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宮廷世界（10）

夏日的洪水史無前例的到來。

這一場天災來的又快又猛,若不是封沉的堤壩修築及時有力,只怕多少百姓和土地都將被吞噬。

民間人人心有餘悸，感恩戴德的歌頌新帝和封沉，若非他們頂住質疑執意修築堤壩，無法想象要滅亡幾座城。

此時再有人說封沉與豫南王勾結,定然要遭到旁人辱罵，指責黑了良心,不知感恩。

封沉回朝接受封賞。

禮部侍郎臉色難看，看了眼那名合作的老臣。

誰能想到今夏竟然真的出現會有史無前例的洪水,原本他們還笑話封沉輕信相士之話,顯得尤為愚蠢。

但此時，他們卻只覺驚恐，同時不禁疑惑，這相士竟然能觀天相，豈不是能窺天機無所不通。

封沉背後竟有這樣的人,那他們還怎麼絆倒他。

他們因為這神秘的相士心生恐懼，不敢再心生妄想，還能設計絆倒封沉,倒是更害怕新帝調查事情真相問責。

新帝給封沉立功行賞。

一旁的太尉則問道,「敢問封參軍,那位能觀天象的相士是何人，如此大才者,應當為朝廷效力才是。」

一旁的欽天監正也滿臉羞愧道,「是啊,我欽天監那麼多人都未能測出，險些出了大事，若是能得這等奇才，老臣願意將欽天監正的位置讓給這位高人。」

雖說天意不可測，以往就算沒測出來也無甚大礙，但如今卻有人準確測出，避免了如此大禍，簡直太顯得他們欽天監如同一堆廢柴。

怕新帝怪罪下來，不如自己先引咎問責，還能免了欽天監其他人的罪責。

新帝笑了笑，沒言語。

封沉哈哈一笑，「回太尉大人，這人不是旁人。」

眾人好奇已經，迫不及待的盯著他，等他的答案，心中都想著見一見這位活神仙，指不定能借個光增福增壽呢。

「此人正是皇後殿下。」封沉道。

朝堂上靜逸了好一會兒。

封沉掃了眼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更深。

「什.....什麼？是皇後娘娘？！」太尉抖著手道。

「皇后竟然有這等本事？！」

「看陛下神色似乎早知此事，怪不得皇后能得如此盛寵，看來除了長得好，更多是因為才華啊。」

「原先還一直認為皇后妖媚惑主，真是大錯特錯。」

眾人心中敬佩連連，都道新帝能擁有這樣的皇后是江山之福。

新帝但笑不語，但這一次，他顯然笑得發自內心，很是滿意。

他順勢提出了皇后參政的提議，眾人猝不及防，其中一些人想要阻止，也沒好意思說出半句。

畢竟，他們誰能阻止天災，可皇后能啊。

人在面對巨大差距時會從心底開始產生敬畏，就像人不敢有絲毫對神靈不敬的想法，他們此時心裡，皇后與神靈並無二異。

禮部侍郎渾身冰冷，此時才發現自己有多愚蠢。

「陛下，臣還有另一事上奏。」封沉冰冷的聲音在朝堂上響起，如同催命的符咒，讓很多人為之一抖。

新帝微笑。

封沉道，「關於民間散播謠言的始作俑者，臣已經調查清楚。」

「哦？」新帝道，看向了朝堂中的一名老臣。

「恰好，朕還記得有幾人與皇后打過賭，若是天災來臨，自願問罪，一併罰了吧。」

那老臣心臟猛地一抖，竟然忍不住哆嗦起來。

禮部侍郎知道自己這回完了。

眾臣紛紛用指責的眼光看向禮部侍郎，同時好奇是何人所為，其心可誅。

封沉沒有直接說出是何人，只是呈上證據。

證據確鑿，眾臣心服口服。

「何人如此心存歹毒，竟然捏造這種謠言，若不是陛下英明相信封參軍，此時百姓性命和損失又有誰能負責！」

封沉將名單呈上。

眾人聞言大驚，禮部侍郎從一開始就是針對封沉的主力軍，這結果不讓他們驚奇。

但沒想到的是，太尉竟然也參與其中。

「陛下贖罪！」太尉位高權重，此時卻渾身顫抖像個垂垂朽已的老人。

新帝微笑不語。

眾人低下頭，原來一切早在心底掌握之中。

果然，人與天還是無法抗衡。

至此，再無人敢再對新帝與皇后動任何心思，除了臣服，別無他想。

太尉與禮部侍郎等人依法治罪，太尉念在輔佐兩朝皇帝有功被貶官，禮部侍郎等一系列相關者被問斬，到此這件事便算是徹底結束。

封沉被晉封為上將軍，封家從此權傾朝野。

而封家是新帝和皇后的親信，也代表著新帝與皇后完全控制了朝政和江山。

此時，他們開始挑選繼承人。

沒人敢非議新帝為何不自己生個繼承者，因為他們知道白費口舌。

莫說新帝還是皇子時就不願意碰觸任何女人，就連登基后也根本不願意納任何后妃，此番更是已經遣散了後宮，讓她們重新嫁人獲得新生。

好在新帝挑選的是自己還存活的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剛出生的兒子，從制度上來說，若是新帝無子，也確實會由他或他的兄長們繼承。

挑選這個不過兩三歲的孩子，從小撫養，最能加深感情，得到最好的帝王教育。

新帝這樣的做法讓沒得挑選的眾臣不能更滿意，這對他們來說已經猶如天賜。

-----------------------------

三年後，朝局穩定，外族來侵。

黎睿與新帝坐在朝堂高高的皇位之上，堂下的眾臣因為此事爭論成主戰和主和派。

主戰派認為外族蠻夷騷擾邊境已久，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應當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

主和派則認為蠻夷太過強大，風險較大，若是被蠻夷攻陷了城防，百姓太平的日子就沒了，江山也會受到震動，不如與之前一樣用和親平穩解決。

主戰派認為主和派懦弱，這樣畏畏縮縮太有失大朝風度，也讓新帝顯得無能。

主和派則認為新帝登基沒幾年，此時更需要和平尋求發展。

主戰派則反駁，如果這一次蠻夷不滿足和親，要割讓土地也忍辱割讓嗎。

主和派氣勢軟了些，但仍舊堅持先嘗試和談，和談失敗再言其他方式，兵不血刃的解決這件事才為上策。

兩派各有說辭，爭論不休。

「陛下，臣願意帶兵前往。」封沉站出來請戰，作為武將，保護疆土職責所在，他寧願戰死，也決不能一直存在蠻夷的陰影下，年年以送女人來解決爭端。

主和派大臣氣道，「封將軍何故不聽勸。」

封沉冷笑，「你們怕死，本將軍可不怕。」

主和派心中認為他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外交，但畏懼封家勢力也不敢直言。

「本宮贊同封將軍所言。」

黎睿一開口，朝堂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恭恭敬敬的站著，即便有不滿也不敢多言半句。

封沉鬆了口氣，臉上微微有了喜色。

「身為男子不能固守江山，卻躲避在女人的身後，何等懦弱呢。」黎睿轉過頭看向新帝，「臣想要親自帶兵擊退蠻夷，保衛陛下的江山，望陛下應允。」

朝堂上驚起一片抽氣聲，眾人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殿下萬萬不可啊！」大臣急忙勸道，認為他是不知道蠻夷到底多恐怖，不知天高地厚。

新帝臉色冷了冷，「我不允。」

黎睿微微一笑，「此去經年，我會陛下守住這江山萬里。」

新帝眸色幽沉。

黎睿笑容不動。

系統知道，黎睿是為了任務。

無論輸贏，他都會因為這場戰役得到聲望值，更有可能高於新帝，這樣便能奪走新帝身為男主的氣運。

只要黎睿奪走了新帝的氣運，他的任務才能結束。

而被奪走氣運的男主，命運卻只剩死亡的悲劇。

系統不禁想問，「主人，新帝對您這麼好，您捨得嗎。」

黎睿沉默了會，之後笑得肆意，「當然。」

系統無奈，已經習慣了黎睿猜不透的內心。

前路漫漫，這條路還有很長。

眾臣震動，皇后看似弱不禁風，竟有如此氣魄，讓他們感到羞愧，但仍不得不勸道：

「還請殿下三思。」

「陛下為天，天若護本宮，本宮定無往不利。」

眾臣啞口無言。

新帝依舊道，「我不允。」

此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如聖言一般響起。

「本王願隨皇后前往，以性命護衛江山。」

陰晟剩下的話沒說，黎睿與新帝卻知道。

「護衛你。」

黎睿垂了垂眸子。

新帝收斂笑意。

朝堂陷入了讓人窒息的氣氛之中，眾臣低著頭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喘。

忽然，新帝開了口。

「皇后說的對，堂堂丈夫，豈能以犧牲女子自保。」

他頓了頓，威嚴施滿了整個朝堂，將眾人壓得喘不過氣。

「朕，要御駕親征。」

眾臣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瞠目結舌，跪倒一片，連忙驚呼，「朝堂不能沒有陛下鎮守，還請陛下三思啊！」

陰晟目光悠長，黎睿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新帝，嘴角微微勾了勾。

系統道，「新帝這是想阻止您做任務嗎？」

黎睿卻道，「他不會，因為他知道，就算不讓我去，在他離開京城的時間，也足夠我取奪得聲望。」

系統點了點，微微嘆氣，「新帝到底設計不過主人您，無論怎麼選擇，都是條死胡同。」

黎睿高深莫測道，「若他是神尊，定然有辦法破解，除非。」

他頓了頓，微微垂下頭，說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他不想。」

但為何不想，他不想思考。

新帝道，「我是這江山的皇帝，理當身先士卒，守住百姓，守住江山，蠻夷胡族，從今往後，邊疆之內，再不存任何蠻夷胡族。」

眾臣一怔，頓了半晌，拜服在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新帝決定與皇后一道御駕親征，但他接下來的行為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竟然讓豫南王陰晟代理朝政！

這可是新帝一直忌憚心心念念想撤藩不成功的豫南王，與蠻夷之戰本就艱難，讓他代理了朝政，若是後方著火，那即便贏了這戰，新帝也沒有精力回來再戰，到時候新帝這皇帝便坐不穩了。

這個決定太過冒險，諸多大臣抗議，可新帝堅持，群臣無可奈何。

陰晟接到旨意，除了謝恩沒有絲毫言語，神色卻比往日更加冰冷。

「這是你的主意？」

陰晟求見黎睿，開門見山便是這句話。

黎睿笑了笑：「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作為一個藩王，不肯撤藩，卻一直留在京城。

陰晟一怔，眉頭皺了皺，「原來，你從不曾懂我。」

黎睿沉默，垂眸飲茶。

陰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一股傷心之色。

「或許是你不想懂罷。」

黎睿眸色冷了冷，嘴角笑容依舊：「有些話，說出來不值得。」

陰晟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壓抑什麼情緒。

半晌，他開口道，「我等你回來。」

黎睿垂了垂眼眸，淡淡道，「若我與陛下不能歸。」

陰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移向別處。

「若你們不能，我也不復存在。」

黎睿眸子一沉，「你知道了。」

陰晟自嘲的笑了笑。

「一體兩魂，一魂雙體，說來何等荒謬。」

黎睿不言，收斂笑意。

「正因如此，新帝極力撤藩，他害怕我有天知道了真相，害怕我影響他，甚至讓他消失。」陰晟道。

黎睿靜靜的聽著。

「所以他經常消失，每當他消失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後來，他找到了辦法，與我分離兩體，一體為新帝，一體會陰晟，可即便如此，我與他仍會彼此影響。」

「所以他必須徹底殺了我，消亡我，所以他必須撤藩。

所以他讓你來接近我，監視我。」

黎睿面無表情，內心沉思。

為何他的靈魂會切割成兩個完全極端的人格？

又為什麼，陰晟這一半的魂會忘記他。

而且，會對他這麼好？

黎睿竟然有了一絲疑惑。

這人，還是不是神尊

還是，神尊又在玩什麼把戲，故意讓自己一半的魂魄失憶想設計自己？

陰晟見黎睿不開口，也不奢求他說什麼，繼續訴說著內心的情感。

「可他沒有料到，我會愛上你，或許他料到了，因為他也，深愛著你。」

黎睿聞言冷笑：「他何曾愛我。」

陰晟走到他身邊，目光深深，似乎用盡了全部的情。

「他不愛你，我愛你。」他一字一句，執著堅定，「似乎天定，但，我愛你。」

黎睿別開頭，不與他的目光對上，冷漠道，「哪有什麼天定，不過都是人心的錯亂。」

陰晟笑了笑：「如果喜歡你是錯，那我錯的離譜。」

黎睿眉心一動，臉色陰沉：原來我也，錯的離譜。

陰晟眼底浮現出濃濃的痛色，卻依舊在意他的心情。

「你也同樣深陷其苦，願你得償所願，不被自己初心所負。」

這話，若旁人說來，黎睿不屑一顧。

可想到陰晟真正的身份，這話聽起來就讓他不敢信也不敢忘。

他們之間無話再可說，陰晟知道，轉身離開。

黎睿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不知自己一直以來為什麼執著。

-----------------------

黎睿與新帝即將遠行，前往邊境擊退強敵。

陰晟站在城樓上，看著兩人並肩，漸行漸遠，滿滿的羨慕。

沒有人看好這場戰役，蠻夷認為新帝不自量力，恰好接機殺了新帝攻下中原。

百姓卻深感恐懼，害怕戰爭失敗帶來的災難，人心惶惶。

朝堂上，陰晟的手腕強硬，將朝堂穩定下來。

有人勸他趁勢奪走帝位，被他二話不說直接卸了官職，讓蠢蠢欲動的人都歇了心思。

而讓所有人震驚的是，這場原本以為必敗的戰役，新帝竟然只用了兩個月就取得了勝利。

這轟動了朝內也讓周邊其餘小國紛紛警醒。

在京城內，這場戰役成了人們無時無刻不談論的話題，無論是朝廷重臣還是尋常百姓，無不交流著這場奇迹。

陰晟有意的擴大前線的戰事情況，讓所有人知曉了新帝的驍勇，也知曉了皇后觀天之術的奇能。

他們的皇帝皇后，給了所有人最強烈的信心和安全。

一時間，對新帝和皇后的歌頌達到了最高峰，尤其他們作為凡人對未知事物更為好奇，見黎睿竟然會用奇術，更加對他崇敬的無以復加，認為他是天降的佑星，天上的神仙，專門來輔佐真龍天子的新帝。

陰晟在京城，小心翼翼的封好手裡的信，將他珍惜的放在盒子里，交給了自己的暗衛。

暗衛恭敬的接過盒子閃身離開，前往邊疆。

任務的聲望值每時每刻都在猛增，很快就要達到頂峰。

還差一步。

系統的告知沒有得到回應。

行宮中新帝的書房內，黎睿坐在椅子上，看著陰晟的暗衛遞來的盒子，想到陰晟那張冷冰冰之下，溫柔如水的心，淡淡道，「你回去吧，讓他別再送了，我沒有話給他。」

暗衛內心輕嘆，無奈附身行禮后離開。

黎睿將盒子打開，拿起裡面的信封。

打開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枝還嬌艷的梅花。

黎睿將梅花放在小小的白瓷花瓶中，將信封放回盒子里，又將柜子打開。

柜子里滿滿當當都是一樣的小盒子，這一次又多了一個。

黎睿看了眼桌上的梅花，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秋日過後才是冬季，還有一季，梅花很快就會開了。

新帝站在他的身後，看了眼桌上的梅花，又深深的看向他的背影。

只剩苦澀。

人在他身邊，他的心思，卻在梅邊。

-----------------------------

新帝打敗蠻夷之後，趁勢一路追擊，竟打到了蠻夷的都城，逼得蠻夷悔不當初，他們威脅了中原那麼多年，何曾想到這一任的皇帝皇后大將軍如此厲害，竟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他們送上貢品投降求和，願成為附屬國俯首稱臣，苦苦哀求才讓新帝答應停戰。

這一場打得振奮人心，新帝班師回朝，皇帝皇后以及封沉得到了百姓們史無前例的迎接，可見民心所向。

新帝論功行賞，封沉被封了爵位，更被晉為一品驃騎大將軍，隨他出行的封家其他人以及部下都得到了應有的晉封。

而封沉最高興的並不是封賞，而是他的黎睿復生了。

他們回城途中遇到一名年輕俊秀的書生病死，他的身體很乾凈，靈魂也走的很純粹，沒有任何存念，他們在死前得到了書生的同意，在黎睿的幫助下，將他的黎睿獲得了復生。

只是，也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

他的黎睿醒來后，卻失去了記憶，忘記了他，卻對黎睿感到很親近。

黎睿告訴他，這是復生的後遺症。

可封沉不知為何，覺得黎睿的眼神很奇怪。

但無論如何，他的黎睿復生了，他也同樣復生了。

至此，他不會再離開他的黎睿一步，現在也沒有人能阻止他，回到京城，封沉就請新帝賜婚，和他久等的愛人成婚。

黎睿依舊沒有記憶，但他沒有家人，沒有記憶，唯一認識的只有皇后和封沉，而且封沉答應他，成婚後也會一直等他，才讓黎睿放下戒心。

「我不確定，我會不會喜歡你。」心生的黎睿道。

「沒關係。」封沉認真承諾，「反正我會一輩子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