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告別

醫院長廊上，兩個身高腿長外表出眾的青年極易吸引周遭目光。

羅念作為對方的交談對象，承受了不少羨慕嫉妒的視線。

「我在醫院還有事，可能還要多待一會兒，兩位學長不忙嗎？」

難得被認知里乖巧聽話可愛的女孩子暗示驅趕，謝南池覺得今天被姜勉初威脅著一起出門真是幸運，要不然也看不到這麼一出好戲。

「我待會兒倒是有事，至於大少爺，我不清楚。」他笑看着旁邊好友，饒有興緻的拭目以待。

羅念的故意冷淡與疏遠，姜勉初肯定看得出來，就是不知道大少爺打算怎麼應對了。

他早就說過，女孩子是要哄的，欲擒故縱也好，疏遠試探也罷，總歸，不能那麼冷淡。

一段感情不經營，只憑單方面的付出，真以為能長久？

姜勉初看着視線半垂完全沒有以往積極與熱情的人，出聲詢問，「需要我陪你嗎？」

他這句話顯然出人意料，至少無論是羅念還是謝南池都表示了短暫的驚訝。

尤其是謝南池，他是知道姜勉初接下來安排的人，願意推掉重要的工作去哄一哄可能馬上要飛的未來女朋友，還算是聰明？

不過，看着羅念驚訝過後露出客氣且標準的笑容，他心道，晚了。

「不用了，謝謝。」她搖頭，「你們有事先忙，我自己可以。」

姜勉初定定的看了她許久，她笑容和過去沒什麼不同，甚至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唯一欠缺的，大概是充沛的感情。

於是，第一次，他在羅念身上品嘗到了實質的冷淡、客氣與疏遠。

如果這是謝南池曾經說過的女孩子欲擒故縱的手段，那他只能說，他完全不吃這一套。

「既然這樣，那我們先走了。」他點點頭，看了眼謝南池，「走吧。」

謝南池自覺看了場好戲，心情還算不錯，指尖點了下羅念額頭，笑得格外燦爛，「今天真不巧，等過幾天有空了，讓樓佳帶你出來玩，我最近弄了個清吧，正好大家出來聚聚。」

「好啊。」羅念笑着應下邀約。

「走啦，照顧好自己。」謝南池倒退著走了幾步，揮揮手跟上好友，轉身離開了。

羅念視線落在姜勉初身上，開口道別，「再見。」

聽到她聲音的姜勉初回了下頭，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句道別充滿了深意，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她有多喜歡他，他很清楚。

今天大概只是試一下欲擒故縱，等明白他不吃這一套之後，又會回到從前，但莫名其妙的，心底深處隱隱約約多了一個想法。

她是認真的。

電梯里，謝南池看着神色明顯不如之前好看的好友，輕笑出聲，「勉初，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平日裏他慣愛叫大少爺這個稱呼，總有幾分不正經在裏面，但一旦叫名字，自然而然多了幾分認真。

姜勉初看向身旁人，「說來聽聽。」

「她不喜歡你了。」謝南池開口就扔下一個重磅炸.彈，笑意深深，「勉初，羅念不喜歡你了。」

「所以？」姜勉初神色平靜，不為所動。

謝南池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睛，「你注意到她的眼神了嗎？」

「從前，羅念看你的每一個眼神里都寫着『喜歡』和『回應我』，至於現在，」他攤手一笑，「她的眼睛裏只剩兩個字，『再見』。」

「是嗎？」沉默許久，姜勉初給出了只有兩個字的回應。

電梯在一樓停下，謝南池跟在完全看不出心思的好友身後，聳了聳肩，「要讓你突然接受這麼個現實，我知道你心裏肯定不痛快，但有什麼辦法呢，喜不喜歡不由你說了算，更何況從前你對人家女孩子那麼冷淡，不怪羅念突然醒悟。」

「我覺得她不喜歡你，挺好的。」似是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謝南池肯定的點了點頭。

姜勉初停下腳步，回頭，「你在挑釁我？」

他聲音冷淡，眼神幽深，顯然情緒並不愉快。

謝南池微微一笑，走近拍了拍好友肩膀，「不，我是幫助你接受現實。」

「需要我感謝你的好心嗎？」姜勉初拂開搭在肩膀上的手，語氣微冷。

「這就不需要了，」謝南池識趣的退開兩步，「我想要的可不是你的感謝。」

姜勉初又看了人一眼，朝着停車的位置而去，謝南池沒跟上，托著下巴站在原地思考，這次的分手，要用哪個理由好呢？

熟悉的黑色越野從眼前駛過，他低聲自語，「看樣子還真是生氣了，不過，誰讓實話總是不好聽呢。」

紅綠燈前，姜勉初停車，視線落在晃來晃去的菩提子掛件上。

這還是上一次她坐副駕駛的時候送他的，說是用來保平安，掛上去的時候笑得特別開心，那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就好像完成了什麼重大事業一般。

大概是她期待的眼神和笑容讓他印象太過深刻，所以後來就一直掛着了。

這會兒再看，他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伸手摘了下來，隨手扔進了儲物盒。

啪嗒的響聲中，紅燈變綠，汽車絕塵而去。

***

「果然聽我的沒錯。」樓佳看着手上的檢查結果和報告單，動動肩膀，示意那昏昏欲睡的人清醒一下，「先別睡，跟我去拿葯，這會兒睡了，晚上又要失眠了。」

羅念勉強睜開眼睛，迷糊的點點頭，「知道了。」

見好友那副模樣，樓佳到底心軟，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

從醫院回來之後，羅念就過上了一日三餐離不開藥的生活。

樓佳顯然對那位老教授很信任，每日裏就算再忙，都記得督促好友喝葯。

羅念看着面前被加熱過後的袋裝中藥，無聲的嘆口氣，抱在手裏擰著眉頭一口一口喝光了。

不過，或許是心情轉變的緣故，又或許是藥物起了療效，她近幾日的睡眠質量確實有所改善。

不再像之前一樣每夜裏總要做夢，睡着的時候即便做夢也不再是那些熟悉的噩夢，她面色漸漸變得紅.潤，每當早上起床看鏡子時，她發現裏面的那個女孩子越來越像從前的自己。

「效果不錯，繼續堅持。」樓佳靠在她肩膀上，笑着說了一句。

羅念看着鏡子裏像是獲得新生的自己，點了點頭，「我知道。」

說完，她似是想起了什麼，看向鏡中樓佳的眼睛，「佳佳，鼎佑那邊的股份我打算接手了。」

這句話一出，樓佳眼神鄭重了些，「你真的決定了？」

羅念笑笑，眼神依舊，「之前有些別的打算，所以覺得套現比較方便，現在我有了新想法，直接接手股份更合適一些，畢竟，以後畢業之後，我還是打算回Z市。」

樓佳沉默不語。

鼎佑是Z市一家相當有名的互聯網企業，主要做智慧城市服務運營，是羅念父母年輕時候所創，一度發展得如火如荼，但隨着兩位創始人理念分歧與婚姻破裂，企業內部也經歷了極大的波折，元氣大傷。

在兩人離婚之後，兩人手中鼎佑的股份全都無償轉贈給了女兒，對於羅念而言，她從不在意這些，更甚者，她一度曾經很不喜歡這些股份，即便那代表着為數不少的分紅。

之前，羅念打定主意畢業之後要留在姜勉初所在的這個城市，因此，打算將股份轉手套現給其他股東，但現在改了主意，顯然是因為她之前所做的決定。

她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樓佳這一次終於有了實感，對於羅念的這個決定，她之前沒打算干涉，現在自然也隨她，因而只是點了點頭，「都隨你，你做決定就好。」

羅念笑了一笑，收拾好自己之後，同樓佳一起出門上課。

「下學期我們在外面住吧。」去往教室的中途，樓佳突然開口。

羅念楞了一下，「怎麼了？」

「只是覺得學校宿舍有些不方便而已。」樓佳道，「既然打算畢業后回去，那有些事情也可以提前了，正好老媽給了我一家小公司練手，權當提前學習了。」

和從前相似，卻又不太一樣的現在。

心裏劃過這個想法，羅念點頭，「我覺得都可以。」

相對而言，樓佳事業心更強一些，行.事風格上更接近女強人，不過羅念也明白，兩家情況不同，樓佳這種性格，在她那個家裏才能活得更好。

羅念的父母年輕時屬於自由戀愛，彼此又都是相當有才華的人，真要說來，屬於身家相當門當戶對的極好親事，如果不是後來婚姻破裂，以兩家強強聯合的態勢，只怕Z市又將崛起一個豪門。

和她比起來，樓佳的情況就有些複雜了，樓家屬於典型的女強男弱婚姻，她隨母親姓，父親基本上屬於入贅，雖然同樣很有能力，但在家庭關係和矛盾上就比較麻煩，尤其是近幾年，夫妻關係緊張的狀態已經逐漸延續到公司里，如果不是因為家裏就她一個獨.生.女，只怕早已爆發大戰。

總而言之，兩人的情況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麼幸福家庭出來的孩子。

現在偶爾還能有機會見面，等她以後回了Z市，以後和姜勉初只怕是真的天各一方了。

照在臉上的陽光有些烈，羅念眯了眯眼，有些緣分，斷就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