比廠子好，你應該去試試！」

阿美神色一僵，對我給她的資料看都沒看，低著頭說了句：「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叫我辭了工作？」

「阿美，李芒是什麼人你清楚，他以後肯定還會找你麻煩，不如離……」

「就六萬塊錢！對你而言，連個包都買不了！你就這麼不願意幫我，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再和我這種人做朋友礙著你了？」阿美情緒激動說了這一番話。

我一怔，沒想到她這麼看我，隨後趕緊解釋：「不是的，阿美！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

「而是什麼？我看你是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而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吧！」阿美打斷我的話，隨後揚長而去。

留下了那本我整理了好久的資料。

……

我心情沉重的回了公館。

心想阿美這次應該是遇到大難處了，所以才會這麼著急，說的話重了些，要不我乾脆就去找沈亦霆好了？反正我欠了他那麼多，這些錢幾輩子也還不完，不在乎再多一筆。

可是我越往沈亦霆的書房靠近，我的腳步就會沉一分。

不到萬不得已，何必靠別人呢？

當初麗兒生死攸關，我不得已做下了決定，現在事情已經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如果我和沈亦霆的牽絆更深，那我會被他掌控一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隨時可能會動我身邊的人。

想到這點，我停住了腳步。

阿美說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為什麼要這麼早放棄呢？

跑回卧室，我把之前剪的零零散散的報紙拿了出來，當時我看見有份把文言文寫成兒童短故事的工作，我特意把它留了下來。

找到招聘信息后，我當機立斷決定按照上面的要求把「畫蛇添足」這個典故寫好，給負責人發過去。

……

我投入了進去，一心想要把故事寫好，這樣就可以給阿美掙來錢，完全沒發現已經進來的沈亦霆。

當我感覺到熟悉的氣場時，他的高大身影已經籠罩了我。

我一驚，下意識的就把手邊的東西合上，然後就要把字典藏起來，可是他已經搶先我一步把字典拿走了。

我一陣尷尬，站起來立刻解釋著說：「我、我閑著無聊，翻著看看。」

沈亦霆沒立刻回答我，而是隨手翻了翻，他那素白纖長的手指和我那破爛不堪的字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書房裡有一個從來沒用過的電腦，還有一本最新版本的字典，你可以拿去用。」沈亦霆說完，把字典放了桌上。

我愣了幾秒，心想他肯定看出來我那字典不知道哪年的版本了，可是字典很貴，我當時存了好久的錢，才買了這麼一本，一直用到現在。

「走吧。」

沈亦霆說了一句，我點下頭跟在他的身後進入了書房。

我沒有要電腦，而是借用那本字典，沈亦霆給我指了指字典的位置，可以因為放的太高，我夠起來有些吃力。

正當我為難時，就感覺後背觸碰到一片堅硬，沈亦霆在我身後一下子取下了字典。

有那麼一瞬間，我心臟莫名其妙的「咚」了一聲。

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還有他，和我靠的那麼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動作令我覺得有些恍惚。

要不是沈亦霆說了句「出去」，我想我會愣神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