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說是哥哥，其實是前輩

「前輩，你怎麼會來這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就走在自己身邊的那位前輩現在正把自己的臉完完全全的武裝起來了的緣故，.公司的舊大樓這一棟已經徹底屬於了練習生的地方的前輩相處的時候，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就好像是隔上了一堵牆一樣。

以往在這樣的時候，她們的身邊總會還有其他的人存在的——無論是董詩蕙也好、是姜澀琪或是裴珠泫也好、是她的姑姑也好，還是那些片場里的工作人員也好。

在那種時候，她總會儘力展現笑容，還會成為炒熱氣氛的那個人。

然而當她真的和這位前輩單獨相處起來，她卻不敢再做出任何可能會被認為是「出格」的舉動來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可是她此時此刻走在路上，卻覺得就如同走在隨時可能會融化掉的、薄薄的冰層之上一樣。

「嗯？怎麼，不希望看到我么？」

這位前輩一貫都是親切的，溫和的。

可是為什麼在和她單獨相處的現在，他卻有些……奇怪？

以往這位前輩總是會主動跟她搭話、詢問她練習的情況，詢問她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

然而今天他直到現在為止，從走出公司、直到現在買完夜宵、都快要走回公司了，都還沒有主動跟她搭過半句話。

這和以往她所認識的那位前輩太過於不同，讓金世正忍不住猜測是不是自己在無意之中做錯了什麼，所以就算這位前輩的回應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她卻就連半句話都不敢多說——也許這一切都跟她並沒有關係，可是比起同齡人早熟得多的金世正仍然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

「世正啊。」

「啊，是。」

「怎麼不說話？是真的不希望看到我？」

「啊……前輩，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敢確定這位對人總是很親切很溫和，以往在公司里偶然碰面的時候也好、在那部MV的拍攝片場也好都非常照顧她的前輩肯定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來的，然而金世正在聽到了這樣的話之後還是立刻轉身，下意識地就直接彎下了腰去。

也許是做了將近一年的練習生的緣故吧？她已經養成了這樣一種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的「應激反應」——只要聽到了前輩或是公司里的工作人員的斥責聲，不管責任在不在自己，在第一時間內彎腰行禮認錯總是沒錯的。

她的這一番動作，顯然是她身邊的那位前輩所沒有想到的。

「……世正啊，你這是幹什麼？」

「啊？」

「我在跟你開玩笑呢，你怎麼當真了？趕緊起來。」

繃緊了的心弦猛地鬆了下來。

「啊……前輩你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是在生我的氣……」

「你要是像我一樣，對著電話一刻不停地講了快兩個小時的話，一定也不會很想說話的。」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是這樣啊！

「前輩……」

「好了好了，我們現在又不是在什麼正式的場合里，你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了嗎？叫我Oppa就可以的。」

「前……南芊Oppa。」

她本來還有幾分猶豫，然而當她抬起頭來，看到了那位就站在她身邊的前輩那正看向她的眼神之後，金世正鼓起勇氣，硬生生地改了口——跟董詩蕙都泡在一起的日子裡，那位歐尼幾乎每天都會提起這個名字，以至於金世正幾乎可以用無懈可擊的中文發音喊出這兩個字來。

「這樣就對了，要是讓你姑姑知道你在私下裡都要喊我前輩的話，肯定還以為我是在欺負你呢，快走吧，這鬼天氣怪冷的，不快一點的話，這魚糕就要凍成冰棍了。」

看著那個雙手各拎著一隻裝著紙質飯盒的大塑料袋的「前輩」邊說著邊再一次邁開了腳步，被他就那麼落在了身後的金世正情不自禁地輕笑了起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位雖然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卻也曾經讓她感到了無窮的距離感的、真正的「藝人」，用如此隨意的、放鬆的語氣對她說話——這讓她忍不住地翹起嘴角。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是真的，把她當做了和他一樣的、平等的存在來看待——就像自己真的是他親近的妹妹的一樣，就像他平時對姜澀琪和裴珠泫時那樣。

他以往對她一直都很親切，很少會有像現在這樣不那麼親切、反而還因為過於隨意而顯得有些沒有平日的那種「禮貌」和「客氣」的時候，然而這卻讓金世正覺得眼前的這位哥哥跟她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加「親近」了百倍。

那是一種再也沒有藝人和普通人的差別的、再也沒有了出道了的前輩和練習生後輩的差別的，很特別的感覺。

這位被女高中生們稱為NAN會長的、在各個領域裡都十分活躍的、幾乎可以算是眼下最有人氣、最有話題性的男Idol在對待他人時一直都是很親切的——他一直都是這樣對待他身邊那些人的。

可是天知道，那種親切里，包含著多少的客氣？

或者說，包含著多少的演技？

他對待那些尖叫著「Oppa」這個詞的，在舞台下、在路邊、在電腦或是電視前的女孩也是很親切的——然而在那份親切感中，卻又包含了多少做作的成分？

那些女孩們喊著他「Oppa」，看著他笑著點頭回應，就以為他真的是她們的Oppa了——她們知不知道那只是Idol們為了安慰她們那脆弱的心靈，所以才會故意使用如此親切的態度去麻痹她們、來讓她們產生幻想、去讓她們付錢買專輯……

其實她們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和她們叫喊著的「Oppa」之間產生什麼真正的關聯的，所以只要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體貼和溫柔，她們那可憐的慾望就可以得到滿足了。

在他以往對待她的那一份親切里，是不是也有著同樣的意味？

憐憫，同情？或者是什麼別的？

就像是一個站在更高的世界里的人，俯視著下界的芸芸蒼生那樣？

當初在自己的那位姑姑家第一次見到這位前輩的真人的時候，她的心中滿是敬仰和激動，那感覺就像和一個看到了當紅Idol的普通女中學生沒什麼區別。

後來當她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公司、成為了一名練習生之後，她們之間的關係也從「女學生和藝人」變成了「前輩和後輩」：當這個曾經在她對著專業的錄音話筒緊張不已的唱歌時和她隔著一層隔音玻璃、卻讓人覺得就像是隔著一個世界一樣遙遠的人，在她成功的通過了甄選之後、微笑著對她講出了那句讓她直到現在都還牢牢地記在心裡的話之後——在那個時候，金世正才真真正正的意識到，她好像終於進入了那個讓她嚮往不已的理想國，自己也和生活在那個世界里的人產生了真真正正的、實質的聯繫。

等到她在那位在明面上是自己的、也是所有練習生的大前輩、在暗地裡卻是接受了自己的姑姑拜託、一直都在照顧著自己的哥哥的sol出道曲的MV之中出演了女主角的角色之後，在度過了那甚至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的將近一年的練習生活之後，在被幾乎其他所有練習生都認定她一定會在新女團的企劃之中佔據一席之地之後……

那個更高的世界，彷彿已經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了。

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的一隻腳，邁進了那個世界里了呢？

而現在的她，和那些只能做白日夢的女孩子們，也已經完全不同了吧？

「世正啊，你在磨蹭什麼呢？你不冷嗎？」

「啊！……南芊Oppa你稍微慢一點，等一下我啊！」

說是哥哥，其實是前輩。

然而比起前輩，果然還是哥哥……的感覺更好啊。