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TRUE END.齊木

「跟我留在這裡吧,黑澤。」

眼前的粉發少年像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目光堅毅的看著他,讓他的心臟徒然飛快地躍動了起來。

喉嚨不知為何有些發緊,他張了張嘴，卻只能幹澀的發出一聲上揚音：「……嗯？」

「留在這裡,我……」少年的唇角須臾化開一抹溫柔的弧度：「我想一直見到你。」

一向面無表情的面容忽然變得如此溫柔,沒由來的讓人呼吸一窒,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心底蔓延,一直湧上了他的眼眶。

「……為什麼？」他有些不敢去看那雙彷彿承載了滿滿愛意的紫眸，輕輕別開了視線：「是因為這雙眼睛嗎？你所體驗的感情是虛假的,齊木，不要被迷惑了。」

一直以來，這雙眼睛的能力所帶給他的都是眾人真情實意的感情,他一邊對這輕而易舉獲得的好感默默接受著,卻又在某個角落裡暗自唾棄這樣依靠著虛假友誼而維持下去的自己。而此刻,面對少年最真摯的告白,他便再也無法對此視而不見,也不可能又一次辜負對方的心意。

他要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黑澤深吸了一口氣，在抬眸時,已經不再迷茫。

「這是假的。」他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是直視齊木的雙眼：「回去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外力作用下的結果,不是你的真心。」

然後回答他的，卻是齊木鏗鏘有力的回復：「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不是假的。」

「我所看見的所有有關你的事情，都不是假的。」

「確實，你的能力可以被動提高他人的好感度，但那只是『善意』而已，並不是『喜歡』。」齊木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掌，把掌心中的熱度傳遞了過去：「我喜歡的是那個總是會觸發我情緒的你，一次一次像是要撕開我的心房，紮根在內心。於是我開始在意，於是我開始觀察……」

他彎著唇笑了，眉眼說不出的柔和：「於是……我喜歡上了你。」

「這不是假的。」他同樣又重複了一遍，帶著不容黑澤拒絕的力度：「我不會允許你把這一切都當成是假的，相信我。」

「跟我留在這裡吧……響。」

——

七月，四周的氣流熱的驚人。

這是一片長著稀疏植被的沙漠，破爛的房屋七七八八的坐落在其中，只有穿插在其中的一條主幹街道上，才熱鬧的響起了各式各樣人的叫賣聲。

帶著腳銬的奴隸弓著腰默默的行走在街道上，周圍穿著肥大外袍的人民卻對此視而未見。

每個人的眼睛里都充滿了渾濁，滅卻了絕望，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快要死去的城市。

街道外緣，一頭金髮的少年用力把最後一筐西瓜搬到攤位上，長舒了一口氣。他直起了腰，脖子上的紅繩自然垂在身前，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臉頰，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眯著眼睛打量著天上火紅的太陽，耳垂上的金環刺眼的反射著白光，隨即艱難的嘆了口氣。

這麼久了連一半西瓜都沒有賣出去，看來還得考慮做別的生意才行啊。

好像最近有個富商需要人葡萄酒……是個商機。

他還在考慮這一票要不要去干，迎面忽然走過來一道人影，便連忙擺出了招牌商人的笑容，熱情道：「客人，需要來顆西瓜嗎！這麼大熱的天，想必已經很渴了吧。」

然而當他凝神望去后，當下就有些古怪的眉梢一動，雖然又瞬間恢復到了原樣，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心理。

原因無他，不過是衣著打扮太奇怪了而已。

不同於巴爾巴德人民的破舊布料，眼前的少年似乎跟他同樣年齡，卻穿著一套從未見過的板板整整的服裝，那布倒是很少見的上等材料，得體的剪裁把對方完美的身線全部顯露出來，包括那雙修長筆直的腿。

頭一次看見這麼奇葩的裝扮，他忍不住多觀察了兩眼，然而卻隨即感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投到了自己的身上，讓他不禁身體一僵，笑容也凝在了臉上，打了個冷顫。

他緊張的朝散發寒意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粉頭髮的少年，同樣年齡相仿，少年的臉上戴著粉紅色的鏡片，表情冰冷，望著他的目光帶著深深的警戒。

似乎注意到他的不安，第一位少年好笑的回頭拉了對方一把，問道：「楠雄，要來一顆嗎？」

聞言，粉發少年這才收回了視線，態度也溫和了不少：「好。」

「一個西瓜對嗎，好嘞。」終於沒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視，他不禁鬆了一口氣，更加恭敬的彎起了腰，手腳麻利的遞過一顆又大又圓的西瓜。

「謝謝。」黑髮少年自覺掏出了相應的金幣，一手接過西瓜后又順手遞給了身後的夥伴，同時親切的搭起了話：「你是這裡的居民嗎？」

「……是的。」他頓了頓，臉上的表情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客人是有什麼事情嗎？」

「恩，是有一些問題呢。」少年揚起了一絲溫柔的笑意，在這炎熱的天氣中有種沐浴春風的清爽感：「我叫黑澤響，你叫什麼名字，交個朋友吧。」

「我叫阿里巴巴。」阿里巴巴也不自覺回了個微笑，見對方態度親切，神情也輕鬆了不少：「兩位是從哪個國家來的？這身打扮可不多見呢。」

「日本……估計你沒有聽過吧。」黑澤乾笑著摸了摸臉頰，眼見面前的少年露出好奇的目光，連忙切入了正題：「請問你見過有人戴著跟這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嗎？」

他把袖口向上翻起，露出了手腕上的AI。

阿里巴巴更加好奇的掃了兩下，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見過，這個東西難道是迷宮裡的嗎？！」一提到迷宮，他的雙眼猛然亮了起來，像是燃燒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種。

「不是。」儘管不知道迷宮是什麼東西，黑澤還是沒有多問，笑眯眯的把話題圓了回去：「這個是我的夥伴的信物，我們一直在尋找他。」

「原來是這樣。」阿里巴巴瞭然的點了點頭，露出了歉意的目光：「很抱歉沒有幫上你們……對了，剛才的西瓜如果現在吃的話讓我幫你們切開吧。」

他從攤位上拿起了一把水果刀：「兩個人的話切成四份怎麼樣？」

「不用了。」他還在算計著怎麼切的比例剛剛好，扭頭一看，卻看見粉發的少年早已拿著整齊切割成四塊的西瓜靜靜站在那裡，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我已經切完了。」

阿里巴巴一怔：「……」

欸？已經切完了？？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徒手劈開的？？

他聰明的大腦顯然有些懵了。

深知齊木早已用超能力把西瓜劈開的黑澤連忙乾笑著拉起齊木，趁阿里巴巴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告辭的擺了擺手：「總之謝謝你了，有緣再見吧阿里巴巴！」

說罷，便飛快的遁了。

當然，當幾個月後的黑澤再次在別的世界遇見佩戴AI的阿里巴巴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想過，那時候敷衍的道別，竟然真的一語成讖。

——

「果然還是沒有線索啊。」走到無人的地方后，黑澤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世界說不定沒有玩家呢，我們都在這裡呆了五天了。」

齊木默默地啃了一口西瓜：「既然有任務的話，按理來說有玩家的可能性比較大。」

「雖說是這樣，但在待下去，我就要被這片沙漠烤熟了。」黑澤絕望的擦了擦額頭，羨慕的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有超能力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寒暑都不怕。」

此話一出，齊木當即便精神一震，忽然一手拉起黑澤的手掌，瞬間發動了瞬間移動。

就這樣，話還沒說完的黑澤便一臉問號的被齊木直接傳送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直到周身的熱度一下降溫了不少，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奇怪的看了齊木一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有很大可能性。」

「下次再說。」齊木不甚在意的說著，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上不知何時拿著一杯冰水，動作輕柔的遞給了他：「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頭暈的感覺？」

「沒事。」黑澤順手接過，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潤過喉嚨，明顯精神了不少。

這一精神，就總想干點什麼。

「你先不要回去了。」他忽然握住齊木的右掌，眷戀的望著他，眼中帶著絲絲的狡黠：「我們去吃甜點吧。」

齊木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兩人來到附近比較有名的甜品店，特意選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

此時正值清晨，甜點店裡並沒有多少人，倒讓他們輕鬆自在了不少。

齊木一手摩挲著中指上戴著的鍺石做的戒指，注視著正在點菜單的黑澤，四周靜悄悄的感覺讓他不適的動了動身體，卻又強忍了下來，做了個深呼吸。

『希望能體會到各種各樣的情緒，希望能只感受到兩個人的幸福』帶著這種期盼，他在一周前便下定了決心，在與黑澤見面的時候，一律都要屏蔽他人的內心。

儘管有些彆扭，但這是邁向成功的一大進步，不是嗎？

在黑澤隨手點了幾塊蛋糕后，齊木又著重的點了一杯咖啡果凍，隨即心情美好的翹起嘴角，默默等待著食物的到來。

看著他難得露出這麼可愛的一幕，黑澤也不禁彎了彎唇角，心中彷彿被羽毛劃過一樣，痒痒的，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而事實上，他也確實那麼做了。

當齊木期待已久的咖啡果凍端上來時，他便眼珠一轉，搶先一步接過了服務員的盤子，隨即正大光明的放在了自己這邊，同時舉起勺子，作勢就要去舀。

然而即使他刻意放慢了速度，預料到的阻攔卻並沒有出現。他奇怪的瞄向齊木，正巧對上了對方略帶寵溺的眼神。

「不怕我吃完？」他挑眉問：「你不是最喜歡咖啡果凍嗎？」

「不是最喜歡，只是喜歡而已。」齊木輕聲答道，語氣溫柔：「想吃的話不用著急，這裡還有很多。」

說罷，他拿起菜單絲毫不猶豫的想要多點幾份。明明很簡單的兩句話，偏偏讓黑澤心中一暖，眼神無意識的溫柔下來：「只是逗逗你而已，你知道我不愛吃的。」

他把咖啡果凍推回了齊木的位置，順手拿起了一盤蛋糕，咬了一口，滿足的感嘆道：「果然還是甜食最棒了。」

「沒錯。」齊木同樣滿臉幸福的吃著咖啡果凍，附和著。

一時，氣氛大好。

儘管夜裡他們幾乎每天都會相見，每次見面都會去異世界游轉許多天。印象中幾乎天天都會待在一起，但真正在原本世界相聚的時間卻是不多的。

此刻難得在一起溫馨的約會，倒是更加讓人珍惜起來。

想到這，黑澤不禁悄悄抬起頭，用視線描繪齊木那熟悉的眉眼。

那時候、那一刻，答應留下來真是太好了。

是他永遠不後悔的決定。

從那時起，他們的命運便緊緊相連，再也不會分開。

他虛著眸光，正巧看到了齊木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水，並用拇指指腹輕輕蹭了一下唇角。水光濕潤那粉嫩的唇瓣，帶著些色氣的暗示，讓黑澤呼吸一窒。

察覺到他的不自然，齊木疑惑的看了過去：「怎麼了？」

黑澤腦子一抽：「有種想要吻你的衝動。」

齊木：「……」

這耿直的話語令他倏地一頓，瞳孔劇烈的縮小，心臟也劇烈的跳動起來。

而此刻，才清醒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黑澤連忙手忙腳亂的放下叉子，用力乾咳了好幾下，臉頰也如火一般燃燒了起來：「咳、那個，我……」

他那蹩腳的解釋還沒說完，卻忽然看見對面的齊木猛然動了。

他雙手支撐著桌面站了起來，一雙眼睛凌厲的捕捉著黑澤的身影，身體前傾，右手抬起並快速伸向對方的臉頰，隨即直接攬到腦後，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帶，同時俯身湊近。

黑澤只覺得扣在他腦後的手掌炙熱有力，還沒等理解這動作意味著什麼，放大版的俊美的面容便已悄聲無息的來到他的面前。

隨即，唇瓣上便印上了一個微涼的吻。

黑澤……黑澤已經呆住了有木有！！

他怔怔的感受著唇瓣的濕熱，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恍惚中卻感到有什麼柔軟的東西溫柔地撬開了他的唇縫，趁機長驅直入，靈活的入侵了他的口腔。

一個帶著些許苦澀的吻。

終於意識到此刻發生了什麼，黑澤臉頰瞬間漲的通紅，忍不住一掌朝齊木的胸口推了過去。

隨即——

只聽到『砰』的一聲，毫無防備的齊木便猛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直接砸到了背後的座椅，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

完全不知道為何會被推出去的齊木：「……」

尷尬道極點的黑澤：「……」

兩人紛紛對視了一眼，又不由自主的別過了視線。

再三向店員解釋這裡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后，兩人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黑澤垂著眸子，深吸了一口氣，艱難的打破了這該死的氣氛：「……抱歉。」

「……」齊木沒有回應，他的臉上越發麵無表情，唯有一雙閃爍的紫眸彰顯了他此刻的不平靜：「怎麼樣？」

黑澤迷茫的想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問的是那個吻，又有些不自在起來。

但這時候，如果認慫了總有種輸了的心理，身為男子漢的黑澤強行挺直了身板，嫌棄道：「……苦死了。」

齊木一瞬間便明白了緣由：「畢竟是咖啡，我倒是覺得很甜。」

「那是因為我吃的是蛋糕，甜的。」黑澤怨念的瞪了他一眼。

聞言，齊木忽然長臂一伸，把他面前的蛋糕端了過來，呼倫吞棗的一口吞下，隨即把目光接著投向他，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興奮：「甜了。」

他狡黠的彎著唇，笑了。

「再來一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