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收服

第四十一節

顧潮把集團下全國範圍內的所有商業廣場負責人召回公司，連夜開會。

召回前,他並沒有告訴他們原因。而是讓助理去統計《星際迷霧3》的排片率。上映第一天排片率平均是39.6%,今天是第二天，但凡排片率低於百分之三十的,都被整理在冊，交到了顧潮的手中。

會議在第二天早上八點開始。

顧潮在會上,首先點名了排片率低於百分之三的影院負責人,「你的排片率和上座率是怎麼回事兒？解釋一下。」

該負責人站起來，雙股顫顫。他在老顧總的授意下,減少了星3的排片率，將另一部即將下線的電影排上去,上座率連百分之一都不到。此時面對小顧總的詢問，他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道，「我主要是為了支持國產電影，不想被國外的電影搶了風頭。」

顧潮沉下臉,沒想到對方這麼不要臉,竟然用愛國情懷來當借口。

「那真是太好了。集團目前正在開發印尼市場,你回去交接一下工作，月底前飛印尼。」

「顧總？」

「國外市場的負責人就需要你這樣的人。」顧潮的語氣淡淡的，然後繼續點名了剩下的幾十家排片率較低的負責人，「你們,也是為了支持國產電影嗎？」

一群人七嘴八舌道,「顧總,你聽我們解釋。其實是老顧總的要求。」

顧潮的目光凌厲，掃向眾人，「所以你們是想跟老顧總一起下台，還是想跟他一樣去國外負責市場？」

眾人噤聲。

顧潮道，「剛才我點過名的，回去之後排片率給我上漲到百分之七十。明天我要檢查數據，達不到的，全部給我滾蛋。」

這怎麼行。同期上映的電影也不少，排片率這麼搞會引起其他人不滿的。然而他們自知理虧，敢怒不敢言。

會議結束后，眾人各回各家。在路上已經吩咐下屬重新安排星3的拍片。

而沒有聽從老顧總吩咐的其他人，也見風使舵，在不違反市場規則的基礎上，盡量提高星3的排片率。另外他們也在集團內部打聽到小顧總投資了星3。反正多排片不會錯。

解決了這個問題，顧潮的心情也沒有多爽快。

有這麼個天天給自己使絆子的爹，他能高興才怪。他抽空給陳笙打了個電話，陳笙已經回劇組拍戲了。一開始沒接到，休息的間隙給他回了個電話。

「排片的問題解決了。我已經讓他們把之間的拉下的排片率重新提上去。」

陳笙坐在化妝台前，化妝老師正在為他整理造型。

顧成江這次真是差點兒把他害慘了。《星際迷霧3》劇組正是為了迎合國內市場，才破格選了陳笙做雙男主中的男二號，戲份在電影中是極為重要的。結果上映的第二天，顧成江暗地裏搞了這麼大的動作，這給陳笙帶來了很壞的影響。

被人在事業上動手腳，陳笙也沒了好脾氣，直接在電話里說道，「你能不能讓你爸消停點兒？官司能不能撤訴？事情要是鬧大了，你讓我在外面怎麼做人？」

陳笙很少會發火。在場的助理和化妝老師聞聲，互相對視一眼，無聲地退出了化妝間。

陳笙聽到關門聲，便不再壓制自己的怒氣，「我剛剛聽到風聲，你爸明天要召開新聞發佈會。我不知道他要跟媒體說些什麼，但是他明天只要提到我和孩子一個字，你以後就不用再回家了！」

陳笙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他真是氣壞了。

顧潮被自家媳婦兒掛電話后，立即落實了所謂新聞發佈會的事情。果不其然，他爹又出么蛾子了。

顧潮頭疼得緊，他帶着公司大廈的數十名保安回到顧家。

顧成江剛剛出院，正在家中靜養。見兒子帶着這麼多人浩浩蕩蕩而來，指着他們問道，「你想幹什麼？」

顧潮冷著臉道，「為了保護你的安全，以後他們會全天候陪在你身邊。」

說着，顧潮上前拿走了顧成江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這個您也用不着了，在家好好養身體吧。」

這本來是顧成江最常用的招式，之前他是動不動就把兒女關在家中不許出門。

現在顧潮以牙還牙，吩咐保安隊長道，「接下來麻煩你們保護好我的父親，不許他邁出家門一步。有其他情況可以及時聯繫我，務必把他老人家照顧妥當。」

顧成江氣得拍著茶几站起來，「顧潮，你這是大逆不道！」

顧潮當着他爸的面，給三個姐姐都打了電話，將目前家裏的情況告訴他們，讓她們有時間回來開導一下老爺子。

然而，大姐說，「我在國外，閨女馬上要畢業了，我等著參加畢業典禮。家裏的事兒你自己做主吧，管着咱爸吃好睡好就行。」

二姐說話更不客氣，「不然我聯繫徐穎，看她離婚沒？讓他去照顧父親？」

三姐離婚後，跟初戀情人方城複合，此時正在度蜜月，更沒時間理會了。

姐姐們也沒時間回家協調矛盾，顧潮眼下只能採取這個辦法。不管顧成江怎麼罵他，他還是堅持讓保安將顧成江看管起來。

而負責給顧成江召開新聞發佈會的屬下已經被顧潮安排人給買通，爭奪撫養權的案子也撤訴了。

顧潮解決完一切，馬不停蹄地趕往片場，去給陳笙負荊請罪。

說起來，陳笙生氣的原因還有一個。

劇組有個小配角私底下搭上了某個富二代，該富二代就是跟顧潮打賭的超跑俱樂部的會員。

顧潮自從知道陳笙懷孕后，就跟那群狐朋狗友徹底斷了聯繫。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兩人已經結婚了。該富二代在片場見到陳笙后，跟小配角聊起當年的賭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現在全劇組都知道陳笙被某富二代給玩弄了感情。

而現在事兒主出現了。

陳笙剛剛下了戲，正準備到後台卸妝。他跟助理邊走邊聊小孩早教的問題。

見到顧潮迎面走來，陳笙假裝沒看到，繼續跟助理有說有笑。

顧潮知道他在氣頭上，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來到後台。

助理倒是識相，主動避讓。

顧潮站在梳妝台前，看着陳笙卸妝。陳笙也不理他，他語氣討好道，「我爸那邊你不用擔心了。我已經解決了。」

陳笙漫不經心地問他，「你怎麼解決的？」

顧潮如實回答，「我讓人看着他。」

陳笙呵呵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誰掌握了權力，誰就把另一個人給關起來。

陳笙用卸妝棉擦掉眼角下的淤血痕迹，又道，「如果以後你跟孩子們發生了矛盾，你是不是也採取這種方法？」

「我不會。我為什麼要跟孩子們鬧矛盾？」

「現在他們還小，什麼都聽你擺佈。等他們長大了，他們會有自己的思想。他們會不再聽從你的話，就像你不再順從你的父親一樣。到了那個時候呢？」

「不會的。我跟我父親不一樣。」顧潮堅持。

「可是你從來沒想過去緩和你們的父子關係。」

「我當然想過！」顧潮被數落得聳拉着腦袋，「可是我爸他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勸服的。」

陳笙卸了妝，起身去更衣室換衣服，然後再去洗臉。他就是要治一治顧潮，免得顧潮以後老了變得跟他父親一樣惹人討厭。

換上便服出來，陳笙看着顧潮，一字一頓道，「我就是對你的處理結果不滿意，治標不治本。」

顧潮心裏委屈。

兩個人離開劇組，各開各的車回家。當天晚上顧潮就被趕出了房間，下放到客房睡覺。

兩個孩子自然是跟着陳笙睡在主卧里。現在兩個孩子慢慢開始斷奶了，晚上倒是不用起來好幾次，比過去輕鬆很多。

陳笙帶着一左一右兩個小護法一起睡覺，第二天早上就被陳媽媽給偷偷叫去了廚房。

陳媽媽壓低聲音問他，「吵架了？」

「沒。」

「沒吵架你們搞分居？」

「就是太累了。想一個人睡覺。」

陳媽媽狐疑地打量著陳笙，「我不信。你給我說實話。人家顧潮表現挺好的，脾氣也好，人也勤快。你別亂使小性子。」

「哎。」陳笙嘆了口氣，「真沒事兒。您別管了。」

陳媽媽看撬不開他的嘴，吃完早飯又把顧潮拉進了廚房。

「小顧，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阿笙吵架了？」

顧潮搖頭，「沒吵架。是我惹他生氣了，您不用擔心。」

「你怎麼惹他了？」

顧潮有些難以啟齒，「還是因為我爸。」

一聽跟顧成江有關，陳媽媽就不再問下去了。老一輩的人有個習慣，就是不愛插手別人家的家事。要是擱自己家裏頭能解決還好，牽扯到「女婿」家的矛盾，她覺得不適合再追問下去。

陳媽媽拍拍顧潮的肩膀，安慰他道，「阿笙就是脾氣不好。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顧潮卻忙道，「沒有沒有，是我做得不夠好。」

陳媽媽看他這麼懂事，就讓他出去了。

顧潮想想自己的父親，再看看陳爸陳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顧成江是天天想盡法子搞破壞，給他們小夫夫添堵，生怕他們過得太好。

等顧潮從廚房出來，陳笙已經出發去劇組了。

《非正常人類死亡研究報告》要到外地去取景。陳笙跟隨劇組到外地拍攝了小半個月，等他回到鯨市，《星際迷霧3：邪惡力量》的票房已經統計出來了，賣了十八個億，前兩部加起來都沒第三部在國內的票房好。

導演大衛·林肯特地邀請陳笙到美國去參加慶功會，國內市場的票房一路飄紅，陳笙在宣發上可是功不可沒。

不過陳笙因為拍戲的緣故，沒能去美國赴約。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他上網去看星3的影評。從上映開始，他就諸事不斷，現在才有了時間去關注這個。

不知道別的演員是否會關注影評，但是他每次有新戲上映都會去瀏覽一遍。影評總是有褒有貶，他會從裏面找出自己的閃光點和突破點，這也是他這些年進步的動力之一。

出道多年，陳笙已經不再是被人在網上罵幾句就哭鼻子的小鮮肉了。他看的影評也是挑選的多年的老粉，或者是影視圈裏他所熟悉的有幾把刷子的比較中肯的影評人，一些鍵盤俠的評論他根本不屑去看。

陳笙在眾多的影評中看到了顧潮所寫的一篇。顧潮仍然頂着粉絲會會長的名頭，在微博上發表了一篇影評，細數近三年來陳笙所挑戰的新角色，以及所取得的新突破。

文章寫得洋洋洒洒，情感真摯。

陳笙看完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沒告訴顧潮他今天回來，等他回到家時，又在家門口見到了顧成江。

顧成江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都陷進去了，看着老了好幾歲。

陳笙下車問候他。

他瞪着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氣呼呼地問道，「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見孫子？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行不行？你讓我見見我的孫子！」

陳笙故作不知道，「伯父，我前段時間去外地拍戲了。是顧潮不許您見孩子們嗎？」

顧成江怒道，「你別裝蒜。我兒子以前那麼聽話，肯定是你不讓我見，他才這樣對我的。」

這話陳笙就不愛聽了，他轉身想走。

顧成江見狀，終於是服了軟，「我撤訴了。我就想見見孫子，只要你讓我見孫子，我以後……都聽你們的。」

陳笙的腳步頓住，回頭看向顧成江。

顧成江因為見不到孫子，整日茶不思，飯不下，還用絕食威脅顧潮。最後顧潮沒辦法就將他放了出來，但就是不允許他接近兩個孩子。

顧成江想聽孫子們叫爺爺，想得都快失心瘋了。

「您跟我進來吧。」陳笙對着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顧成江健步如飛地跟上去。

陳笙不懷疑他的話有假，以顧成江這種死要面子的性格，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他們兩個進門時，只有顧潮和孩子們在家。陳爸陳媽在兩個小寶貝斷奶后，都回學校繼續任課了，早早就出門了。

兩個小寶貝學習走路也有一段時間了。顧潮穿着居家服，蹲在泡沫板上，叫着肉肉，「來爸爸這裏。」

哥哥叫多多，多多早就學會走路了。現在不用大人扶著就能自己慢慢走了。肉肉就不行，膽子小，又懶，整天還是爬來爬去。只要大人不牽着他的手，他堅決一步也不走。

陳笙進屋后，將行李先放在一邊，也對着小兒子叫道，「肉肉，過來。」

小傢伙聽到陳笙的聲音，慢吞吞地轉過身，然後盯着陳笙看了一會兒，速度飛快地朝着陳笙爬過去。

陳笙笑得無奈又寵溺，彎腰將小兒子肉肉抱起來，「我出去了半個月，你怎麼還在地上爬著呢？」

顧潮笑着站起來，「不想學。使壞呢。」

顧成江在玄關穿鞋套，聽到顧潮的聲音，他身體僵了一下。他們做父子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聽到顧潮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跟他說過話，他內心是震驚的。

當他看到顧潮臉上的笑容，他更加震驚了，顧潮笑得柔軟又明亮，都不像是他的兒子了。

顧潮往前走了兩步，才看到陳笙身後的顧成江。

陳笙主動解釋道，「我帶顧伯父進來的。」

顧成江故作鎮定道，「我來看看孩子。」他還給兩個孩子帶了不少禮物。

人是陳笙帶進來的，顧潮總不能把自己的父親趕出去。

顧成江把給孫子們的禮物交到顧潮手裏，然後搓着手站在陳笙旁邊，臉色訕訕的，「我能抱抱他嗎？」

陳笙把肉肉抱給他，「給您抱。」

顧成江內心都樂開花了。他抱着孫子，一個勁兒地說，「叫爺爺，快叫爺爺。肉肉，叫爺爺。爺爺給你包大紅包。」

陳笙在一旁哭笑不得。顧成江仍然是顧成江，三句不離給錢。

可惜肉肉都不知道紅包是啥，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陌生的老人。

因為是陳笙將他交到顧成江手裏的，肉肉倒也沒有哭鬧。換作平時，小傢伙可沒這麼好的脾氣。

陳笙則是走到電視機前去看大兒子。他牽起大兒子的手，走到顧成江的跟前，說道，「多多，這個也是爺爺。叫爺爺。」

多多跟顧潮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別提多像了。他看看陳笙，又看看顧成江，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叫了句「爺爺」。

肉肉聽到哥哥叫爺爺，也跟着叫了一聲。

只見顧成江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湧出眼眶。他把肉肉遞給陳笙，腳步匆忙地進了洗手間。

顧潮無聲地站在原地，看向洗手間的方向。他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顧成江的眼淚，那可是比鱷魚淚還要珍貴。

顧成江在洗手間整理了一番情緒，這才走出來。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紅包交給陳笙。

陳笙先是客套道，「孩子們不缺錢花。」

顧成江的語氣略帶哽咽，「爺爺給的。必須拿着。」

陳笙這才將紅包收起來。

顧成江蹲在地上，一手攬著一個孫子，還掏出手機給兩個孫子錄製視頻。

老爺子的臉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中間家裏的阿姨要給孩子們喂水喝，老爺子主動接過這份差事兒，小心地給孩子喂水。

平時十點鐘左右，兩個小寶貝就要睡覺了。今天有人陪着玩，他們倆也不困了，硬是在客廳里凹造型，讓顧成江拍了不少視頻和照片，樂得喜笑顏開。

直到十一點鐘，家裏的阿姨提醒道，「孩子們該睡覺了。」

顧成江戀戀不捨地站起來，對着兒子兒媳道，「那我明天再過來。」

不等他們答覆，顧成江又對着倆孫子道，「爺爺明天早點兒過來陪你們。」

陳笙和顧潮一起出門，把顧成江送上車。

回去時，顧潮問陳笙，「為什麼？」

陳笙笑了笑，「跟你生氣歸生氣。但我並不想讓你們父子鬧得不可開交。小潮，我們年齡相仿，我不比你多經歷什麼。但我演過太多的悲歡離合，我在戲中體會過很多次骨肉分離的痛苦。有些人他活着的時候也許很可惡，但是他離開了仍然會給生者帶來極大的痛苦。況且你爸他……說話時難聽了點兒，對血脈親情卻是極為在意的。你也是。」

「謝謝你。」顧潮突然從背後抱住陳笙，附在他耳邊輕輕道，「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是陳笙將他從原生家庭中解救出來，然後又一步一步讓他跟父親緩和了關係。他本以為陳笙會對他的父親恨之入骨，可陳笙沒有。陳笙不僅包容了他所犯下的錯誤，更是不計前嫌接納了他的父親。

顧潮在心底發誓，此生絕對不負陳笙。

而陳笙內心想的卻是，終於解決了顧爹這個大麻煩。看顧爹對着自己感激涕零的模樣，心裏莫名挺爽的。對待敵人，要麼就下死手，要麼就抓住軟肋，讓他徹底屈服。

陳笙選擇了後者，用兩個孩子把顧爹給收服了。而且是一舉雙鵰，連帶着顧潮都對他感激不盡。陳笙覺得自己處理得還不錯，比撕破臉，鬧得滿城皆知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