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葵

20.葵

得知大久保父女死亡的消息之後,跡部就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他當時的表情讓大家看了,就連往日最親近的跡部家的管家爺爺也不敢去打擾了。跡部家的僕從也只好將餐點放在餐車上,一到飯點就推到跡部的房間門外,以期待他能夠用一點。

跡部家現在的小主人生氣了,整個別墅里的僕人都靜悄悄的,不敢打擾自家少爺。

跡部景吾可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萬事不管地逃避,加奈和名取卻不可以置之事外,詛咒的期限迫在眉睫,就算是大久保家已死,卻還是要調查下去的。若是詛咒真的是由於大久保葵的怨念而成,不管怎麼樣都會留下痕迹的。

對此,作為成年人,見慣了上位者之間齟齬的名取還表示出了對年幼的巫女的擔憂。小姑娘畢竟才十四歲,即便是巫女,早早地讓她見到這些東西也不算是好。

對於名取的好意,加奈表示心領了,畢竟從西村奈奈一案中,她在密室里看見的、聽見的、感受到的東西已經足夠讓她明白這個世界的另一面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溫柔了。

一個月之前的她總是認為,只要維護好妖怪與人類之間的平衡、匡扶正道就可以讓世界變得和平又美好,現在想想也覺得當時的自己非常天真可笑了。

——雖然就目前為止,她還因為救了西村奈奈讓她接受審判的事情而耿耿於懷。若不是良守和時音還需要西村奈奈追查黑芒樓的消息,她早就後悔了。

在跡部即將遭受詛咒的第七天晚上,加奈帶著紅葉和葯研守在跡部的房間外,名取則疏散了跡部宅里的僕人,專心地在跡部宅畫下了幾個陣。

大概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跡部依舊在房間里沉默地翻著書冊,加奈和名取只聽見夜空里傳來一聲驚雷,緊接著下起了瓢潑大雨。

飛濺的雨絲從窗戶里飄進來,大風將玻璃吹得來回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紅葉嫌棄地側過了身,似乎是很討厭會打濕她彩妝的雨絲,加奈只好走上前,費勁地把窗戶關上。另一邊,名取也冒著大風和撲進來的雨絲將另一扇落地窗關上了。

雖然關上了窗戶,但是自己也因為雨水和風變得濕噠噠的,名取抽出一張紙巾把自己的臉擦了擦。因為頭髮還是亂糟糟的不像話,他向加奈比了個抱歉的手勢,向跡部家的洗手間走去,打算把自己清理一番。

他走了不到十分鐘,玄關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刺耳的鈴聲在空蕩蕩、黑魆魆的房間里迴響片刻,突然戛然而止。

加奈握緊了手中的節杖,對著紅葉使了個眼色,讓她潛入跡部的房間,在房頂守著那個目前還在消沉狀態的學長。

她拿起節杖,捏住符紙,向著沒開燈的一樓走去。

巨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風從窗戶的縫隙里鑽進來,發出嗚嗚的嚎啕聲。時不時的閃電照亮了忽明忽暗的別墅,雷聲轟鳴。

寂靜的別墅中,只有日暮加奈清淺的腳步聲,小姑娘謹慎地從二樓樓梯走到一樓,逼近主屋的座機電話。

一個極亮的閃電突然將房間照得如同白晝,在刺眼的白光之中,加奈看見了站在電話邊的一個全身濕漉漉的女人。

女人長發遮面,手指發紫,緩緩地、緩緩地對她抬起了頭——

「轟隆隆——!」

雷聲響起,再次暗下來的屋子裡空無一人,剛剛還在看著加奈的女人消失了。

唯獨座機電話邊的那一灘黑水證明了她剛剛所見並非幻覺。

「……不見了。」

加奈皺起眉,走近電話,站在剛剛女人站立的位置,在屋子裡來回掃視了一圈。

她隱隱約約地覺得不對勁,沒等她想個明白,電話鈴聲再次刺耳地響起!

並不止她面前的這台電話,而是屋子裡大大小小的座機、手機盡數響起,紛亂的鈴聲大作,噪音吵得人頭昏腦漲,一個白色的影子飛快地從走廊盡頭的掠了出來,伴隨著式神驚慌的尖叫聲:

「——日暮大人!請救救我家主人!!」

式神瓜姬驚恐的竄了出來尋找著加奈,一見大事不妙的加奈一邊大聲地叫著葯研的名字,一邊趕往名取所在的洗手間。

在越來越刺耳的電話鈴響聲中,幾人飛速地衝到了洗手間,葯研先到一步,一腳踹開了屋門,在看見名取周一被一個女人用頭髮死死纏住的時候,瞬間拔出了自己的刀。

尖銳的本體輕而易舉地劃破了大把大把糾纏過來的頭髮,葯研一個翻身跳到名取的上方,雪白的刀光劃過黑髮女人的糾纏名取的雙手。

烏黑的血液噴涌而出,葯研把名取往身後一推,側身避過女人再次撲過來企圖捲住他手腳的頭髮,以極快的速度將刀尖劃過女人的脖頸。

「咔噠、咔噠、咔噠——」

女人的脖頸詭異地彎了下來,噴出的黑血流了下來,她恍若無覺地動了動喉嚨,朝著葯研和他身後正在咳嗽不已的名取撲了過來——

「結!」

及時趕到的加奈祭起巨大的藍色結界,瞬間就將女人連同她蠢蠢欲動的頭髮一起困在了結界中。

不甘心的女人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叫聲,佝僂著背用血粼粼的手撞擊著結界,露出一隻猙獰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名取周一。

名取的式神瓜姬上前扶起了主人,將名取帶到了加奈的身邊,葯研站在了加奈的身前護住主人,警惕地盯住結界里狀似瘋狂的女人。

「是、是分靈——」好容易止住咳嗽的名取一把按住加奈的肩膀,「襲擊我的是分靈!跡部君危險了!」

*

懵懂之中,跡部被人激烈爭吵的聲音吵醒了。

他迷茫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大久保葵和她早已因車禍去世的母親。

「大久保!」

跡部的瞳孔驟然一縮,剛想伸手去觸碰那個怯懦的女孩,全身就如同觸電一般泛起一陣沉重的痛。忍著疼痛的跡部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色的空間中,既觸碰不到任何實物,也看不見除了大久保畫面之外的其他東西。

在寂靜的黑暗裡,動彈不得的他只能忍著內心的焦慮,耐著性子去看畫面里大久保的狀況。

「你莫不是瘋了?我的葵才剛剛進冰帝!」大久保夫人不可置信地聽著大久保先生索要錢財的要求。

「那我還是葵的父親呢!」大久保先生不耐煩地把手中的啤酒瓶摔在桌案上,啐了一口,「我這次看好的那支股可是內部有線人的,你把葵的學費先借給我,就一個月、不,半個月我就可以回本了!」

「滾出去!」大久保夫人冷冷地拿出掃把,眼神兇狠,「只要我還在的一天,你就別想從我們母女倆身上拿到一分錢!」

把自己的丈夫連人帶行李一起丟出家門,強勢無比的大久保夫人關上門,回頭安慰著怯懦的女兒大久保葵。

還沒有從剛剛父親惡毒憎恨的眼神里回過神來,大久保葵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詢問媽媽:「我、我是不是、不不該去,不該去冰帝?」

「葵怎麼會這麼想呢?」大久保夫人一愣,隨即露出溫柔的笑容,「葵覺得自己在冰帝過的開心嗎?」

大久保葵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葵、葵在冰帝,有遇見很好、很好的人。」

「那就不用擔心其他的呀,」大久保夫人萬般憐愛地摟住女兒,「學費什麼的,自然有媽媽負擔,葵呢,就只要開心就好了呀。」

「只要媽媽還在的一天,就絕對、絕對不會讓人傷害到葵的,好不好呀?」

大久保葵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信賴無比地望著強大的母親,眼神明亮地點了點頭。

……

那個眼神,讓看見這一幕的跡部心裡難受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清楚地知道,在不久之後,大久保夫人就因車禍去世了。

當時的他和大久保葵也只是點頭之交,他好像是……吩咐北條結衣去大久保家裡慰問?

他似乎、還為大久保報上困難生的名額,減免了她的學費。

然後……

然後怎麼樣了呢?

她會感激他嗎?

在母親的葬禮上,遇見北條結衣、遇見那個只知道要錢的父親——

跡部忍不住以拳頭抵住酸澀劇痛的心臟,以勉強緩解那種巨大的後悔之情。

畫面的場景陡然轉換,變成了在冰帝的某間衛生間內。

全身濕透的大久保葵,被蠻橫的北條結衣和大友月子撕掉了全身的衣物,連內褲都被扯掉的女孩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廁所的角落裡,鈴木花實正拿著相機對準大久保來回拍攝。

「誒?這樣都不說話嗎?」大友月子好奇地揪住大久保葵的頭髮,用力往外拽,滿意地聽到大久保葵帶著哭腔的低呼。

「她是個結巴嘛,」鈴木花實笑眯眯地,塗了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敲擊著相機,「結巴也敢勾引跡部大人?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畢竟人家成績好咯!」北條結衣惡意地笑了起來,猛地拽住大久保葵的腳腕,不顧瘦弱的女孩的掙扎和哭泣將她整個人摜在廁所的地板上拖行,把赤=裸的女孩擺成一個羞恥而骯髒的姿勢,「快拍快拍,廁所臟死了。」

「拍好了已經,」鈴木花實晃了晃相機,扭頭看向地上攤著的如同死去了一般的大久保葵,眯起眼睛,臉上的假笑漸漸消失,「大久保同學這麼久都不說話,我很沒成就感啊。」

「——老師好像過來了!」廁所大門突然打開,露出放風的明川美子的臉,「下回再玩吧,不然被發現就慘了!」

……

畫面又是一變。

社團活動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鈴木花實和北條結衣等四個人強硬地拽著腳步虛浮的大久保葵走到某條偏僻的巷道里。

「我已經和那個男人約好了,就在賓館二樓房間里啦。」鈴木花實晃了晃手機,慘白的燈光下映照出她滿臉彰然若顯的惡意。

「喲西、喲西——大久保,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北條結衣捏住大久保葵的下巴,盯著女孩蒼白麻木的臉,「處口女的價格最高呢,要好好伺候客人哦!」

「不然的話——」鈴木花實晃了晃手機,冷冷看著大久保葵,「明天你的照片就會貼滿整個冰帝哦~」

「吶吶、去吧,你也不想你心中的跡部大人看見你那副攤在地上的醜惡樣子吧?」

幾個人將大久保帶到恩客制定好的房間邊,把含著眼淚、目光獃滯的大久保葵推了進去。

就這樣,把她推進了地獄。

「——哈哈哈不會吧,真的進去了?」

「她是處吧?定價會不會太低了?」

「誰知道啊,說起來我才不要在這裡等,我們先去唱歌好了。」

「什麼嘛,我還要收錢呢……嘛,看見那個大叔就覺得噁心,叫他用信用卡在網上付費好了。」

「好慘哦大久保哈哈,就簡簡單單把自己給那麼一個惡臭男人了哦哈哈哈——」

幾個人嘻嘻哈哈地,丟下了房間里的大久保葵走遠了。

……

跡部捂住眼睛,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毀掉一個女孩有多麼的簡單?

就在這幾個女人的嘻嘻哈哈之間,有個人的人生,那個成績優異、努力上進的女孩的人生,就這樣被全部摧毀了。

……等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報警的時候,卻被親生父親鎖在家裡。

——「你就是大久保的父親嗎?你女兒報案的事情你知道嗎?」

——「要多少?給了錢就讓你女兒撤訴啊,管好她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沒聽幾位大小姐說嗎?別給我添亂了!要不是你在你媽邊上嘀嘀咕咕把錢都拿去了,我至於落到現在這個田地?」

——「你還想去報警?恩?拿著刀想威脅我?」

——「噗哈哈,還真是在威脅我?你想去死?拿你自己的死威脅我?」

——「那你就去死吧!」

一幕幕畫面在跡部的面前閃過,那個逐漸墮入地獄的女孩在絕望的無助里,在對北條等人和自己父親的憎惡里舉起了刀。

她殺了自己的父親,然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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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兼職巫女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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