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紅葉之舞

《極樂凈土》本就是節奏感非常強烈、渲染力十足的舞曲,因為其巧妙地將電音和日本民族歌謠相互結合的緣故，讓三個女孩能夠穿著繁複美麗的改良和服跳舞而不顯得唐突,使用特別的花魁步和蝴蝶步而不顯得的怪異，十分具有感染力的女聲唱著的歌詞表達著少女熱烈而濃郁、毫無保留的愛意,與其平淡地等待,不如用自己一生一次的美麗恣意綻放,縱情歡愉。

隨著歌曲逐漸走向高口潮,三個女孩的動作也越發地撩人起來，接近尾聲時歌聲停止，幾個女孩隨著節拍變換了幾個造型之後,女聲再次響起，加奈和童女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紅葉的兩側，與鬼女紅葉一起同時做出彎腰、胸部前傾、手指似有似無地勾起來的動作。

此時正好女聲開始唱起：[稍稍來做美妙的事吧~]

紅葉微微眯起眼,對著前方的鏡頭緩緩地勾起一個邪魅誘人、令人臉紅心跳的笑容，而加奈和童女則微微睜大眼睛，顯露出一種茫然懵懂的樣子,而與這種純潔表情完全相反的是，兩個女孩悄悄地伸出一點粉嫩嫩的舌頭,輕輕舔過唇角。

「噗——」正在看電視的名取周一再次把嘴裡的茶噴了出來，臉色發紅，也不知道是嗆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扭過頭不去看舞蹈的結尾,而是直接走到了廚房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真是沒想到。」好容易止住咳嗽的名取忍不住笑著搖搖頭,「日暮小姐真是夠拼了。」

「——日暮加奈你這個傢伙！上電視跳舞這麼拼的嗎！」綠間怒氣沖沖地丟開了拍照的手機,臉色難看地盯著電視，氣得頭髮都快炸起來了。

「阿拉阿拉，不是很好看嗎？」綠間夫人微笑著錄製著視頻，看著電視里的小姑娘忍不住心裡泛甜，「加奈醬太可愛了，要是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

綠間：………「母親！」

「……涼太！」

黃瀨家大姐忍不住瞪大眼睛質問自家蠢弟弟，「你的鼻血怎麼越流越凶了？臉還越來越紅？」

她一扭頭看見電視上鬼女紅葉那個邪魅一笑，心中靈光一閃，忍不住抽搐起了嘴角：「喂喂、你不是……」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電視里的鬼女紅葉，黃瀨家大姐語重心長地對黃瀨涼太說：「年輕人，有些衝動我能夠理解，但是呢，面對某些正經的歌舞，思想不要那麼黃暴，知道嗎？」

捂著鼻子的黃瀨：…………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僅僅三分多鐘，待加奈三人表演完畢，在舞台的黑暗裡悄無聲息地退場的時候，坐在電視機前和現場的觀眾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家表情恍惚，一致沉迷在剛剛那彷彿有毒的《極樂凈土》之中，再也無法看進去之後的節目了。

「……日暮加奈在搞什麼？」

跡部臉色難看，拿出手機剛想撥通個電話，踟躕了一下又放了下來。

他的動作和語氣自然吸引了忍足的注意，頭腦不差的忍足少年略微一想，就大概猜到了原因，慢悠悠地叫住跡部：「難不成，跡部你認識跳《極樂凈土》的三人組？」

他眯著眼睛像狐狸一樣的笑很快就讓跡部遷怒地瞪了一眼，傻乎乎的慈郎也跟著問：「景醬、景醬，如果你認識那個姬發的女生，請務必介紹給我認識哦！這是關乎我畢生幸福的重要請求！」

你要認識日暮加奈幹嘛？驅鬼還是除妖？還是看看你那進水的腦子？？跡部景吾面無表情地瞥了芥川慈郎一眼：「本大爺不認識。」

冰帝網球部眾：………這個人睜著眼睛說瞎話不覺得臉紅嗎？

跡部的話音剛落，電視里的這期《oneandonly》已經接近尾聲了，主持人一般感嘆著本期表演的精彩，一邊讓本期的數十個節目的負責人上台開始拉票。

在風趣幽默的主持人舉著話筒來到鬼女紅葉的身邊時，他先是用極盡豐富的辭彙把《極樂凈土》誇了一遍，又自己爆料說在台下看的時候自己突然開始流鼻血的糗事，引起了全場的哄堂大笑。

在炒熱了氣氛、閑聊了一陣之後，主持人將話筒遞給鬼女紅葉，請這位美麗得讓他的心臟都有點不好的姑娘現場為自己拉票。

鬼女紅葉拿著話筒，一臉甜蜜微笑著地望向鏡頭：「一定要給人家投票哦，否則……人家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呢？」

主持人：………………

守在電視機前的神道眾家族也…………………………

「撒，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鬼女紅葉把話筒還給主持人，對對方眨了眨眼睛，成功地引起了主持人爆紅著臉落荒而逃，跑去下一位選手處了。

「拉票？投票？」

某陰陽師家族的族長愣愣地看向面前的電視機，突然顫抖著蹦了起來，開始傳召全族所有人：「快去投票！快啊！都去投，把親戚朋友都叫上一起投！沒聽見鬼女紅葉說不投票就要找麻煩嗎！！」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神道眾大大小小的陰陽師、術士家族之中，實在是太清楚這個女妖的小心眼和強大了，完全不想被平安京大佬找麻煩的大家難得一起合作起來拚命拿著手機編輯簡訊投票去電視台，不僅如此，大家開始紛紛在朋友圈裡發『請投xx號鬼女紅葉一票』這樣喪心病狂的動態。

要知道，這些家族裡的陰陽師、術士再怎麼說，在普通人眼裡看來都是無比神秘、無比高潔、不染凡事的。尤其是某幾個家族向來以傲慢面目見人，簡直不敢想象這些陰陽師發出這樣的朋友圈之後，他們的信眾和顧客看見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喂？是本大爺，現在就去拉票！對，xx號，鬼女紅葉那個團。」嘴上說不認識心裡耿直仗義的跡部少年開始給自己在公司的助理打電話。

（冰帝眾：跡部你這個騙砸！）

「你好你好，請問是葵劍部長嗎？我桃城、對——我打電話過來是因為麻煩你幫忙在《oneandonly》節目上投票投一下我同學——」

這邊桃城也開始瘋狂打起了眾熟悉的網球部的電話拉票，冷不丁打到了冰帝網球部，先不說接到了電話的忍足是何等的「…………」，終於反應過來的慈郎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望了一眼另一邊也忙著打電話拉票的跡部。

「投票！投票！」墨村繁守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三四個手機，左右開弓地開始編輯簡訊，時音和良守也是一臉認真地開始投票，羽守則開始在網上瘋狂艾特自己的好基友們：「快來投票呀，都來給我可愛爆炸的妹妹投票呀！」

「……國光！」手冢彩菜以期待的眼神看向兒子，「拜託你了！」

手冢國光：……

「我會聯繫朋友的。」他淡淡回答，手上不停把投票簡訊編輯好發送了出去。

「老公！」

手冢國晴也：…………

「我會聯繫警局的朋友的……」說罷，他便撥通了某個熟人的電話。

「……投票嗎。」

被桃井電話通知才看見電視里的歌舞的赤司低頭沉思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手機拿出來，發了一條投票簡訊。

看著電視里表情有些呆的巫女和她努力跳舞的樣子，赤司征十郎突然『噗』地一聲忍俊不禁。

這麼努力、跑到電視台跳舞……就是為了幫助那隻妖怪嗎？

*

「加奈大人，你覺得我們能被選上嗎？」後台里，童女的臉紅撲撲的，顯得還是非常興奮。

「我覺得大家都非常棒，肯定會拿優勝噠。不過還是要保持平常心哦。」巫女溫和地揉了揉童女的腦袋，「紅葉的話，就算是沒有勝利也不要去……呃，找麻煩了。」

「不，我們肯定會拿第一的。」和兩個天真的女孩不同，剛剛上過台的鬼女紅葉一看那個主持人的態度和台下的幾個攝像機追著自己的臉拍，就知道這次十拿九穩了。

「你們跳舞的時候，有看見台前的品味嗎？坐在中間最年輕的的那個就是齋君哦！」提起那個男星，紅葉很是開心地向加奈賣起安利。

「是那個超級、超級像晴明大人的人類嗎？」童女也笑起來，「真的好像哦，我剛剛還想和加奈大人說呢。」

「對哦，說起來，童女才是晴明的正經式神來著……」

「童女在一千年前就和紅葉大人見過面呢。」小妖怪抬起頭，很是驕傲地補充。

鬼女紅葉頷首：「是啊，從我第一次看見晴明的時候開始，你就跟在他身邊了。」

時隔一千年，鬼女紅葉也能心態平和地對那個時候的自己打起了趣，她平靜而溫和地問加奈：「等下次有時間，我把晴明大人的故事都告訴你，好不好？」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見舞台那邊，主持人情緒激動地揭露現場投票數和場外投票數的聲音：「《極樂凈土》的最終投票數是——天哪！不可思議！這簡直是節目開播以來的最高票數了！不可思議！我們的鬼女紅葉小姐的《極樂凈土》創造了記錄！」

「話說到這個地步，今晚的優勝者已經非常清楚了——讓我們有請鬼女紅葉小姐！」

台上的主持人還在說話，台下的助手已經飛奔了過來，態度熱情地邀請鬼女紅葉等人準備著接下來的優勝者彩蛋表演了。

「……啥？」剛剛接到消息的加奈一臉懵逼：「……我們贏了？」而另一邊已經蹦躂起來的童女舉起雙手：「萬歲——！」

「那是，當然的。」理所應當地、傲慢地抬起頭，鬼女紅葉目光灼灼地望向台前評委席上的男人。

她的面容明媚、神態驕傲：「這是我鬼女紅葉的舞台，是我能夠為晴明大人跳舞的地方，又怎能容得他人沾染。」

「——下面有請優勝者鬼女紅葉為大家帶來的彩蛋表演《夢と葉桜》！」

悠揚悲傷的旋律緩緩響起，站在舞台中央的女子一身深藍色和服，和服上是層層鮮紅的楓葉。女子把長發挽起，露出她嬌艷美麗的臉龐。

她的目光幽深而平淡，從偌大的舞台上遙遙地望向評委席。她微微低頭，手臂揚起，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這是屬於平安京的鬼女紅葉日日夜夜琢磨著的、期待著獻給心愛的男子的舞蹈。

「この川の流れるが如く」

髮絲飛揚、裙角蹁躚，側過頭，寬大袖子的遮擋下露出半張嬌羞帶怯的臉。

【「你的名字是鬼女紅葉？」身著青色狩衣的陰陽師利落地趕走了剛剛欺負女妖的幾隻惡鬼，站在不遠不近的樹下問她。

環抱著自己的女妖抬起頭，看見他如玉般英俊的臉在紅楓樹的映襯下越發高潔淡漠。

「這位大人……」不知為何突然漲紅了臉，她吶吶地說不出話，身體里的某個器官彷彿快要跳出來了一般，讓她無從適應。】

「穏やかに音色が聞こえる」

驀然沉寂下來的現場，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舞台上那個輕柔嬌俏的身影所吸引，隨著她的一個抬手、一個旋身而沉醉。

這樣美麗的容顏，這樣嬌怯的神情，這樣優雅的身姿。

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彷彿一個戀慕著心愛男子的少女正從紅楓林里徐徐走來，輕步曼舞，企圖用這樣的舞蹈讓心上人知曉自己的心意。

「懐かしい思い出が滲む」

【「妾身乃鬼女紅葉，乃是這片紅楓林里的妖怪，多謝大人替妾身趕走惡鬼，妾身、妾身無以為報，唯有以身願侍奉大人左右……」

「這點小事不用在意。」男人溫和地回答，無聲地拒絕了鬼女紅葉的請求。

「……」鬼女紅葉驀地紅了眼眶，悲傷和自卑一起湧上心頭，她低下頭不讓大人看見自己哭泣的醜陋模樣，「大人、大人可是認為妾身模樣平凡、妖力卑微——妾身、妾身不求大人看重，只願能幫助大人——」

「我並沒有看低您的意思，紅葉小姐誤會了。」對方失笑著搖了搖頭，「只是紅葉小姐既然生於這片美麗的紅楓林，我又怎麼忍心讓您離開這片心愛的土地？」

「更何況，」男人認真地勸阻道，「紅葉小姐何以妄自菲薄？您的美貌之盛，王都貴女都無法與您相媲美，您和這片紅楓林一樣，都令人難以忘懷。」

聽見男人的話，鬼女紅葉的臉紅得像發燒一樣，她忍不住抬頭滿臉希冀地望向這位大人，眼淚卻不知不覺從臉頰滑落。】

真糟糕啊，那個時候。

如果能夠再漂亮一點、再堅定一點、再大膽一點，隨著您前往王都，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呢？

樂曲里的鼓聲漸重，紅葉隨著鼓聲像蹁躚的落葉一般飛舞旋轉起來。

紛紛揚揚的紅楓葉不知何時開始從舞台頂棚處落了下來，漫天的紅葉與衣裙上的紅葉相互映襯，更是迷醉人心。

「這紅葉是……」

「好美的紅葉啊，是場景特效嗎？」

觀眾席里有人悄悄地討論起來。

「說起來……我們有安排這些紅葉嗎？」舞台邊的導演和主持人面面相覷，不由得有些疑惑。

「消したい記憶も儚くは，止まらない涙」

【「大人，好開心啊——您終於、終於又回來見妾身了。」滿身邪氣的女妖欣喜無比地望著遠處慢慢走來的熟悉身影，就好像自己的夢裡千百遍夢見的那樣，他回來找她了。

「按照您的吩咐，妾身現在已經和以往完全不同了……這樣美麗的妾身、這樣強大的妾身，可有資格跟隨您的左右？」

哪怕全身因為邪惡的妖力而劇痛、哪怕美麗的紅楓林沾染了無數血腥、帶著重重的屍臭氣味和腐爛的骸骨、哪怕自己每吃下一個無辜的人類就會被愧疚和難受折磨得哭泣，只要是您的吩咐、只要您願意多看妾身一眼、只要您稱讚妾身的美——無論怎麼樣的難受，妾身也會為您繼續下去的。

「你便是近來傳說里殺害無辜、墮入邪道的妖怪鬼女紅葉嗎？」男人冰冷的眼如同刀鋒一般劃在女妖的心口。

「竟然為了一己私慾，殺害無辜，當誅！」

男人說。

美麗的女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她怔忪地慢慢伸出手，捂住了心臟。

這裡……好痛啊。

比背負孽力還痛。比身纏咒怨還痛。比這片紅楓林的哀叫和痛呼還要痛。

晴明大人，妾身的心裡裝著的，除了您之外，再無其他……可是現在，妾身的心好痛啊。】

一千年了，晴明大人。

要是當時、不要那麼愚蠢該有多好。

要是當時、多了解您一點該有多好。

「舞い散る花びらの囁いた，忘れられない言葉」

飛身旋轉在漫天紅楓葉里，鬼女紅葉的目光凝望著評委席上的西裝革履的熟悉男人。

她好像看見了千年之前的心上人正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身青色狩衣，一手執扇，溫和而讚歎地望著她的舞。

妾身好看嗎？

您……喜歡嗎？

鬼女紅葉閉上眼睛，感覺有水痕從自己的臉頰劃過。

這個舞，從認識您的那天開始，就一直、一直想為您跳一次。

一千年來，每天都在夢裡重複。

這是獨屬於紅葉的、獨屬於您的……紅葉之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