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逆風盤

88.逆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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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珝拈起筷子,用茶水燙了燙,擦乾后正準備用飯,就感覺到前方有一小片陰影投了下來,下意識地便抬起頭望去。

一個白凈微胖的少年便映入眼帘,只見他面上還帶着三分驚喜和兩分詫異,見謝珝抬頭看他,面色不由得漲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對他開口道:「您……是謝……謝閣老家的大公子嗎?」

謝珝雖不想在這種場合承認身份,但又不好叫這個少年過分窘迫,心中略一思索,便面色溫煦地對他點了點頭,又道:「在下正是謝珝,請問公子是?」

他說完這句話后,對面站着的少年彷彿更激動了幾分,繼續磕巴著回他:「我……我爹是工部右侍郎黃原……」

說了一半兒就又卡住了,謝珝聞言便客氣道:「原來是黃公子。」

話中意思彷彿是識得這位黃公子一般,而事實上謝珝也這位工部右侍郎也並不熟悉,只知道姓黃而已。

就在這位黃公子問出謝珝是不是謝閣老家的公子時,大堂中耳朵尖的人都聽了個清楚,皆將視線有意無意地投到了這一桌上。

好奇的,探究的,重重目光頓時讓謝珝本身就不怎麼好的胃口變得更差了。

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看着桌上鮮嫩油綠的菜色也失去了興緻,索性將手中的筷子放回原處,沖對面那位黃公子和煦地笑了笑,又道:「在下忽然想起來還有些事,需要先行告辭,我看着周圍也沒旁的空桌了,若是黃公子不嫌棄的話,不如同我表哥拼一桌,如何?」

經他這麼一說,黃公子才發現了方才正在埋頭苦吃,此時才應聲抬頭的蕭翌,倏然面露驚喜之色,不由得又開始口吃了起來:「蕭……蕭公子……」

看這位也不像是不樂意的模樣,謝珝面上表情不變地抬手道了句:「先行告辭。」

便不再管那邊兒相對無言的二人,起身離座,自顧自上樓去了。

將隊友蕭翌賣了個乾脆利落。

上到二樓處,推開自家訂的房間,就看見月朗已經將屋裏收拾得差不多了,正拿着一條抹布在水盆中淘洗。

月朗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就轉過身去瞧,正好看見謝珝慢吞吞地推門進來,趕忙迎了上去,開口問道:「公子這麼快便回來了,用過飯了嗎?」

「嗯。」隨意地答了一聲,謝珝便走到床榻旁立着,一隻手解著外衫的扣子,一邊頭也不回地對月朗吩咐道:「我覺著有些累,先小憩一會兒,你自去用飯吧。」

月朗聞聲便自是應下,放下手中的抹布,盡量腳下無聲地退了出去,又將門掩上。

解開扣子脫下外衫,謝珝便順手將它搭在了榻邊的屏風上,就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原本計劃只是小憩一會兒,卻未曾想他這一覺醒來,外邊已是夜幕降臨,滿天星光掛在夜空之中,璀璨爛漫。

謝珝睜開眼,偏過頭便望見屏風外透進來的隱隱燭光。

看樣子應該是月朗在自己睡着的時候進來點上的。

他在前世便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怕黑,而在這一世也沒能改掉,只不過這件事,除了伺候他的月朗和風清知道以外,旁人並不知曉。

他起身下榻,披上外袍走到外間,就瞧見月朗正用手撐著下巴打着瞌睡,腦袋還一點一點的,謝珝睡了一覺后,心中那股莫名的鬱氣便消散了個一乾二淨,見到此情此狀,不免有些無奈。

於是伸出手「篤篤」地敲了幾下桌面。

月朗立馬條件反射似的彈了起來,然後就睡眼惺忪地看到了玉立在自己眼前的自家公子。

甚至拿手揉了揉眼眶,發覺是真的以後,便連忙站起身來。

還未等他開口,謝珝便先道:「困了就去榻上睡,在這兒若是着涼了像怎麼回事?」

月朗聞言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腦袋,嘿嘿笑了聲回話道:「這不是公子您還沒用晚膳嗎,我在這兒等著您醒呢。」

原本謝珝也沒覺得不吃一頓午飯有什麼,前世的時候,他工作后總是加班,為了趕時間經常顧不上吃午飯晚飯,除了後來胃有些不舒服以外也沒什麼。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這裏以後三餐及作息都十分規律,或是這副身子年紀還小,經月朗這麼一說,他倒還真覺得有些餓了。

便笑嘆著點了點頭,順口誇了月朗一句:「還是你想得周到,既然如此,那就去廚房端了來吧,清淡一些就好。」

既然在房間里用飯能躲個清凈,何樂而不為?

月朗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提着紅木食盒進來了,就在他擺飯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響動,謝珝抬眼望去,恰是蕭翌。

蕭翌進門后就不客氣地坐到桌前,自己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謝珝還沒來得及開口告訴他這茶是冷的,他就一口氣飲了個乾淨,只好將快要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一杯冷茶下肚,蕭翌也渾不在意,轉過身子朝向謝珝開口便道:「好你個阿珝,中午那會兒居然丟下表哥我一個人走了。」

謝珝這會兒有了胃口,先是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藕片吃了,又喝了一口粥,才微挑了眉對蕭翌開口道:「我不是看錶哥你當時還沒吃完嗎?」

此時的規矩並不將食不言寢不語執行得十分嚴格,一家子在用飯時交流點兒感情,閑話些趣事都是正常的。

謝珝說罷便收回視線,繼續用飯。

被他堵了一句的蕭翌倒是輕哼了一聲,又接着道:「不過阿珝你走之後,我可是聽了不少他們的話啊。」

語氣中頗有些看戲之意。

謝珝聞言,只抬起頭,沖蕭翌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並未出聲發問。

蕭翌卻自然而然地繼續道:「自那位說話不甚利索的黃公子,道破你是謝家的公子之後……」

這話說到一半,謝珝開口了,面上神色未變,語氣平靜無波:「表哥,莫在背後道他人之短,此非君子所為。」

蕭翌聞言便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道了聲:「好好好。」

又道:「我不就順口這麼一說么,你還接不接着往下聽了?」

謝珝便抬了抬手,做了個您請繼續的手勢。

蕭翌這才滿意,接着道:「你離開之後,那些人便開始小聲議論起了你這位閣老公子,不過基本上都是誇你的,說你儀態好,待人又客氣有度,看上去一點兒都沒有某些世家子弟身上那種不可一世的傲氣,一看就比那個什麼崔知著好太多了。」

說罷還頗為滿意地打量了一眼謝珝,點着頭道:「不虧是我們家阿珝,走到哪兒這麼出色。」

謝珝聞言就笑了一聲,轉頭看了看蕭翌,挪揄道:「表哥真是這般想的?」

被識破了,蕭翌略有點兒尷尬,只笑了幾聲。

晚膳的分量並不大,又過了一會兒,謝珝便用完了,月朗在一邊候着,便自覺地上來收拾,順便將方才換好的熱茶給他們兩人端了上來。

謝珝漱過口后,才飲了一口,對蕭翌開口道:「他們才見我一面,所知也不過只有身份,這般捧我也不過是為了想踩一踩崔知著而已,等到來日他們又看不過我,便會尋另一個人來踩我。「

說着就搖了搖頭:「這種一拉一踩的做法委實不智。」

蕭翌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頗為贊同地頷了頷首,出言道:「阿珝看得清楚便好。」

說罷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又道:「不過那大堂之中倒也不是人人都是那般,隔壁桌上那個同我們差不多大的少年,還出聲反駁了他們幾句。」

出言反駁,是真心想為崔知著說話,還是欲往火上澆油還不得而知,或許是謝珝在前世職場中見過太多心口不一的人,便習慣性地將人性想得惡劣了些。

不過他還是捧場地問了一句:「嗯?叫什麼名字?」

蕭翌想了想,便道:「好似是叫什麼——周景行。」

然而太子卻終是沒有吃到這頓飯,就在他們點好菜不久,宮裏頭就派人來尋他,看那陣仗,謝珝幾人估摸著這事兒還不小。

不過不管太子是因為什麼原因先走的,他離開之後,雅間內的氣氛頓時鬆了下來,顧延齡甩了甩胳膊,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溫茶后一口飲盡,才對他們道:「方才太子殿下在這兒,有件事我都不敢跟你們說。」

謝珝依舊下他的棋,連頭都沒抬,蕭翌也還是打量他的擺件,專心得就好像那個擺件上長出了一朵花兒似的,只有沈行舟勉強給了他個面子,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閑閑問他:「什麼事?」

反正這幾個兄弟一貫都是這樣,顧延齡也不甚在意,便對沈行舟故作神秘地道:「崔老頭兒你知道吧?」

聽他說罷,沈行舟跟蕭翌不由得動作一致地向窗邊的那位看了過去,只見謝珝俊美的面容上還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手指間捏著一枚白子,穩穩噹噹地落在棋盤上,彷彿壓根兒沒聽見顧延齡方才說的話。

見他如此,沈行舟與蕭翌不禁對視一眼,便相繼默默收回了視線。

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謝閣老同崔閣老不對付,二人從剛入翰林院開始便一路斗到了今日,堪稱是老對頭了,就連他們這種不在朝堂之上的人都有所耳聞……

至於為什麼方才太子在這兒,顧延齡就不敢說的原因,他們幾人也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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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嫡孫(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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