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淺笑

小錦鯉坐在原地，歪頭打量著口袋兔，然後指了指後面的草堆。

『你是說草堆下的那隻？』

那隻叫囂著的口袋兔，明顯頓在原地。它的耳朵左右轉了轉，然後狐疑地打量著小錦鯉。

『剛剛是你在跟我說話？』

小錦鯉眨了眨眼，她還以為只有福星爺爺能聽得到她的心聲，沒想到眼前這隻奇怪的小動物，居然也聽得懂。

她點了點頭。

口袋兔支起的身子慢慢低了下來，它望著小錦鯉，似乎感到十分震驚。

「呼噗呼噗——」你不是人類嗎？

小錦鯉搖了搖頭。

口袋兔似乎被她的回答鎮住了，它嗅了嗅鼻子，像是在分辨她身上的味道。

「呼噗呼噗——」你是妖族？

不等小錦鯉回答，口袋兔又盯著她，警告道：『就算你是妖族，也不準靠近我家，我的孩子就要降生了，你離我們遠點！不然……不然我就咬你！』

它說這番話的時候，身體一直在顫抖，顯然它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般強悍。面對妖族，它這樣的低階生物，天然地帶著畏懼，可是為了它的伴侶和孩子，它又必須堅強起來。

小錦鯉看著它那兩顆大門牙，感覺確實有點危險，不過她沒有動，又瞄了一眼口袋兔身後的草叢。

在那茂密的草叢底下，有一個一米多深的洞穴，一隻大肚便便的兔子窩在枯草堆上，哼哼唧唧的，看上去十分痛苦。

『可是她好像要死了。』

小錦鯉歪頭看著口袋兔，她沒有透視能力，看不到底下的雌兔，但是她能看到一絲很淺很淡的黑氣，從那草叢底下冒出來，在她和口袋兔交流的時候，那黑氣在漸漸加深。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應該是……死氣。

「咕咕——咕咕——」你胡說！她不會死的，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口袋兔的叫聲再次尖銳了起來。

它尖叫著，轉身跳進了草叢裡，來到了它的伴侶身邊。

「呼噗呼噗——」雌兔抬了抬眼，看到它，虛弱地叫了一聲。

口袋兔著急地在它身邊跳來跳去，它能感應到，隨著孩子遲遲不降生，伴侶的生命力在逐漸流逝。

「咕咕——咕咕——」它尖叫著，突然反身，跳出了草窩。

小錦鯉本探著頭往底下瞧，忽見那兔子又跳了出來，她下意識往後躲，又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咕咕——咕咕——」來自妖族的大人啊，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婆孩子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求求你！

口袋兔抱著兩隻短小的前肢，在身前拚命作揖，看上去頗為可憐。

小錦鯉睜著那雙清澈的黑眸，安靜地望著口袋兔，從她的視野，能看到一條白色的光線，從口袋兔的眉心發出，連接到她的眉心上。

那是從口袋兔那裡傳來的願力，她能感受到，它是真心誠意地希望她，能夠救治它的伴侶和孩子。

而幫不幫它，卻要她自己做決定了。福星爺爺說，她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善惡，那她到底要不要幫這隻小獸呢？

小錦鯉眨了眨眼睛，低頭想了想，說道：『你如果答應我，以後做一個好人，那我就幫你。』

口袋兔作揖的爪子停了下來，它獃獃地望著小錦鯉，樣子看上去有些蠢萌。

可是我不是人啊……

小錦鯉一怔，那你是什麼？

我是兔子，口袋兔。

小錦鯉點了點頭，神情又認真起來：『那你答應我，以後要做一隻好兔子，多做善事，我就幫你。』

「呼噗呼噗——」好好好，我以後一定行善積德，做一隻好兔子！妖族大人，請您幫幫我們吧！

小錦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微閉上眼睛，她的眉心逐漸亮了起來，一個小小的光點，就從她的眉心處脫離了出來，顫顫巍巍地往草叢底下飛了過去。

口袋兔屏息凝神，它看不到那光點，但望著小錦鯉，它又感覺到一種神秘的氣息從她身上升起，讓它不敢動彈。

不一會，小錦鯉的眼睛睜了開來，她望著緊張的口袋兔：『好了。』

「咕咕——咕咕——」草叢底下，忽的傳出幾聲急促的叫聲。

口袋兔心中一急，也來不及說別的，只草草對小錦鯉作了個揖，然後又轉身跳回了自己窩裡，而在它跳下去的時候，一聲聲稚嫩的叫聲也傳進了它的耳朵里。

口袋兔趕緊跑過去，終於順利誕下孩子的雌兔，雖看著還有些虛弱，卻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相信等孩子全部出生，再休養幾日，它便會好起來的。

口袋兔差點喜極而泣，第一次做父親的他，激動地湊近了它們，然後嘴碰了碰剛出生的寶寶。

小錦鯉坐在原地，微微蹙眉。

因為剛剛，在她給雌兔賜福之後，她發現福星爺爺送給她的，那叫月石系統的東西，好像有了什麼變化。

「呼噗呼噗——」

她來不及細看，那隻雄兔子又從洞里跳了出來，對著她直叫嚷。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我的老婆孩子都平安無事了！它興奮地叫著，大人，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小錦鯉剛想舔一舔唇，想起那苦澀的泥土草腥味，她又及時止住了。

『我餓了。』小女孩摸了摸肚子。

『好的好的！』口袋兔低下頭，前肢在它腹部的口袋裡翻找起來，然後摸出了一個果子出來。

小錦鯉眼前一亮，那不是壞傢伙吃的那種果子嗎？

「呼噗呼噗——」這是霓光果，雖然不是靈果，但很好吃的，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口袋兔一連翻了四五個出來，也不知道它那拳頭大的口袋，怎麼能裝得下這麼多個。

它將果子堆在小錦鯉面前，又說道：『大人在外面要小心點，最近林子里不大太平，大家都躲起來了。』

說完，它又告了聲罪，便跳回草叢陪它老婆孩子去了。

小錦鯉看著眼前這堆紅艷艷的果子，眼睛亮晶晶的，她捧起離她最近的一個，心滿意足地咬了下去。

好好吃！她舔著從果皮上流出來的果汁，眼睛笑得彎彎的，煞是可愛。

而剛從樹上跳下來的向江渝，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他看著手裡兩顆拇指大小的鳥蛋，再看看小孩身前那四五個拳頭大的霓光果。

向江渝：「……」

***

少年狐疑地盯著小錦鯉，目光在她面前的果子上停留了幾秒，然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周圍來。

小錦鯉沒有理他，小口小口地咬著又香又甜的果肉，把兩瓣嘴唇都染成了紅艷艷的顏色。

一陣陣濃郁的果香傳到向江渝的鼻子底下，他不免咽了咽口水，剛剛爬到樹上去掏鳥蛋，又消耗了他不少體力，此時空空如也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嚕地叫喚。

不過向江渝並沒有表現出來，他把玩著那兩顆鳥蛋，走過去，蹲在了小錦鯉身邊。

「你從哪弄來這麼多霓光果？剛剛有人來過？」少年一邊問著，一邊拿起一顆在手裡顛了顛。

這霓光果個頭大，表皮完整，水分也足，算是品相很好的果子了，一看就知道果肉里肯定蘊含著不少靈氣。

小錦鯉雙手捧著果子，成人拳頭大小的霓光果放在她手裡，襯得她的小手愈發小巧可愛。

聽到少年的問話，小女娃警惕地抬起頭來，目光落在被他拿在手裡的霓光果上，不由微撅了嘴。

這個壞傢伙，不僅搶了她的硬幣，現在還要來搶她的果子！小錦鯉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

「喲，小傻子還挺凶，怕我搶你吃的？」向江渝把玩著手裡的果子，「就說你是小白眼狼吧，哥救你一命，連吃你個果子都不行？」

小錦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知道他如果想搶，她肯定搶不過他，於是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啃起了手裡只咬了幾口的紅果子。

她要趕緊吃完，要是壞傢伙又過來搶，她就沒得吃了。

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瀰漫開來，極大地刺激了她的味蕾，通過咀嚼吞咽，混合著汁液的果肉流進她的咽喉，緩解了她腹中的難受之感。

在她的小肚子漸漸感到滿脹的幸福感之後，又有一股股極其細微的暖流，通過她胃部血脈經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感覺到一陣陣舒爽。

那種感覺很熟悉，是來自果肉中靈氣的滋養，雖然跟福星爺爺的靈水相差甚遠，卻還是讓小錦鯉感到滿足。

第一次真正吃到人間美味的她，一下子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她吃得眉眼彎彎，向江渝看了她一眼，不由嗤笑出聲，果真是個小傻子。

他將果子放回原位，神色警惕地觀察起周圍來。這霓光果不可能憑空出現，剛剛一定是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來過。

會是什麼人呢？總不可能是路過這裡的旅人，見這小傻子可憐，施捨他的吧？

他上樹的時間並不長，如果真的是有人來過，難道那人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扔下幾顆果子，急匆匆就走了？雖然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但向江渝的直覺告訴他，並不對。

假如真的有人出現過，那很可能還躲在附近，在暗地裡觀察他們。

忽地，向江渝耳朵微動，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少年慢慢地站起了身，摸起腳邊的兩顆石頭，他全身緊繃，暗暗調動著身體里的力量。

察覺到向江渝的行動，小錦鯉微抬起頭，見他正一步步朝一簇草叢的方向走去，她不由眨了眨眼。

那裡是口袋兔的家。

如果把向江渝和口袋兔放在一起，小錦鯉一定是選擇口袋兔的。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口袋兔送了她好吃的果子，而這個壞壞的人類少年，不僅凶她，還搶了她的硬幣！

小錦鯉歪了歪頭，覺得不能讓口袋兔一家被這個壞少年發現了。於是，在向江渝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伸出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擺。

向江渝感到衣擺被扯，差點下意識地掄起拳頭揮出去，幸好他及時止住了。

「幹嘛？」他低眉俯視著小錦鯉，一臉兇惡。

小錦鯉望著他，然後低下頭，彎腰在地上撿了一個霓光果，然後仰頭朝他遞了過去。

反正她吃一個就覺得肚子飽飽的了，給他一個也沒什麼。小錦鯉這樣想著，朝少年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小娃娃有雙很好看的眼睛，懵懂天真，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粹清澈。

向江渝看看她遞來的果子，再看看她的水眸，他撇了撇嘴，十分勉強地接了過來，咬了一口說道：「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小錦鯉笑笑不說話，有了吃的，他應該就不會找口袋兔一家的麻煩了吧？這樣想著，她又低下頭，繼續認真地啃起果子來。

向江渝一邊嚼著果肉，又看了一會，卻沒什麼發現。興許是小錦鯉賜給雌兔的福氣還未消散，讓少年看走了眼，於是成功避過了一劫。

向江渝坐回小錦鯉身邊，他盯著眼前這個小娃娃，愈發覺得他渾身都透著一股神秘。

這果子，會不會是那個把小娃娃丟在半月林的人留下的？所以那個人其實一直跟在小娃娃身邊，還是說現在已經走了？

能夠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那人的實力可見一斑，至少不是他能夠對付的。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要把這小娃娃丟在這裡？

看這小娃娃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還穿得破破爛爛的，又被丟在這麼危險的叢林，那個拋棄他的人，未必安了什麼好心。

至於為什麼突然良心發現，送了果子過來？向江渝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邊啃著霓光果，一邊思索著，突然靈光一閃，想到某種可能，那個人，不會是見他救了這小不點，就賴上他了，想把這小娃娃託付給他吧？

向江渝霍地站起了身，他原本是想在這小娃娃身上挖掘點好處，但現在看來，不僅挖不到，還有可能惹麻煩上身。

「小傻子，你老實告訴我，把你丟在這林子里的人，是不是剛剛來過？」向江渝拽住小錦鯉的一隻小手，逼問道。

小錦鯉被他捏疼了手，抗拒地想要抽回來。

向江渝剛鬆了力道，就在這時候，斜地里突然一道白影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