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掉馬甲

47.掉馬甲

伺服器癱瘓了葉策這一覺睡得很香,等到清醒已是月上中天。他轉動眼珠向下瞟,小虎似乎累著了,蜷成一團,窩在他的脖頸旁,乍一眼看去像一條純天然的圍脖。

葉策突然明白為何漂亮小姐姐們喜歡貓了。這軟乎乎,暖烘烘的小東西,貼著你親昵的時候,就像是吃可愛多長大的,超級卡哇伊。

他試著抬起胳膊,想摸摸它毛絨絨的小身體,沒想到真的成功了,彷彿骨頭已經被接上了。

小虎睡得很淺,碰一下就睜開眼睛。倒映在它金色眼瞳里的葉策渾身是血,臉上看不出任何驚惶痕迹,依舊沒心沒肺的,甚至張開嘴咬了它的耳朵一下,然後把自己逗樂了,一個勁地笑不停。沒笑幾聲就咳嗽起來,嘴角帶上點血跡。

小虎收起舌頭上的倒刺,小心翼翼把他臉頰洗乾淨,然後跳到一旁,肉掌一推,將幾顆蛇果送到他面前。

「你剛才是去給我摘果子了?」葉策眼神訝異,心想小傢伙既有靈氣,又講義氣,真是個寶貝。還是不賣了,帶在身邊擼著玩吧。

他雙手撐地坐了起來,將蛇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往嘴裡塞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吃飽了就去找出口。按照武俠小說里的經典套路,英俊男主角墜落山崖,要麼遇到世外高人,要麼得到武功秘籍。要麼碰上——」

他目視前方,緩緩垂下拿著蛇果的手,平靜地補充未說完的話。

「怪物。」

的確是怪物。

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龐然巨物,燈籠般碩大的眼珠子,額頭高高隆起,長著一隻金色的龍角,模樣像虎,腰上生了一對黑色羽翼,似乎是傳說中的上古凶獸窮奇,但又比真的窮奇少一隻龍角,似個西貝貨。

葉策知道自己最近時運不濟,只沒想會衰到這種程度。好端端的武俠副本,居然還有魔幻元素,更無語的是,這假窮奇走起路來沒發出一點聲響,鬼知道它的實力有多高?

自己的胳膊和腰倒是可以動了,但腿還沒有知覺,根本逃不了。幾乎想也不想的,他抄起地上的樹枝就往小虎身上抽了一下,大叫一聲:「跑!」

小虎動了起來,但沒用逃走。它後腿一蹬,躍到窮奇面前,將葉策擋在身後,試圖遮住窮奇貪婪的視線。

它很小,像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幼貓,而來敵絕非善類。非要比喻,那就是烏篷船和航空母艦的區別。

但小虎眼神堅定,神色冷峻,漂亮的小臉蛋上看不出一絲緊張情緒。

這麼小的傢伙,義無反顧地擋在葉策面前。他心裡突然感動了一把,笑著說:「給你取個小名叫心肝。以後你就叫小心肝。抗議無效。」

小心肝聽上去比小虎還要弱雞。它不滿地吼了一聲,貓叫似的。

窮奇嗤的笑出聲。它還以為是個什麼玩意膽敢攔下它,原來只是一隻剛出生的幼虎。這種小崽子除了膽子大,其餘一無是處。它眼神不屑地用獸語說:「滾開。這是我的食物!」

【不准你動他】

窮奇譏諷道:「你跟著這廢物幹什麼?」

【他不是廢物!】

小虎喉嚨里不斷發出威脅的低吼,全身毛髮倒豎,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此時,平地而起一陣凜冽殺風,劍氣森森,迅速瀰漫四野。

月亮因恐懼躲入雲叢中,天地頓時晦暗無光。葉策也暫時性失明,只能聽見簌簌風聲,聞到濃重血腥味。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彷彿有敵來襲時,那人出的驚世一劍。

半晌后,烏雲散開。

葉策的視野也光明起來。而眼前詭異的景象令他暫時說不出話。

窮奇威風凜凜的翅膀已被折斷,身上血肉模糊,可見森然白骨。而小虎仍在攻擊它,那一口未長齊的乳牙似乎成了鐵齒獠牙,一張嘴就帶下一片血肉。它不吃肉,只是活活剝下那張虎皮。直到窮奇奄奄一息倒下,小虎踩著它山丘似的腦袋,對著月亮狂吼一聲。

嗷——

萬獸之王極具穿透力的怒吼,直撞鼓膜,震耳欲聾!長嘯縱橫山林,衝天直上,彷彿欲碎蒼穹。

葉策呆了。

感情之前這小崽子都在讓著他,連貓叫也是逗他玩。小小年紀就焉壞焉壞,長大了還得了?心機這麼重,不知道要騙多少母老虎回家。

他氣極反笑,沒想到自己混了這麼久,居然被一隻小老虎戲耍了。動了動下肢,似有知覺,他撐著石壁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近窮奇,伸出手提起站在窮奇腦袋上耀武揚威的小虎,打斷了它的咆哮。

一把將它塞進風衣口袋,拍了拍它的圓腦袋,「老實點。誰曉得這怪物是獨居的還是群居的,萬一你叫來它的同伴,我們今天別想出谷了。」

方才還大殺四方的凶虎,立刻偃旗息鼓,伸出兩隻肉掌扒住風衣口袋,露出毛絨絨的腦袋,神色嚴肅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山谷不大,葉策走了兩小時就見底了。秘籍沒有,高人也沒有。他只得往前走,窮奇的屍體還在,黑乎乎地冒著陰氣。他卻不覺得噁心,反而有點喜歡,湊上前吸了好幾口,覺得精神似乎抖擻起來。還想吸更多,突然聽見一道「啊啊啊——」的叫聲,抬起頭一看,嚯!從天而降一個血人!

葉策將身一閃,躲到草叢裡趴下。

砰的一聲巨響,那人摔在窮奇屍體上,濺起一灘血水。

「咳咳……王憐花兄弟。別躲了,是我……」蘇乞兒虛弱的聲音傳來。

葉策戒備地走到他面前,聽他斷斷續續地說:「你一直未上懸崖,我就猜到教主臨終前未將絕學傳你。現在我給你傳功,切記,不可用它傷天害理!」他不由分手地抓住葉策的手,在他身上點了幾個穴道,隨後貼住他的掌心輸送內功。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他招式心法。

丐幫獨門秘籍有二,石山飛燕與飄花摘葉。前者是能夠在懸崖峭壁上翩翩起舞的絕世輕功,後者是飛暗器,花葉成刀,落下即死。

一盞茶后,傳功完畢。蘇乞兒也顯出油盡燈枯的敗相來,他抓住葉策手,言辭懇切地叮囑:「你身為一幫幫主,不能為非作歹!我即將追老幫主步伐去了,求你一件事。餘光水雖然害你、害我,但也為丐幫矜矜業業多年,希望你能放他一條生路。」

葉策不言不語,蘇乞兒急了,眼裡又流下悲戚的淚水。葉策這才勉強點了個頭,目送他含笑九泉。

等他屍體涼透了,葉策和小虎協力刨了一個坑,將他埋進去。又撿了一塊木牌,用石頭刻上他的名字,丐幫28代長老蘇乞兒之墓。

隨後他將小虎揣進兜里,撿起破破爛爛的書包背上,腹中提氣,足下輕點,身輕如燕地飛上了懸崖。

一站穩,就看見了身受重傷的副幫主。他和蘇乞兒殊死搏鬥一場,因蘇乞兒心軟而僥倖得手,將他踢入山崖。但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傷。他背對葉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笑了兩下,氣喘吁吁地說:「我為丐幫做牛做馬多年,臨了卻讓一個無名小子捷足先登,我不甘心!我知道蘇乞兒一定求你放我!

想你現在身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顧慮良多。斷不可能做趁人之危,落盡下石,背後偷襲的伎倆——啊!」他忽然面目猙獰地痛叫一聲,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只見胸口插著一截枯樹枝,滴答滴答地流著血。

葉策陰測測地站在他背後,「我說過,你弄不死我,我一定弄死你。」

餘光水一開口就噴出一口血,「不可能……蘇乞兒難道沒有求情嗎?」

葉策:「求了。我也答應了。不過嘛,那是對將死之人的善意謊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神會原諒我的。」

「噗——」餘光水氣怒交加,口噴三升鮮血,咬牙切齒地罵:「卑鄙——小人!」

「快去死吧!聒噪。」葉策不耐煩地摘下一朵峭壁上的紅花,彈指飛入他的太陽穴。

餘光水登時斃命。

路人甲:「聽說這次武林大會,丐幫會缺席呢!」

路人乙面露驚訝:「丐幫身為天下第一大幫,怎會不參加?」

「噓——」那人故作玄虛,朝四周張望片刻,隨後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丐幫老幫主和沙海幫幫主比武,中了暗器,快不行了!」

「那下一任幫主選出來了嗎?」

「沒呢!今晚就是他們的選舉大會!你沒見方圓百里的乞丐都不見了嗎?全部去參加選舉了!」

路人乙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口,「那不還有一個嗎?哦。現在沒了。」

葉策一手揣貓,一手捧缽,迅速離開茶樓拐進一條小巷子里。他將小虎塞進風衣口袋,然後雙手捧缽,盯著兩枚銅板,仔細回想三毛流浪記,把感情醞釀好了后,哭喪起來:「手裡捧著窩窩頭,菜里沒有——」

「你怎麼還在這?選舉馬上開始了!快跟我走,遲到又要挨罵!」這時候躥進一個被他歌聲吸引來的叫花子,不由分說打斷他「念咒」,一把扯了他的胳膊往外走,問道:「你剛才幹嗎呢?」

葉策:「……尿尿。」

丐幫總壇不近,兩人直走到天黑才到達一個渡口。叫花子像趕鴨子似得把葉策驅上船,然後腳尖一點,輕巧地來了一個水上漂。

葉策一臉淡定,然而手裡揪了一簇貓毛下來。小虎扭動腦袋,面無表情地看他。他訝異地說:「哎呀。你怎麼脫毛了。別怕,就算你禿了也是我的小寶貝。」說完后,還親昵地拍拍它的小腦瓜子,捏捏它的三角耳朵。軟乎乎的觸感太美妙,令他愛不釋手,又捧起它,往它肚子上湊了湊,親親它毛絨絨的小肚肚。

小虎虎軀一震,僵著身子任他揉搓,好像玩偶似地,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叫花子看得稀奇,他還是頭次見到這麼乖的貓,驚奇地問:「兄弟,什麼品種啊?樣貌好俊呀!」

葉策胡謅道:「虎貓。」他透過窗舷望見緩緩後退的河岸,自來熟地問:「大哥,這次幫主的候選人有誰啊?」

叫花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是新入幫的吧?咱們丐幫講究人人平等,每個人都有參選機會。晚上幫主會親自出題考核。幫眾自由競爭。」

葉策連連點頭,「多謝大哥。我叫王憐花,你高姓?」

「蘇乞兒。」

「……」

葉策一個沒忍住,又揪了小虎一撮毛下來。

小虎整隻貓朝天躺平,好像靈魂出竅,生無可戀。

葉策一低頭,就瞥見它藏在白毛里的小丁丁,吹了一聲口哨,痞氣十足地說:「以後你的老婆有福了。」

小虎:「……」

它默默地翻身,將鳥藏好。

直到月上中天,船才靠岸。蘇乞兒在前頭領路,給他介紹幫規,聽說他是逃荒來的,流下了同情的淚水。

「你逃荒還帶一隻貓,心善啊!」

看著他一臉敬佩的神情,葉策默默地將「賣貓換錢」四個字咽下肚子。

不遠處火光衝天,直逼星河,明晃晃地照亮整座山頭。那就是丐幫總壇了。寬闊的場地上,坐著約莫千號人。還有許多乞丐因為路遠,沒趕回來。葉策和蘇乞兒悄悄地溜到最末坐下。

幫主坐在上首,旁邊站著一個中年副手,蘇乞兒說那是副幫主。

葉策:「為什麼不讓副幫主做幫主?」

蘇乞兒:「他做了幫主,誰來做副幫主?」

「……」

他突然發現這個幫的腦迴路似乎異於常人。

這時候,幫主咳嗽幾聲,氣喘吁吁地問:「身為丐幫成員,必須兼備什麼素質?」

一人舉手,鏗鏘有力地回答:「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幫主皺了皺眉頭,「還有嗎?」

一人舉手:「忠義為先!」

幫主搖了搖頭,又問還有嗎。陸續幾人回答,他都不甚滿意。縱目往台下掃了一眼,看到最後有一個人弔兒郎當,叫道:「那個左顧右盼的小子,你來回答!」

幫主親自點名,其餘幫眾齊刷刷地往他看的方向望去。葉策頓時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他擼了一把小虎的圓腦袋,回想自己的乞討生涯,感同身受地說:「不要臉?」

「切——」人群噓聲一片。

哪知幫主突然站了起來,好像找到了知己,激動地說:「對!小兄弟說的太好了!就是忠厚!何為忠厚?臉皮夠厚!無論別人怎樣苛責你,揮斥你,你都要笑臉以對,迎難而上,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說完,眼神欣慰地看著葉策,伸手招呼他上前,問道:「你叫什麼?何時入幫?拜在哪位師傅門下?」

原來丐幫也是收徒制的。新入幫的人,必須跟著師傅學習。通過師傅考驗后,才可以成為正式成員。這個師傅不必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只要比他有經驗就行。

葉策:「我叫王憐花,剛入幫。師傅是蘇乞兒。」

他想願意陪他坐冷板凳的蘇乞兒應該只是個尋常叫花子,在丐幫里排不上號,幫主肯定沒聽說過,也好糊弄過去。

幫主連連點頭,「原來你是蘇長老的弟子。怪不得覺悟如此高深。果然名師出高徒啊!」

「……」

葉策正在肚子里斟酌如何圓謊,幫主就一錘定音道:「蘇長老看中的人,一定沒錯的。我宣布,王憐花為丐幫第29代幫主!從今往後,號令天下教眾!」

副教主猶豫了下,說:「幫主,會不會太兒戲了?」

幫主笑道:「我們丐幫嘛,教義就是隨心隨性。」

他看著葉策說:「行走江湖,要有個響噹噹的名號!我曾以一己之力斬殺一條危害四方的百年青蛇,江湖人送出外號「降龍。」那麼你就叫——」他瞥了一眼葉策衣兜里,翹著毛絨絨小腦袋的白虎,靈光一閃,拍手叫道:「你就叫伏貓!甚好,甚好!」

台下教眾納頭拜倒,山呼道:「參見伏貓幫主!幫主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小虎:「吼~」

***

一場稀里糊塗的選舉大會落下帷幕。

降龍幫主把葉策叫到內室里,打算傳授他獨門絕學。但是剛吸了一口氣,就吐不出來了。眼睛一瞪,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去。竟是死了。

葉策連忙奔過去搖晃他尚有餘溫的身體,「兄弟,你好歹告訴我哪些骨幹可以用吧?」就這麼上西天,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外頭等著的人聽見裡面的動靜都沖了進來。蘇乞兒一見降龍的屍體,就哭得稀里嘩啦,淚如雨下。副幫主則陰沉著臉站在旁邊不置一語。

葉策心裡奇怪,但也懂在一個陌生環境里謹言慎行的道理。他和蘇乞兒協力將老幫主放進船做的棺槨。這個地方盛行「懸棺葬」,將船棺吊在懸崖上,意思是亡靈會乘船進入幽冥界,從而投胎轉世。

丐幫有個規矩,新幫主給老幫主抬棺。懸崖陡峭,昨夜又下了雨,更加不好走。葉策拉著棺材的牽引繩,步步小心。副幫主緊跟在後,隨之是如喪考妣的蘇乞兒。整座山頭都回蕩他的哭聲。

這時候經過一個拐點,山路登時窄了起來。

副幫主陰測測地說:「你小心了。為防範盜墓賊,我們在路上設了陷阱。」

葉策眼睛向下瞟了一眼萬丈深淵,「盜墓賊是會飛嗎?」

副幫主嘿嘿冷笑,「不會飛的都給老幫主陪葬了——譬如你!」說完猛地一踩腳下,一塊青石板嵌了下去,山壁上橫空飛出一記機械鐵拳,砰的砸向葉策腰部,頓時將他打飛出去。

墜崖前一刻,他下意識將小虎從口袋裡掏出來扔到地上,哪知它腳尖點地,忽又騰空而起,往下朝他撲來。

一人一虎直往下墜。

葉策聲嘶力竭地喊:「今天你要是弄死不我,明天我一定弄死你——」

副幫主冷笑一聲,旋即轉身,與面容嚴肅地蘇乞兒對峙。

***

反派智商在線,沒找底部有水潭的懸崖作案。雖然下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山谷,但葉策直接摔在空地上,嘎啦幾聲響,還是把骨頭摔斷了。更背的是,他好像也癱了。

小白虎急壞了,踩著貓步在他身邊踱來踱去,也不敢碰他的身體,只用腦袋去拱他的臉,示意他站起來。

葉策無奈道:「我動不了。」腰以下全部沒知覺了。手臂骨折,撐不起來。他看著團團轉的小虎說:「你走吧。跟著我這個窮光蛋,三餐不繼。即使——卧槽,小王八蛋,你還真走啊!」他一腔掏心窩子的話都沒說完,小白虎就轉身跑遠了。

山谷很靜,能聽到黃鸝清脆地唱歌。連清風拂過草木的沙沙聲,也安祥悅耳。葉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將他翻了個身,手心貼住他的後背,把一股潺潺暖流輸送進來。

薛夫人說:「我知道你大哥給了你一間店鋪。且不說你是婦道人家,出去做生意拋頭露面有傷風化。這產業是你的陪嫁品,你現在嫁進我家,合該有我們的一份。你兩個大伯哥,平日里只靠收一點租金度日,要養一家妻女,實在拮据。這樣吧,你改天在產業書上寫上他們的名字。讓他們去管絲綢店。」

侯小妹出嫁的時候,哥哥分了一間絲綢店給她,只要在家中坐收紅利即可。為的是不讓她做粗活、女工補貼家用。但侯大哥只是在嫁妝清單里添了一筆,並且每月送來紅利,沒有將產業書給她。

侯小妹猶豫了一下,說:「店鋪掛在哥哥名下,產業書的事,我做不了主,必須得到他的首肯才行。如果只是讓兩個哥哥去店裡尋差事,我倒是可以說上話。」

薛夫人以為是她小氣,冷笑道:「你才過門,就你啊,我啊,分得這麼清楚。你究竟是來做媳婦的,還是來做奶奶的?我們好歹也是書香門第,祖上是做過江南巡撫的!左鄰右舍見到我們,都規規矩矩,高看一眼!

你是個什麼身份?你哥把你嫁過來,不就是為了提高你們侯府的地位嗎?阿墨馬上就要參加秋闈了。我讓算命先生看過他的八字,他將來一定能封侯拜相!如果外人打聽起來,他兩個哥哥這麼落魄,是丟誰的臉?還不是丟阿墨的臉,你們夫妻的臉嗎!」

這位薛夫人並不是薛墨的生母,而是薛墨兩個哥哥的母親。薛墨生母死的早,是吃薛夫人奶水長大的。因此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不知道薛夫人和他說了什麼,侯小妹回房不久,又被他唾沫橫飛地罵了一頓。什麼「出嫁從夫、三從四德」,彷彿她不把店鋪給兩個大伯哥,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侯小妹又發現自己帶來的首飾總是不翼而飛,心裡就更悶悶不樂了。食欲不振,沒多久就消瘦下去。

她提出要回娘家省親,被丈夫痛罵一頓,「你上次不是去過了嗎,怎麼又要回去?街坊鄰居肯定說我們家沒有規矩!從前你是商賈的女兒,沒有規矩,我不追究。現在你嫁進來,就該好好學學如何孝敬公婆!」

傍晚吃飯,小妹當著全家人的面提出要歸寧。

大嫂和二嫂對視一眼,隨後懶洋洋地開口:「想是我們這清苦人家的條件不好,怠慢了千金大小姐。我賠個不是。但我醜話說在前面了,家裡的的確確沒有金山銀山給你揮霍。」

小妹欲辯,又被二嫂截口,「我聽說了一件事。隔壁鎮上的賈小姐過門不久,隔三差五地回娘家。要說想念父母么,誰不想呢?但公婆就不是父母了嗎?也不見著她上心。後來吶,你們猜怎麼著?原來歸寧是假,私會情郎是真!」

「啊唷!」薛夫人叫了起來,「這是不要臉面的事啊!我們家的人絕不做出來這種事!」

侯小妹臉皮滾燙,又羞又氣,巴不得挖一個洞鑽進去把自己埋起來。為了證明清白,她對歸寧的事閉口不提了。又把大哥差人送來的紅利都給了薛墨的兩個哥哥。他們每次收下時,嫂嫂就在旁一唱一和,一邊說商人就是會賺錢,一遍鄙視這錢來得臟。

大嫂生了四個孩子,又不肯花錢請老媽子來帶,就把孩子丟給她。他們受了母親的囑託,在小妹屋裡玩,將幾個嫁妝箱都打開,東西扔了一地,又將小妹從家裡帶來的衣服都剪破了。

小妹氣得要打,他們理直氣壯地叫:「你敢打我,我就告訴奶奶!你虐待我們!」無法,只能自己生悶氣。隔天她婉拒了帶娃這件事,二嫂又把臟衣服扔給她,叫她洗。久而久之,小妹就病了。

一家人住在一起,開支是一起算的。薛夫人心疼錢,沒給她叫醫生,煮了幾帖草藥給她喝,也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她的病越來越重。

因為娘家與婆家在一個鎮子上,出嫁時她只叫了一個陪嫁丫頭跟在自己身邊。她讓丫頭偷偷去找大哥,卻傳來一個噩耗,姐夫在新婚之夜死了。

姐夫的父母大鬧侯府,大哥也顧不上她。

小妹病得快死,在床上以淚洗面,又聽到大嫂和二嫂在門外碎嘴。原來薛墨娶她,就是看中她的嫁妝。薛墨有個感情好的青梅,家裡條件不好。薛墨一直偷拿小妹的嫁妝給她。被大嫂發現了。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小妹突然就精神了。她知道這是老人家常說的「迴光返照」,穿了一身白衣服,走了出去。

兩個嫂子和丈夫、婆婆看見她,都罵她晦氣。她心裡拔涼拔涼的,覺得天上地下,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她一直走,一直走,來到山上,找了一棵老槐樹弔死。

***

影像漸漸退去,水面恢復如初。

侯小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所以流出來的都是血。她對著葉策齜牙咧嘴,「你要給我報仇!你要給我報仇!」

葉策點點頭,「好的。我給你報仇。」

這時候,腦海中響起一道聲音。

【觸發隱藏劇情——侯小妹的哀嫁】

【玩家天問,現在你就是侯小妹。薛墨正準備上山找你,請在他發現小妹屍體前速度回去】

葉策:「去薛宅。」

白起:「你接到任務了?」

葉策問:「你沒聽見系統提示?」

他的臉色一下子黑如鍋底,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葉策捷足先登了。

戴了一整天頭套,脖子酸脹得很。葉策伸手捧住雪人頭,問:「你沒有第一時間趕去侯府,卻來薛府找侯小妹。該不會——」他賣了一個關子,見白起似乎偷偷豎起耳朵,笑嘻嘻地說:「愛上NPC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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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高考5年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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